大明官途
诸如此类,没有,而是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隐隐还有哭声,偶然见到一个人,也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见到了李维正,连连摇头叹气不已,几个洗衣的女人见到李维正,也忍不住眼红了,抹一把眼泪,七嘴八舌,却什么也不说不清楚。
李维正心中惊疑不已,加快速度向家里奔去,他最担心的就是父亲受到自己的牵连。
刚奔至家门前,正好管家李福从门内出来,他一眼看见李维正,迎上来激动地说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老爷被人打伤了。”
“什么!”李维正异常震惊,他迅速向门内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爷还记得蒋敦的那个恶霸蒋愍儿吗?他两个月前回来了,二十天前纠集一伙人强行霸占了我们李家村河对岸的那五顷上田,老爷是里长,他代表我们李家村去找他论理,不料竟被他们打伤,不仅如此,那恶霸还带领几百人冲进我们李家村,打伤了上百人,抢走了许多人家的地契。”
“我们家的土地被抢走了吗?”
“我们家的土地倒没有被霸占,可是夫人的钱箱被他们趁乱抢走了。”
怒火在李维正心中迅猛燃烧,但他没有失去理智,他冷静地问道:“你们报官了吗?”
“报了,但新任罗知县只是安抚了村民和老爷,却不敢去招惹那个蒋愍儿。”
“为什么?”李维正的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连忙追问道:“那个人是什么背景?”
李福叹了口气道:“此人从小就是乡中一霸,前几年跑去定远县,听说成了什么蓝家十三虎之一,这几年不在乡中,平静了几年,结果两月前忽然回乡,欺男霸女,据说还有不少同村人都被他打伤毁屋,都是这几年与他们蒋家有积怨之人,唉,官府谁敢惹蓝家啊!”
李维正阴沉着脸走进家门,蓝玉,又是他!一个阴魂不散的人物,难怪朱元璋要杀他,没有自知之明、没有危机感,他实在太过于飞扬跋扈了。
走进院子,迎面便遇到了忧心忡忡的杨缨,她见到李维正,眼中也闪过一阵惊喜,“大郎,你可回来了,你爹爹刚才还在念着你呢!”
“我刚才遇到李福,情况已经知晓了,父亲现在怎么样?”李维正沉声问道。
“他断了一根肋骨,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杨缨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维正拦住了,“我先去看看父亲吧!”
他走进父亲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正躺在床榻前的李员外见儿子突然出现,他又惊又喜,挣扎着要坐起来,李维正上前一步扶住他,“爹爹,你当心点。”
杨缨给丈夫背后垫了几个枕头,李员外坐起来笑道:“我刚才还和你继娘说到你呢,你就来了。”
李维正上下打量了一下父亲,见他明显瘦了一大圈,气色憔悴,便安慰他道:“爹爹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村里一个交代。”
李员外吓了一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这件事你千万别鲁莽,那蒋愍儿有大人物给他作后盾,非同寻常,连罗知县都不敢惹他们.....”
“照你的话,这件事咱们只有忍了不成!”
一旁沉默的杨缨终于爆发了,李员外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什么气都忍了,可她却忍不下这口窝囊气,不仅如此,他们李家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她无比愤恨道:“大郎,那个蒋愍儿不仅抢走了大伙儿的地契,还有你父亲好容易兑换来的一千两银子被他们趁乱抢走了,你说,这也能忍吗?”
“缨娘!”
李员外埋怨地望着妻子,他们不是已经讲好了吗?不把此事告诉儿子,她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尽管惧怕妻子,但事关儿子的生命安全,李员外还是忍不住道:“你难道忘记了吗?蒋墩的蒋老员外就因为忍不下这口气,找人去教训那贼,结果呢!蒋老员外家也被那恶贼带来几百人扒掉了,老命也没有了,没有证据,这件事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吗?他虽然抢走大伙儿的地契,但大伙儿不是商量好了吗?等蓝老爷回来就去找他。”
“老爷,你说得简单,狗咬了人,你还指望狗主人来赔礼道歉吗?那个蓝老爷这些年抢的土地还少吗?你们呀!总是想得这么天真,要依着我,咱们全村人去京城告皇上去。”
杨缨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在李维正面前给丈夫面子,可是她被抢走了一千两银子,这件事她决不能善罢甘休。
李员外顿时急得满头大汗,与她争执道:“缨娘,民不与官斗,莫说县里不准,就算皇上现在帮了我们,那秋后算帐呢?那时该怎么办?”
