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庐风云 作者:飞凌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笨蛋就是他……丁零噹啷咚乌龟撞大钟……」
艾里急切间哪能翻得出什么高深魔法来应景?既然靠真实本领没法搞定,就只有招摇撞骗着试试看能不能唬弄过去了。
士兵们似乎相当畏惧魔法,那就索性装成自己魔法十分了得,或许能吓唬得他们不敢再有不轨举动。
於是,他便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派头,一本正经地念叨起咒文。
而临时要编排出听起来似模似样的咒文也不容易,他便拿些过去听过的绕口令、童谣,再加上临时现掰的乱七八糟的字句胡乱拼凑在一起。
他以含糊的口音极快地念出,改换断句之处,再以神秘肃穆、故弄玄虚的腔调念出来,倒也没人能听得出来这一长串咒文的真面目。
一边继续装模作样,艾里心中不无悲苦地想着,或许自己不是转职当魔法师,而是转职成神棍骗子了……
不过,他作伪的功夫还算不错,伊格等一众士兵果然都看不出究竟。
对於魔法的敬畏,让每个人颈后都觉一阵发凉。刚才的对骂中言词曾得罪过艾里的人,更是吓得汗毛倒立。
伊格此时已顾不得小孩的事了,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陪笑向巴德莱和莱文求和。
「有话好说嘛!莱文。大家都是同一个队的战士,没必要自相残杀啊!先别激动,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啊……」
艾里暗自松一口气。幸好他们果然被唬住了,这魔法真要继续下去,不知该怎么收场的就是自己了。
此时有台阶可下,当然见好就收,他趁机停下「咒文」的咏唱,摆出一副「我这是给你面子」的冷淡架式。
「没什么可商量的。趁我还没有发火之前,你们立刻散开,以后别再来烦我们和弗兰克!」
随后,他又旁若无人自顾自地向巴德莱道:「巴德莱,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护所那里包紮。」
说完,看也不看伊格等人一眼,艾里一手抱着弗兰克,一手搀起巴德莱,昂然向门外行去。
摆出的架式,是高傲自负,完全不理会伊格等队员的反应,而他心中却在暗自打鼓。此时只要有人发狠扑上前来,这把戏立刻就得泄底。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冲动,不拔腿往门外奔逃!
幸而,慑於刚才那神秘的「强力魔法」的余威,纵然队员们赶走弗兰克的心仍未死,一时间也是投鼠忌器,鼓不起勇气上前阻拦。
就在这片僵持紧绷的气氛中,艾里终於挨到了帐门边。
出了帐子,不意外地发现外头还有不少人被刚才的喧闹吸引到了附近。不过这些人多半都是十四分队的人,大概是帐子中塞不下太多人才没也去插上一脚,指望他们主持公道制止暴行更是不可能的事。
看到巴德莱和艾里抱着弗兰克出来,不少人都颇显意外,而包围住他们的视线也绝对称不上友善。
艾里恨恨地扫视过这些人,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掠过人群的眼光,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队中最先和艾里结下不错交情,在渡河之战时也曾救过艾里的基洛。而在此刻,他虽知道帐子里头发生的事,却只是袖手旁观。
说到底,他也同样是十四分队中一员普通士兵,对所谓噩运的顾忌和其他人并没有多少不同……
与艾里视线接触,基洛似是无法承受艾里目光中凌厉的谴责,侧开脸回避了视线。
艾里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伴同巴德莱大踏步向外头走去。
之前帐里的事情,外头的人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听响动也猜到了几分端倪。再加上艾里和巴德莱凛然之威,一时再没有人敢出来阻止他们。两人终於安然离开了十四分队的营区。
「呼!幸好,总算逃过一劫。」
一出了所有人的视野范围,艾里绷直的身子猛然松懈下来,低声吁了口气。
他身旁的巴德莱喘息声也变得更沉重起来。刚才的恶斗中他所受的伤也着实不轻,一直凭着强悍的意志撑着不肯示弱,现在松了口气,便疲态尽显。
