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 作者:府天(起点完结文)
心莲,你只要照顾好孩子就行,别的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们,万万不可心存报仇的意思。我本意和你一样,但现在看来,一意孤行只会失去最后一点希望。你到时要时时注意,如遇万不得已,无论是改嫁还是给孩子改名换姓都无不可,只要能保住泰家这点血脉,又何惜我的名声!”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泰慊同已是咳嗽连连,眼珠也凸了起来。
“老爷!”刘氏大惊失色地扶住了丈夫不断颤抖的身子,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记住,东西在……”泰慊同挣扎着说出了一句完完整整的句子之后,又喷出了一口鲜血,刘氏的身上和被褥上,顿时溅满了触目惊心的一片鲜红色。刘氏也顾不得那许多,低声重复了一遍后便高声叫道:
“来人,老爷的病又犯了!”
足足折腾了一夜之后,那个成都城内颇有名气的大夫终于束手无策了,泰慊同也就在这天夜里不情愿地逝去。临死之前,他竭力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最终却只能无力地落下,留下了孤单的妻子和两男一女三个孩子。
消息传到京城,顿时又是一场风波,萧云朝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再次慢了别人一步。先前好容易扳回的优势,又有消磨殆尽的感觉。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二十五章 计议
泰慊同的死讯在本就不平静的朝中投下了另一块巨石,皇帝固然是雷霆大怒,就连许多朝臣也是议论纷纷。如此节骨眼上,虽说是重病,但细细想来实在蹊跷,泰慊同平日身体康健,断没有轻易大病的道理。
勿庸置疑,众人的矛头顿时都指向了萧云朝,这位地位尊崇的国舅爷一气之下,干脆告病在府中养息,倒叫依附于他的一干官员心中惴惴然。
最心急的却是风无痕,对于四川的局势,他是经常从绵英那里得到密报,因此事先就得了消息,但万万没有想到父皇的动作如此之快,居然抢在他之前就先把盖子掀了起来,一时之间被动异常。舅舅萧云朝不是个办事的材料,这一点他也清楚,可他不顾大体地告病却让其他人得了空子,恐怕母妃此时已经在凌波宫气急败坏了。
本是听了吏部指令进京述职的各省大员顿时没了方向,眼下的情况摆在那里,皇帝的精力早就被四川这个赋税大省吸引了过去,哪里抽得出空来接见他们?于是乎,这伙几乎都有从二品以上官衔的封疆大吏只能四处拜起门子来。他们都知道朝廷党争一起,各地的官员几乎就得换一拨,若是门路强的倒还好,如果是后台不硬,那到时派一个苦缺便是十有八九的事。
一听说了朝上的那档子事,郭汉谨本来还算舒缓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他是在西北任上吓怕了的人,此次风无痕给了他这么大希望,甚至已经是打了包票。再出什么纰漏那就不是普通的失落。因此他这几天几乎是泡在风无痕地王府,就是想弄清楚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
瑜贵妃一连派人催了三次,萧云朝都以抱恙推辞。这种明显的谎话让权摄六宫地萧氏彻底坐不住了,背地在凌波宫里将哥哥骂了个狗血淋头。无奈后妃不能干预朝政。她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宫,因此只得再派人给儿子送信。风无惜虽然日日进宫请安,但从未涉足朝政的他实在派不出什么用场,一来二去萧氏也是烦了,深深懊悔自己当年地宠溺。如今也只得把希望寄托在风无痕的身上。
果然,风无痕来得也快,送信的出门不过一个多时辰,这位勤郡王便匆匆地进宫请安。时值正午,虽然已是过了盛夏,但京城还是酷热难耐,风无痕出来得虽急,但一身郡王正装却是一丝不芶,官轿里又是闷热不已,踏进凌波宫时。官服的后背已经全湿透了。
一时礼毕,萧氏遣开了一众伺候的太监宫女,只留了柔萍在身侧。
当下便令儿子脱去了一身厚厚地官服。嗔怪他不用这么生分。风无痕只是置之一笑道:“母妃,儿臣虽与您是骨肉至亲,但毕竟有上下之分,礼不可废。如今事属非常。儿臣也不得不分外小心,否则若是让人抓着这个把柄,未免没趣。”
说到正事上,萧氏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无痕,还是你知机晓,事,你舅舅行事也太不知轻重了!皇上如今是看在本宫面子上不便加罪,若是换了别人,还不当场发作了?泰慊同一死,他的嫌疑最重,不好好上书辩解谢罪,反倒告病在家,你说他是不是糊涂了?哼,平白无故地让亲者痛,仇者快,他还真是好大的气度!”萧氏一肚子气发作出来,言语中顿时刻薄无比,要不是她自重身份,恐怕就要破口大骂了。
“母妃息怒,舅舅应该是已是气不忿而已,有人劝劝就会回心转意。”尽管自己都不太相信,风无痕还是勉强出言宽慰道,随即便探听起父皇的心意来。谁料萧氏心烦的也是这一点,往日皇帝就算有什么军国大事羁绊,也时常驾幸凌波宫,今次竟是连着数天没来过一次。眼见着后宫嫔妃中流言四起,怎不叫一向君恩深重的萧氏心急如焚?