“你们不要吵了,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李维正反而不急了,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他接手追查蓝家丢信案子的时候,太子曾经答应过他,会派人来保护他的父母,可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派来保护的人在哪里?
“父亲,有件事我想问一下,这几个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陌生男子常出现在我们家附近。”
“奇怪的陌生男子?”李员外皱眉想了一下,他没有这个印象,但旁边的杨缨却提醒他道:“大郎说的是不是那个收米的小贩。”
一句话提醒了李员外,他连忙对李维正道:“是有这么个人,大约二月分时出现,一直就在我们家大门对面摆摊收米,我还问过他,收米至少要夏收后再来,现在谁有米卖给他,可他只是笑而不答,大郎指的恐怕就是此人。”
“那他还在吗?”李维正又追问道。
“走了,在恶人进村闹事的第二天,他便消失了。”
犹豫了一下,李维正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父亲被打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反应?”
“说起来多亏他了。”李员外叹了口气,“要不是他及时把我拉开,我早就被打死了,还有你继娘,她死拽着钱箱不放,若不是他劝阻,你继娘也难逃毒手,哎!还没来得及谢人家了,他就走了。”
听父亲说到这,李维正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这件事太子肯定知晓了,他却迟迟不解决,他是在借此考验自己呢,或许这根本就是太子布下的局,李维正沉思片刻便对父亲道:“父亲和继娘请放心,一个月之内,我会让那蒋愍儿拖着断腿上门来给全村人磕头赔礼!”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七十章 太子施恩
次日一早,李维正便离开了家乡,他没有去定远县找蓝府论理,且不说蓝玉有无归来,即使要论理也该太子出面,李维正直接去了京城,一路顺利,五天后,李维正抵达了京城。
离京数月,虽然时间不长,但李维正还是感受到了京城内一丝微妙的变化,他发现从前偷偷摸摸做生意的商铺们似乎都挺直了腰板,各种招牌旗帜纷纷挂了出来,开始正大光明地经商做生意,看来朱元璋已经正式启用商籍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店铺里物资丰富,琳琅满目,李维正路过一座铁匠铺,以前这里都是关着门悄悄打铁,现在也敞开了大门,铁匠铺中正在打制一个巨锚,百余人分立上下两层,用铁链拉着巨大的铁锚,铁锚的另一头在炉子中烧得通红,搁在长达三丈的砧板上,三名铁匠正挥捶敲打,铁匠铺众人大汗淋漓,号子声不断,雄壮而低沉,极富感染力。
京城内处处充满了生机勃勃,就仿佛一轮初升的朝阳,李维正牵着马走在大街上,京城的熙熙攘攘让他难以兴奋,他的脑海里不时闪过龙门所的一幕幕血战,闪过韩淡定那座山风中的孤坟,不知为什么,他竟有一种异常孤独的感觉。
.......
李维正在京城内没有住处,他仍然来到了常升的府第,老管家还认识他,连忙将他请进宅子,常升已经回来了,听到禀报,急忙赶来小客堂接见李维正,同时命人去给太子送信。
常升是明初大将常遇春次子,子继父业,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却做到太子太保的高位,他生性豪爽,广交朋友,也常常扶危济贫,在京中名声极好,他的姐姐也就是太子妃,正是这一层原因,他便成了太子朱标的铁杆心腹,年初蓝玉府丢信之事便是他用飞鸽火速通报尚在苏州的太子朱标。
这几月他和太子一样,时时关注武昌的情况,不过楚王府夜宴后,武昌那边却突然烟消云散了,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很快,俞平身死的消息传来,李维正也随之失踪了,起初,常升怀疑是李维正做的手脚,但朱标却断然下了结论,这封信的争夺并没有结束,李维正仍在争夺之中,他日日引颈相盼,沉寂了几个月,李维正终于露面了。
“李百户,你终于来了。”常升还在院子里,洪亮的笑声已经传到了屋内。
李维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宅子的主人,他连忙起身向进屋的常升恭敬地躬身施礼道:“李维正参见常大人!”