一边大口喘息,他一边向艾里道:「今天多亏有你了,要不然……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魔法师!」
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他思索一阵,恍然道:「看来过去我真是错怪你了。上一战你应该不是害怕而装死逃避战斗,而是在战场上受伤昏迷,醒来后自己用魔法治过了伤,所以莉洛亚给你检查时才没有发现什么严重的外伤吧!魔法师不善战斗,这么说来也就难怪你肉搏战那么差劲了!」
治癒魔法这一点算是说对了,至於其他则还是和真实相去甚远。不过其中原由艾里还是说不得,难得他不再误会自己是懦夫就好,便含糊地嗯嗯啊啊几声,让巴德莱认为自己猜测得没错。
「不过你只是一个普通士兵,怎么会学到魔法呢?」巴德莱又疑惑道。
转头凝视艾里一阵,他摇摇头,不禁感叹:「和你接触越多,我就越搞不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虽然看起来你和我们队里其他人没多大区别,但总觉得你身上似乎藏了许多秘密,骨子里和我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人……」
正说着,巴德莱察觉艾里蓦然变得沉默,眼神空茫地落在虚处,神智像是又飞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他停住了口,心中闷叹一声。
就像现在这样。就是莱文偶尔会露出的这种神态,更让人觉得他身上还隐藏了难以捉摸的一面啊……
「我……我是过去收拾战场时,在战死的魔法师屍体上偶然捡到了本魔法书,一时好奇就留了下来。后来私下照着练练,没想到还真学会了些皮毛。」
回神过来的艾里措辞敷衍道。巴德莱和他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没有隐瞒的必要。
再说艾里不会什么厉害魔法的事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只有把实情告诉唯一的盟友,让他帮着掩饰,才更有可能矇混下去。所以艾里决定还是把自己魔法能力的底线据实以告。
「不过,我也只懂得最基本的召唤魔法精灵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师,刚才那不过是装出来吓唬他们的。」
「吓唬?」巴德莱一时无法明白是怎么回事,眨巴着眼应声重眩! ?br /> 艾里讪讪笑着揭穿自己的老底:「其实,我虽然能召唤魔法之力,不过只能让它们以最基本的方式显现,对高深一些的魔法运用根本没有研究。搞点声光效果还成,却没什么攻击力可言。刚才的风啊!火啊!电啊!就是我竭尽所能弄出来的成果了,根本不是什么强大魔法的威力引发的。」
不过巴德莱看来也像没什么接触过魔法的人一样,单听艾里的说明,还是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艾里只得做个示范。
「一般火系魔法,最好用的攻击法术就是火球术,这你知道吧?」
看巴德莱点点头,他续道:「不过我就不知道怎么发火球,也不知道咒文是怎样的。基本上,我对火魔法的使用只能达到这种程度……」
他把弗兰克交给巴德莱抱着,腾出手来虚悬於胸前,凝神催运魔法力。
片刻之后,便开始有小小的火苗从艾里掌心蹿起,很温柔、很温柔地默默燃烧着——温柔得任何人都可以从容地闪开这种火苗的攻击。
他一伸掌,将掌心的火焰凑到巴德莱面前:「要点烟吗?」
「……」
巴德莱默然,好一阵才回神过来摇摇头。
「嘎啊啊啊好烫好烫」
下一刻艾里便因为手掌被火苗烫着而惨叫起来,手忙脚乱下连衣袖都烧了起来。
他又痛又急,猴子般跳来跳去地到处找水灭火,最后还是动用了不知哪门子的水系魔法,兜头浇下一大盆水来才熄了火解除了危机,不过已是狼狈不堪。
看到他这副糗样,与之前在队员们面前的高深完全是判若两人,巴德莱的失望完全变成了哭笑不得。对於艾里的魔法实力,当然不敢再抱任何希望。
看巴德莱又是一脸忧容,想必是因为自己不可依赖,重又担心弗兰克起来,艾里道:「不用太担心,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如果队伍在以后的战事上没有再受什么大的伤亡,只要我不泄底,刚才那装模作样的魔法应该还能唬住他们一阵。」