即便是风无痕本已经认定父皇是各拿了贺萧两家一名官员做法震慑百官,此时此刻,他也有些乱了方寸。萧家的势力能遍布朝野,靠得就是自己母亲的玲珑手腕和千般风情,萧云朝不过是硬被推到位子上的,论起影响来远远不及萧氏。倘若母亲一夕失宠,风无痕几乎不可想象那种凄凉地后果。
思量再三,再佐之以府中几人的分析,风无痕还是只能把他的判断道出,即使再没有把握,他也必须稳住母亲,毕竟自己才刚起步,无论人手或是地盘都极为有限。“母妃,父皇绝不会因为泰慊同地死而怪罪萧家,但舅舅最近的作为实在令人失望,若是不能及时令其振作,恐怕就要弄假成真了。”
风无痕将身子靠近了些,又低声对母亲禀道,“父皇本意应该是整治一番如今朝廷官员中愈演愈烈的贪贿之风,顺便警告一下贺萧两党不要忽视帝王权威。但现在情势突变,父皇已是有骑虎难下之势,若是不能及时挽回,恐怕就要趁了别人的心了。”
萧氏听出了儿子地话外之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凝重了起来,泰慊同的死决计不是哥哥所为,这一点她分外肯定。以萧云朝的个性,想的是录皮煎骨更多一些,至于灭口却是绝不至于,毕竟泰慊同只是外围官员,知道的内情并不多,犯不着为了一个区区布政使而失了皇帝宠信。能干出这种天衣无缝的勾当,还顺理成章地栽赃嫁祸的,便只有三皇子风无言了。
“如今就算将事情摊开了,对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好处。”冷静下来的萧氏自然不会做出那种自暴其短的蠢事,“都是你舅舅事机不密才会闹出现在的局面,只要不被他人所乘就好。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适时也应当给那位自命不凡的家伙一点教训,免得他以为我萧氏一族只会忍气吞声!”萧氏的眸子中射出一点寒光,显然已是动了真怒,“贺家想坐享其成,本宫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无痕,你想个法子让孙雍也也遭点劫难,注意别弄出人命来。要一个死人自然容易,但在皇上眼皮底下闹出点事情来才是真正的风波。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贺家该如何应对!横竖已经乱了,再添上一把火也无不可!”
