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 作者:府天(起点完结文)
交由你来统御。如今重要的不是我的身子,而是朝中的大局!”
贺甫荣瞥了一眼儿子地肿起老高的半边脸,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有几分怜惜,但出口的话依旧毫不留情。“户部才是你的正经差事,我丢了户部尚书,萧家那边却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越千繁为臂助,此消彼长之间,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将你破格提拔上来?好好想想,别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我这个老头子算得了什么,贺家如今只能靠你支撑了!”
几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般地让贺莫彬醒悟了过来,满嘴的苦涩。
“爹……”他想说什么却发觉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脸上的伤处更加火辣辣了。
“好了,我刚才也过火了些,但都是为了你好。”贺甫荣走近前去,仔细地打量着儿子的脸,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待会吩咐下人好好用冷水敷一下,免得到了户部被人看出名堂来。彬儿,记住,即便我这个作父亲的有什么万一,你也算是朝中的高官,自然可以代替为父集结贺氏一党的官员,记住端起你这个国舅爷的架子来!”贺甫荣炯炯有神的目光直透儿子的心房,一双大手紧紧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贺莫彬点点头,躬身一礼后方才离去。贺甫荣只听得他在外间大声还着贴身小厮,似乎紧赶着往衙门去理事。“彬儿这脾性,不敲打一番实在不行,唉!”他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几句,这才往书房赶去,水无涯这个通政使管的就是四方陈情,难道又有什么不妥?贺甫荣只能暗自希望不要再有谁捅篓子,如今棘手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贺大人。”水无涯一见此间主人进房,便忙不迭地起身行礼,贺甫荣也不客气,含笑受了他一礼,便分宾主坐下。水无涯也懒得寒暄,见书房门已经关上便低声报道:“大人,今儿个下官从宫中得了消息,皇上私下见了孙雍,最后闹得很僵,是几个侍卫把孙雍架下去的。”
贺甫荣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孙雍不过是想捡一条命而已,想必再三抵赖,这才触怒了圣驾。他若是聪明就应该好生认罪,伏辩折子写得好还能有一条生路。唉,还是一个饱读经书的人,连这么一点道理都不懂,他这个学政算是白当了。”尽管收受的好处并不少,但贺甫荣言语中却毫不留情,横竖已经是弃子,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水无涯却没这么镇静,他脸上的骇色再也掩饰不住了,几步冲到贺甫荣跟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透露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大人,下官得到的还有其他消息。孙雍那个混帐向皇上告发了大人和其他收受他银钱的官员,还把海老相爷也牵扯了进去!”他竭力抑制住已经微微颤抖的双手,勉强把话说完。
砰——贺甫荣重重一掌击在书桌上,人也霍地立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孙雍会如此疯狂,这要牵扯到多少朝廷官员。想必皇帝早就知道四川选拔生员和举子时的舞弊之事,只追查别雍一个人本就是为了避免风波太大,然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却把一切都搞砸了。“皇上,皇上是什么态度?”贺甫荣狠狠地问道,“皇上是龙颜大怒还是闭口不谈?”
水无涯顾不得擦拭额头沁出的冷汗,忙不迭地答道:“皇上似乎是训,斥了孙雍一番,然后就下令侍卫将他架了下去。不过,皇上并没有说是信还是不信,怕是难以决断。”
贺甫荣不满地瞪了水无涯一眼,号称和内宫不少太监有交往,居然就得到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消息。不过他知道,此人急匆匆地赶来,就是因为他自己也从中捞了不少好处,这才凭着通政使的权力,压下了四川士子千辛万苦送到京城的不少文书,因此分外焦急。
“海老相爷那里得了消息么?”尽管自己心中同样极为不安,但贺甫荣面上还是淡淡的表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别雍敢攀咬这位两朝老相,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海老相爷平日也许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可是门生满天下的宰相,孙雍一介门生居然诬陷恩主,想必到时与海府交好的其他官员也不会放过他!”话虽如此,但贺甫荣知道,自己得赶紧动起来,否则若是真的逼皇帝下了决心,他可经受不起再一次劫难。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三十一章 惊涛
在朝中经营了数十年,海观羽的人脉自然不会逊于贺甫荣。毕在皇帝发作别雍一个时辰之后,在家休养的他便收到了密报。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位两朝为相的老人失神了好一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居然狠狠地摔碎了手中茶盏,显然是愤怒至极。
闻讯而来的海从芮见状也大吃一惊,在他印象中,父亲处置任何事情一向是从容不迫,很少露出这种不能自制的情绪,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沉浸在书堆里的海大公子虽然很少理事,但还知道深浅,匆匆吩咐下人收拾完那些碎片,便斥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爹,究竟怎么回事?您年纪大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发这么大脾气?”海从芮有些不解,一面揣测着老爷子的心情,一面觑着他的脸色,“刚才到底是什么消息?”
