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邪传
因为原来的“车”已经被自己亲手害死,所以不得不亲自下海张罗新马车和充当苦力。
幸好那如刺在梗的“剑魂”已经被自己用计除去,虽然说少了一张无敌护身符,但这种双面刃後遗症太过严重,反正自己凭“绝对智慧”和“邪道涅盘”已足以在任何情况下自保,过度倚仗外力反而会拖累进步。
朦胧的秋雨丝丝拂在脸上,凉意沁在心里,彷佛整个人也随著雨声雨意朦胧了,在这一片诗意般的雨势中,君天邪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君天邪脸色变得吓人的煞白,嘴角猛地哆嗦了一下,望著马车不远处,背对著他的一个人影。
那人的宽大披风在雨中飘荡,而所有的雨丝,只去到他身周半尺处,便像坠入虚空之缝般消失於无形,连半点烟气也没冒出来,说来简单,但君天邪却知道,这样的功夫,世上有的人绝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而他,却绝对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那人雄伟的身形卓立路边,却像是一座没有人可以逾越的高山,而感应到君天邪的“感应”,那人缓缓转过身子来,露出如刀削斧凿的完美面容,和如黑夜墨星般闪闪发亮的双目。
在他邪异而深邃的视线下,彷佛人世间没有一件事能瞒过他,没有一件事能骗得过他。
君天邪生平第一次,在别人的气势面前感到自己的渺小,同时也让他体会到,不管他这些年来有多大的长进,和这人之间仍是有一段不可能拉近的距离。
在此人的视线下,君天邪感觉自己用来掩饰的斗笠便像一片树叶要遮住全身那样可笑,而虽然清楚对方的来意,他并没有像以往的惯例那样拔腿便逃,也没有扑上前去拼命的打算,他只是缓缓摘下头上斗笠,露出那张清秀邪俊的面孔,嘴角迁出一丝苦笑道:“爹。”
“阎皇”君逆天目中精光一闪而逝,微微一笑,点头道:“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爹’。”
连君天邪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眼前这个人,便是害苦自己母亲,让她二十年来过著生不如死的折磨!是他玷污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让姐姐一辈子都无法接受异性!也是他造成了自己的分裂人格!身为一家之长,却遭到全家人的痛恨,尤其是自己的绝对仇视!以他对君家其馀三口所做出的事情看来,这样一个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人”的禽兽,君天邪也曾经想过,在自己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在自己亲手让他咽下最後一口气的时候……会有什麽话要对他说?
什麽话也没有。
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再见到这个世上最“痛恨”的人,君天邪反而出奇的晋入一种无思无虑的境界,“无上六识”像是把他的灵魂从身体抽离出来,让他可以用一种不同的眼光去“审视”世界,和君逆天对话的是一个他,现在用心思考的又是另一个他,而这种“分裂”又与双重人格无关,在这一个奇妙的时刻,君天邪是他,玉天邪亦是他,而他却不只是两人的集合体那麽简单,而是超越那之上的存在。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终於再做出突破。
君天邪微微一笑,道:“爹身上有伤?”
君逆天目中忽然绽放出摄人心魄的魔光,旋又消失不见,跟著仰天长笑,无限欢愉般道:“孩儿陪为父走走如何?”
君天邪想都不想就跳下马车,跟在转身而去的君逆天背後,至於马车里面的“宝物”安危,他反而半点都不放在心上,“阎皇”既然御驾亲至,与他形影不离的影子一定就在附近,有影子作靠山保护马车,即使是帝释天或魔陀佛想要动车内人的主意都要三思而後行。
君逆天悠然负手走在前面,像是知道後面人一定会跟上来一样。
君天邪双目一瞬不眨的盯著君逆天雄伟如山的背影,却发现自己完全兴不起半点动手的念头,不仅仅是因为清楚自己远非眼前人之敌,而是对面这雄距天下第一高手宝座整整六十年的一代宗师,让他根本找不到一丝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的杀意动机。
这等於未战便宣告投降的自觉,让他升起对方高不可攀的感觉,但随即又大起戒心,“无上六识”全力运转,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种感觉压下去,否则他今生将休想超越君逆天。
君逆天像是一点感觉不到他的心里挣扎,自顾走出一段路後,忽然停步下来,露出沉思的表情,又哑然失笑道:“乖儿的智慧确实不凡,用丁尘逸这块大饵来诱我上钩,让我不心动都不行。最精彩的便是说动‘天王’帝释天,那野心不比本身实力低的家伙,想要挤下我坐上魔门第一高手的宝座已想了很久了,由他加上魔陀佛两人,确有将我不在坐镇的‘冥岳门’抄家淫起的实力──实事上也就是差那麽一点,若不是天下第三的舍命死战,加上事先请出你师父坐镇,也许我从‘不入树海’出来後就无家可归了。哈!”