两人都是初次相见,常升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由微微一笑道:“难怪太子对你评价很高,果然是一表人材。”
李维正虽然不知道常升,却知道他父亲常遇春,四十岁便身死,按理这是常家的不幸,事实上却恰恰相反,正因为常遇春早死,才躲过了朱元璋的铁腕清洗,得以流芳百世,奇*。*书^网常家的后人也因此受到重用,长女册封为太子妃,三个儿子皆封为列侯,眼前这个常升长手长足,身材魁梧,颇有几分其父的英雄气概。
常升笑着拍了拍李维正的肩膀,“来!咱们坐下谈。”
李维正坐下,他欠身问道:“请问常大人,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在京中?”
常升爽朗一笑道:“在!昨天太子殿下还说到你,说你该回来了,这不,今天就到了。”
这时,婢女进来给他们上了茶,常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沉吟一下,便试探着问道:“不知武昌之事最后结果如何?”
他盯着李维正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心中怦怦直跳,他为这件事的结果盼望得太久,可眼看谜底要解开,他却有些不敢听了。
“请常大人放心,那封信已经被我最后得到。”
常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几个月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没有让他失望,“好!干得漂亮。”他忍不住高声称赞,最后竟呵呵大笑起来。
他站起身向李维正深施一礼,歉然道:“我竟还怀疑俞平之死是你做的手脚,我正式向你道歉。”
李维正从怀中取出那只空信封,连同太子金牌、他在阳逻镇所得的齐王之信以及一袋囊钻石一起交给了常升,“不过信已经被我毁了,蒙古人大举来袭,形势危急,我担心保不住它,这几样东西请常大人替我转交给太子殿下,就说李维正幸不辱命。”
常升一怔,连忙问道:“你为何不自己去给太子复命,你已是六品百户,有紧急事情是可以觐见太子。”
从感情上说,李维正不想去见朱标,自己为了他和蓝玉的安危出生入死,奔波千里,却换来了蓝玉家奴对他父亲的伤害,换来了李家村土地被蓝家霸占,而这些他朱标都知道,虽然是考验他也无可非议,但他的感情却接受不了。
当然,李维正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去与不去之间他确实也考虑了很久,太子朱标现在对他要么就杀人灭口,要么就委以重用,虽然历史上说朱标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但那只是他在人前的一面,另一面呢?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常升只说他是六品官,却忘记了他可是锦衣卫,锦衣卫去见太子,若被朱元璋知道了,他会不追问吗?
这其实就是李维正一直担忧的一件事,那封信中,太子出面了、秦王出面了、燕王出面了,齐王、晋王都出面了,但朱元璋却一直保持沉默,他对这封信地态度是什么,自己一无所知,就这样正大光明跑去东宫向太子请功,能瞒得过朱元璋的耳目吗?
所以他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保持低调,绝不能去东宫见太子,要见也须象上次一样,在类似鸡鸣寺的偏僻地方见太子,
他是这样考虑,但脸上却不敢有半点表露,只很随意地对常升笑道:“我以为我出现在东宫不太合适,再说太子殿下国事繁忙,我就不便去打扰了,这封信我是从宣化追回,着实有些累了,而且家中也有些事情,我想先处理一下私人事务,这些话请常大人替我转告太子殿下。”
常升看了李维正半晌,便点点头道:“好吧!我就替你转告。”
........
朱元璋对太子见外臣限制得并不严格,而常升官拜太子太保,是辅佐太子的重臣,可以进东宫见太子,他不敢拖延,立刻换了一身衣服,便乘轿向东宫而去。
太子朱标是五月初时才从江南考察商业归来,这时李善长案已在一个月前了结了,朱元璋也由此下旨,胡惟庸案从此再不追究,延续了整整十一年的胡惟庸谋反案终于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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