“要是有人污蔑我贪赃,我还能像平时那样,那传扬出去,我这个宰相就真的和天上的神仙一样无欲无求了!”海观羽脸沉如水,硬梆梆地甩出一句话,他偏头看了看儿子,“你今天来得倒快,如今没有女儿需要操心,怎么,也不留恋你那些宝贝典籍了?”
父亲一转话题,海从芮不免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这才轻声道:
“还是父亲了解我的脾气,明日有个文会,京里不少名士都要参加。我的俸禄有些不够用了,想到帐房支一些银两,怕您老反对,所以才来提一声。想不到正好撞上这事情。”他见父亲脸色不愉,赶忙岔开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父亲为官清正。朝野皆知,皇上又怎会相信您贪贿?”
海观羽冷笑两声。颇有深意地看了儿子两眼,那种奇怪的目光顿时让海从芮心中发毛。“还会有谁?我平日自诩识人,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门生,说出去都是丢人现眼!你平日里和他会文也不少,居然没能看到此人本性。实在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书!”海观羽一肚子地火没地方出,竟全撒在儿子身上。
海从芮一时摸不着头脑,好半晌才想起那个人的名字。“爹,那时你也夸他是得意门生,还说什么精通典籍,饱读诗书,我哪分得清这些,不过孙大人的才学还是确实好地。”话音刚落,他就见父亲的脸色愈发难看,连忙闭了嘴。
“他都诬赖我收了他二十万两银子。还提什么才学,根本就是伪君子!”海观羽地声音又提高了些,狠狠地训斥道。“从今往后,你交接那些名士也得小心些,别把那些虚有其表的往家里拉。我如今还未致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连你一起都没法担当!”
海从芮只得低头应是,见父亲一时无话后方才悻悻离去。这等时候,即便他手头再紧也不敢开口,幸好这次会文只是结识几个朋友而已,应该花费不大。
海观羽还在想着刚才的密报,孙雍即便再傻也应该知道皇上对海家的信任,那胡乱攀咬便是最无用的行为,他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才是。可是,二十万两银票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地银钱往来。可恨密报上偏偏把这一点描述得极为模糊,也不想想自己虽然年纪一大把了,送礼的人是不少,但绝不会把这种大事忘在脑后。如果是赤裸裸的构陷那是最好,倘若真有这么一回事,那劳什子的银票究竟在什么地方?
海观羽直觉地把儿子的嫌疑排除了出去,他绝没有这种胆量,更何况海从芮只是个书呆子,压根没什么使用银钱的地方。那是门上管事海青或总管海宁?海观羽摇摇头,二十万两银票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他们经了手,不露声色是不可能的。海观羽陡地想起库房堆着的不少土特产,那些都是成批的东西,下人也就是拆个几盒或几箱验看一下,会不会在那里面?
海家这边为了莫须有的银票闹了个鸡飞狗跳,勤政殿中地皇帝也是脸色阴沉。审一个小小的别雍却牵扯上了海家,这是他事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贺甫荣倒也罢了,他那群人中本来就是逐利,贪赃地确实不少,一时也清不干净,皇帝也不想现在就乱了朝堂,横竖留着他们也就是为了将来的安宁。但海从芮不同,对于这个两朝老臣,皇帝有着极高的信任,倘若连他也背着自己干一些不清不楚的勾当,那就太让他寒心了。
“属下参见皇上。”风绝恭谨地叩首行礼道,“消息已经传到海老相爷府上了。”
“噢?”皇帝仿佛是不经意地抬
起了头,但眉宇间仍可见一丁点异样地情绪,“海观羽反应如何?”