略一沉吟,他又道:「不如我们现在去找康萨克队长说说?队长看来是个脾气不错的老好人,应该不会允许迫害婴儿这种事的。伊格他们大概是瞒着队长乱来的。如果能请到队长出面制止,或许可以压下队员对弗兰克的排斥。」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巴德莱只有赞同一途。
「想不到队长竟然这么说!」
艾里走出康萨克队长所住营帐,重重摔下布帘的动作充满了怒气,面上尽是难以置信的愤怒神色。走在他前面一步的巴德莱的脚步也十分沉重。
康萨克平时的为人颇和善,日常巴德莱操练出勤不能照顾弗兰克时,多半是托给医护所的莉洛亚,偶尔莉洛亚太忙时,都是请队长帮忙照顾的,他一直也相当疼爱弗兰克。艾里本以为他定会站在弗兰克这边,制止士兵们欺凌幼小的愚行。
然而,队长对伊格等人之前的行动倒确实并不知情,但艾里他们将事情原委向他说过后,他竟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这确实让人挺伤脑筋的……」他似乎颇为为难地搓着手,然而却并没真犹豫多久,便道:「我一直也挺喜欢那孩子的。不过大家的想法也有道理,确实这一阵我们队的运气都很不好。万一真是这样,继续让弗兰克留下来,恐怕会让队上更多人丧命……为着大局着想,那孩子还是送走的好……」
不待他说完,艾里和巴德莱已经愤然离去。队长的态度和先前那些队员根本没有差别!指望他去阻止队员,完全没可能!
「……什么疼爱喜欢的,到了关键时刻就全变得冷酷无情!」艾里兀自在旁边抱怨不休。
巴德莱自与队长谈过之后,一直冷着脸,闷闷的都没说话,这时方接口道:「其实,大家会这么想也是难怪。」
「巴德莱?不会你也……?」艾里讶异地望向他。
「当然不是。」巴德莱摇摇头:「不过我想这是因为弗兰克对我有特殊的意义,如果放弃他,简直就像让我放弃生活的希望一样。若非如此,我的想法应该也会和队上其他人差不多。战争时期,军队里的人命跟蜡烛似的,随便吹口气就灭了。在战场上廝杀的时候,我们这种普通士兵能不能活下来,很多时候跟本领高低没有太大关系,更关键的是运气如何。」
艾里回想起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随拉夏军上战场的渡河之战中的经历,心有余悸地点头赞同。
在船中祈求如蝗的箭雨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时,体会到那股无能为力,生命只由老天决定的感觉,是过去身为强者的他无从体会的。
而现在想来,那应是战争中最多数人的感受。
过去,战争所造成伤亡的惨痛虽已令艾里颇感沉重,但他还只是单纯地把战争看作达成目标的手段。而今切身体会过战场上普通人的感觉,对於战争,他的感觉自然又深刻许多。
「大家都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久些,」巴德莱还在继续说着:「为了生存下去,任何可能影响生存机会的事,大家都会很在意。自然而然地,军队的人就都很忌讳与厄运沾边的事。如果有什么东西可能带来厄运,大家当然都会竭尽所能地消除掉才能安心。这次弗兰克的事,正是如此。」
说到这,他有些诧异地望向艾里:「说起来,莱文你才是异类了,你才认识弗兰克没多久,不会对他有多深感情。看你的年纪,在军队里待的时日应该也不短,按理也该和大家想法一样啊!怎么反而来帮我?」
「呃……」艾里成为拉夏士兵莱文,不过也就这十数日,哪里知道拉夏的军人们是怎么想的?
「上次受伤时我撞到了头,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
嘴上随口编排说辞应付,艾里心中则暗道,听巴德莱这么一说,队员们的行动倒也情有可原。说到底,他们也是被战争迫得变成这样的。
但是,情有可原归情有可原,他并不打算改变保护弗兰克的心意。
他肃然道:「我现在只知道,我不能坐视他们欺负这么小的孩子!」
「……」巴德莱犹豫了一下,有几分讪然,低声道:「谢了。」
至於艾里那番说辞,他倒未起疑。眼下弗兰克的问题就够他烦的了,没去留心唯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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