风无痕心中一寒,连忙答应了下来,母亲这时候的狠辣表现顿时让他想起了当年的遭遇。想来那些与她做对的妃嫔,一定得有在后宫凄惨度日的准备才是,德贵妃兰氏恐怕是得遭殃了。既然事情都商议得清楚明白,风无痕也就不想在凌波宫久留,略略又闲聊了两句便告辞退去。
“柔萍,本宫当年是否真的太过分了些?”萧氏见儿子已经离去,突然问了侍立身侧的心腹婢女一句。“若是本宫从小就栽培无痕,也许今日就不必这么操心了。”
柔萍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讪讪地答了一句,“七殿下也是娘娘的骨肉,如今您疼他爱他也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分别。”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无力,但天家之事岂是她这种下人能够胡言乱语的,因此只得敷衍过去。
“是吗?倘若本宫将他也捧在手心里,恐怕如今又是一个不识大局的无惜。”萧氏冷冷甩出一句话,“无痕能有今天全是凭了心底的一股气,本宫能从他眉宇间看出来那种野心和企盼,他这种人是不可能用亲情圈住的。”她仿佛是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现如今皇上对他还算信任,将来也许会委以辅臣之任,因此他也绝离不了萧家,这才是他真正敬本宫这个母亲的理由。”
风无痕自然不知道母亲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此时正急匆匆赶往萧府。虽然几次求见都被挡在了外头,但今天却是再也顾不得了。他让冥绝前头开路,自己跟在后头径直往里边闯。那些小厮家丁碍着风无痕皇子的身份,又都知道他是萧云朝的外甥,因此只是略略阻拦一番便只得无奈放行,更何况冥绝这个大冰块在前面作先锋。不到一盏茶功夫,风无痕便面色铁青地站在了舅舅跟前。
尽管心下懊恼外甥的妄为,但萧云朝还是不得不定下心来听风无痕把话说完。这几天他一个人躲在房中,除了送饭的小厮,竟是谁都不见,就连府中的几个幕僚也全吃了闭门羹,颇有铁了心的意味。然而,只有萧云朝自己知道有多么惶恐,只是怕别人乱了自己心志而已。说起来他好久没有这样独处了。
然而,听风无痕转述完妹子的话之后,萧云朝这才如梦初醒,自己的权势地位都是妹妹在宫里挣来的,一旦涟漪有什么差池,自己就真的完了。他也顾不得使小性子,如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就差没催风无痕赶紧行动了。
与萧云朝这个舅舅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风无痕已是摸透了他的性子,知道有的时候不必理会他奇怪的脾气,直截了当地说清楚反而更佳。想来母亲派来的人也是不敢得罪这位国舅爷,只得悻悻而归,自己先前则是不想闹出这么大动静而已。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议定,那便应该尽早通知四川那边,还得安排一下人手。只有像先前风无言那般做得了无痕迹,才有可能成功激起另一阵风波。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二十六章 开导
由于泰慊同已死,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皇帝当即下旨将孙雍押送京城,暂由四川布政使胡南景署理巡抚一职,四川总督郝渊盛降一级留任。萧云朝的重返朝廷让萧氏一党的众官都松了一口气,而皇帝没有继续追究泰慊同的死因更是让贺甫荣那边的人颇有微辞。然而,谁都知道,选择这种时候撕破脸是最不理智的行为,因此都默默忍了下来。
至于三皇子风无言则是最无可奈何的一个,先前对泰慊同下手的正是他派出的人。事后钱鬼这个厨子为了避嫌,仍旧若无其事地呆在泰府,直到刘氏在泰慊同死后将其遣出。虽然也想杀人灭口,但思量再三,风无言的那个心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而是吩咐郝渊盛将这家人秘密监视了起来,准备等风头过后再作打算,毕竟这个时候选择灭口并不明智。
谁都没有想到,风无言在暗地里的动作居然如此嚣张有效,四川总督郝渊盛早在泰慊同之前就已经是他的人,只不过一直韬光养晦,因此很少派上用场。此次,这位总督大人趁着泰慊同临死而趁机卖好,果然成功取得了他最担心的一些东西。至于刘氏及其子女,风无言倒没有斩草除根的心思,动作太大容易招人疑忌,更何况慕容天方一直教导他行事要正,他也不愿意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左凡琛到京城也已经三天了,鉴于那种紧张的局势,他也不敢随意出门。甚至连贺府也只是投了一张帖子。皇帝本就忌讳结党过盛,贺萧两家的势力日涨虽是有这位至尊放纵地关系,但自己一个小小地方官还是谨慎行事的好。然而。在大舅子金襄才家中没有找到儿子左晋焕却让他头痛万分,交谈之中。他方才知道儿子嫌气闷,早就搬了出去。
听那位古板岳父的意思,自家儿子到后来竟是连一个照面都没有,只是三天两头吩咐人送来一点东西。大概是不知父亲已经抵达京城地消息,左晋焕至今还没见过父亲的面。
不过。左晋焕能得中二甲传胪,左凡琛地岳父金祈北和大舅子金襄才还是相当高兴的,言谈间颇有欣慰之意,连带着左凡琛也忘了这些天的不快而展颜微笑。两边正在感慨之际,一个家人急匆匆地奔来报道:
“启禀老太爷,老爷,姑老爷,表少爷回来了!”
年近古稀的金祈北忙不迭地吩咐道:“这还要通报什么,快去请他进来,没看这边都等急了么?”他使劲一敲自己的拐杖。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那下人本是想借机卖乖,谁料老太爷气性不好,当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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