“整个府邸都似乎在翻检什么东西,听说海老相爷几乎将库房都翻转过来,所有的下人都在忙活。”似乎是想起了海府上忙碌的景象,风绝一贯冷漠的脸上竟带了几许笑意,随即醒觉到自己的失仪,慌忙低下了头。
皇帝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脸上反而掠过一丝轻松。风绝不芶言笑的秉性他是知道的,既然能让他莞尔,估计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海观羽听了消息便开始搜检府中,估计连他自己也拿不准此事。别雍的话里是说将银票缀入书中,若是真的巧合,海观羽没发现也有可能。只要这位宰相没有欺骗自己,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将孙雍明正典刑便可解决一切。
“贺府和萧府有什么动静么?”皇帝想起那斗得不亦乐乎的两家,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朝臣的鼓噪幸亏被这两家分了去,否则自己要得一个清净还真是不容易。所幸两家虽然内斗不止,但手底下的能员还是不少,为了怕对方抓着把柄,行事倒也不敢太出格,朝廷中枢却也太平,只是地方上便不好约束了。
“回皇上的话,通政使水大人下午去了贺府,不知议了些什么。萧府最近也是神神秘秘的,两家似乎都在打什么主意。”由于早得了皇帝允准,因此风绝言语间便没有多少忌讳。
“他们计议的不就是如何分配地方上的那些权力么?”皇帝冷笑道,“随他们去好了,只要直隶总督和两江总督牢牢控制在朕的手中,其他地方就随便他们折腾好了。”
风绝心中一动,他知道皇帝并不信任他,那为什么还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他深深地伏低了头颅,知机地不发一言。两江和直隶的重要固然勿庸置疑,但其他各省诸如四川还是相当重要的地方,难道皇帝真能随意任这些臣子放恣?
“你退下吧,最近盯紧一点,务必不能出一点纰漏,否则提头来见!”皇帝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风绝立即叩首答应,随后起身退了下去。
空荡荡的大殿中顿时又只剩下了皇帝一人,但他心中明白,自己的身边永远都少不了犹如影子的两名侍卫。自从登基之前的那次遇刺起,他便不再信任一般人的守护,除了那两个人。凌云自开国以来流传下的影子侍卫无疑是最好的护佑者,倘若他不是君王,决计想不到天下还有这般奇妙的事情。有了他们,自己的安全自可无虞,就不知道那些逆子是不是敢真的走那最后一步了。
“贪贿?真是笑话,海老相爷为官清廉是人尽皆知的,别雍此举无疑是将自己逼上绝路!”风无痕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污蔑,他不屑地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殿下绝不可等闲视之。”师京奇的脸色却不那么轻松,甚至还有些凝重,“不论真假,这对海老相爷的名声都有很大的损害,况且您又是海家的别女婿,因此一个不好就会牵连到王妃和兰妃,就连您也会遭到麻烦。”
风无痕狐疑地转过头来,却见陈令诚也是一般脸色,琢磨了好一会才悟出此中奥妙。他阅历尚浅,自然不像身旁这两位能一眼看穿情势险恶,但此刻既然经人提醒,神色已是不由大变。“你们的意思是即便父皇不追究,有人也会趁势大造谣言,趁机陷害?这不可能!”
“殿下可是认为贺家也是同罪,而萧家不欲多事?”师京奇紧逼着问道,眉头已是皱成了疙瘩,“须知对皇位有心者并不止贺萧两家,京城还有其他皇子和世家,再加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几位大员,只要有心兴风作浪,即便皇上也无法轻易阻止。”
风无痕终于明白了此中凶险之处,暗道自己实在太天真了。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自己忘记了凯觎皇位的远不止贺萧两家,父皇有那么多皇子,突然杀出任何一个就是无法预料的变故。“如此说来,岂不是应该去通知海老相爷多作防备?”尽管已是海家的别女婿,但风无痕还是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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