君天邪像给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手脚发冷,脑袋一片空白。
“该死!我怎麽会把‘他’给漏算了?老鬼这一步棋下得实在太绝了!”
君逆天含笑回头望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怒意。
“乖儿何必觉得惊讶,没有事先备妥安排,我怎麽可能跳进这麽明显的陷阱?何况是我最‘亲爱’的儿子所安排的陷阱。”
君天邪表面不露出半分表情,其实内心却是震惊无比,擦了擦鼻子,一摊手无奈的道:“姜果然是老的辣,我还能说什麽呢?”
君逆天目光灼灼的打量他,老半响後才收回目光,微笑道:“我此次前来,本来是立意将你毙於掌下,但直到与你见面後,却又改变了主意,乖儿可知道是为了什麽?”
君天邪被其父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差点吓得尿湿了裤子,亲手杀子这种泯灭天伦的事情,在他说来却如吃饭喝水般自然,而且君天邪知道後者是不会欺骗他的,刚刚自己真的是生死一线!
至此主动权已完全操控在君逆天五指间,君天邪心知自己只有俯首听命的份,但同时也暗下决心,今日之辱,他日必要加倍讨回!
君天邪摇头苦笑道:“孩儿愚劣,还请爹您指点。”
君逆天双目闪蕴似隐还明的深意,微笑道:“你不是愚劣,而是故意装傻,此地只有你父子俩,又何必对我来外人的那一套呢?”
“我之所以肯放过你,原因有二。”
君逆天仰首望天,脸上表情是融合兴奋与怀念的道:“第一个理由,便是你确实替我找到一个难得的好对手,六十年啦!我都快忘记受伤是什麽一种感觉了。可惜我们双方都心有牵挂,这一仗始终难以尽兴。”
君天邪悔恨得几乎要赏自己两个巴掌,早知如此,便死活都要先让丁尘逸救活了他的子孙,让这两个怪物可以别无後顾之忧的放手一搏,通通战死便皆大欢喜!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让丁尘逸救醒丁神照,前者必因此而元气大伤,能否胜过君逆天都是一个问题。
君逆天淡淡道:“还有第二个原因,孩儿想知道吗?”
君天邪心想难道我有选择吗?不过表面上仍装得毕恭毕敬的样子道:“孩儿洗耳恭听。”
君逆天双目精光绽放,完美无匹的脸孔止水不波,柔声道:“另一个原因便是你叫的那一声‘爹’。”
君天邪听得身子剧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君逆天仰天叹道:“你离家也快七年啦!白雪虽然从不肯在我面前透露半点心事,但我知道她心理始终挂念是你姊弟俩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娘的名字!你没那个资格!”
怕是君天邪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失态”,那深邃无尽的眼神失去平常的多变冷漠,而只馀下单纯直接的怒火,一种人类最平常原始的感觉,因为心中最宝贵的一块圣地被侵犯,而誓要毁灭那跨越界线的敌人。
只见君天邪完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指著君逆天怒喝道:“你从没做过一天为人父应有的责任!娘是你灭了‘玉皇朝’强抢回来的,为的只是替你配种生下最强者的子嗣!而为了修练你那狗屁不通的‘六亲俱断’,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的玷污!还把我害至精神分裂!这样的你,有什麽资格当人家的父亲?有什麽资格当人家的丈夫?!”
君逆天默默承受前者的指责,眼神中像不剩下一点感情,良久後方是云淡风轻的一叹道:“你现在还小,我也不来跟你解释,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
君天邪以手掩面,像是听到世上最可笑的事情那样狂笑道:“我没有听错吧?堂堂魔门第一人──‘阎皇’君逆天!竟会用这种哄三岁小孩的说法来为自己的罪行开脱?爹啊爹!你可知道我已经不小了,早在六年前的那个日子,你在我眼前亲自将娘和姐姐给污辱的那夜开始,我就已经在心底和你断绝了父子关系!你不是我爹,你只是一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君逆天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悲哀,像是想说什麽,但最後仍是什麽都没说。
君天邪怒笑道:“没话可说了吗?我的好‘父亲’!”
君逆天淡淡道:“怎样也好,今天我不是为了跟你谈论家事才来见你的。”
君天邪哼道:“那是为了‘公事’啰!就算我把你‘冥岳门’害至鸡毛鸭血,但你刚刚可是金口亲开说过要放我一马,‘君无戏言’,你可不能食言。”
此时他外表虽装得倔强,其实心里早已七上八下道:“糟了!怎麽会一个不小心‘真情流露’!把不该说的话都全说了,这下死老鬼一定会被激怒,就算他一言九鼎放我一条生路,只怕也要从我身上取些东西当作‘纪念’!呜……如果他要废去我的武功,那该怎麽办?”
彷佛是看出君天邪此刻的色厉内怯,君逆天哑然失笑道:“乖儿的态度何必前後不一,如果要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不是为父要替孩儿漏气,以你现在的武学修为,即使有伤在身,我还是在十招之内就可以杀你!”
君天邪闷哼一声,并不反驳,显然他也知道君逆天所说的确是事实。
君逆天摇头笑道:“天下恨我之人何止千万,但本座直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那就是因为我比所有的敌人加起来更强,而且还会永无止尽的增强下去!乖儿虽然拥有得天独厚的资质,但如果不能清楚使自己变强的根源,不能得到那最强的‘领悟’。也就终生与我和丁尘逸这等级数的强者无望,更不可能有亲手战胜我的一天。”
君天邪身子一震,动容道:“最强的……领悟……!”
君逆天深邃无尽的眼眸异芒连闪,语气恬淡无波,油然道:“天人之道,唯心而矣,无法言传,一天等你触碰到那未可知的领域时,你才有挑战我,夺回心中所爱的资格。废话不多说,时间已晚,我们爷俩也该上路了。”
君天邪正被前者一句“夺回心中所爱”说得如被当面击中一拳,脸色大变之时,听到最後一句,更是愕然道:“上什麽路?”
“种其因者,必得其果。”君逆天露出一丝在君天邪看来非常熟悉,却是会让他不寒而惧的一种笑容,那是属於“阎皇”式的死亡微笑。
“帝释天和魔陀佛给本门这麽一个‘重礼’,本座怎麽能不对他们有所回报呢?”
“乾杯!”
酒杯互撞声清脆响起。
魔陀佛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笑道:“这一杯是贺天地两门第一次合作出击,便能搏得一个好彩头,往後之事,便要请天王您多多指教了。”
帝释天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哪里,府主太客气了。”
在这“将军府”的大厅内所聚集的人马,几乎已经是当今魔门一半以上的势力,主人这边以“天宫”的“十方俱灭”为主,包况“天王”本人,“右相”闻太师、“苍邪”白魔、“铁剑大将军”刑无咎、“多闻天”安逸意、吉祥天,“一天二相三将四飞天”到了六人。
“地府”这边,则以“地藏”魔陀佛为主,“五魔子”除排行一、二的子鹰、冰河不在外,自狂云以下,邪岚、紫薇,随侍身後,人数上虽然稍逊一筹,气势上却是一分不让。
帝释天、魔陀佛这一对尔虞我诈的魔道枭雄,破天荒性地联手合作,便给“冥岳门”一次意想不到的迎面重击,虽然未能真正杀到门内什麽重要人物,但光是以“史上第一个攻入‘冥岳门’总舵”所代表出来的意义,便足以使他们俩在被云覆月“不名誉”的逼退之後,仍有心情回到老巢摆酒庆功。
场内一片酒酣耳热之际,只有一个人的脸上,不但没有半点笑容,表情反而像是个忧国忧民的老学究,五官苦得彷佛可以榨出汁来。
那是?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