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庐风云 作者:飞凌
因此,他们便披荆斩棘、披星戴月地在荒山莽林中艰难行进。虽然辛苦是勿庸置疑,速度又可比蜗牛,不过想到辛苦能换来安全稳妥,他们觉得值了。
从大路走只需不到两天的时间,而他们已经在深山老林里花了三天时间,却依然还在和铺天盖地的藤蔓灌木搏斗,饶是他们意志再坚定也有些后力不济了。
“坚持!基尔夫!呼……呼……现在放弃的话……呼……哈……我们……我们以后……哈……呼……怎么有脸去见还在……哈……哈……哈……还在山寨等着……呼……呼……好消息的兄弟们?”
“二哥你好坚强!我一定会顶住的!……不过二哥你怎么好像越喘越厉害了?”
“我没事!呼……呼……虽然我们现在辛苦一些,但……呵……呵……这样走肯定碰不上什么……哈……哈……哈……强盗了,放心……”
班内特累得两眼发黑,又只顾拨开拦路的草木,一时没有注意同伴的异状,直到基尔夫抓住他的手臂,颤声问道:“那是什么?”他抬头一看才发觉不对。
从挡在前方的藤蔓间隙,两人清楚地看到就在前方并不很远的林中,竟盘踞着数十骑人马。周围散落着篝火和营帐,也不知其中究竟还藏着多少人。
“二哥,你不是说肯定碰不上强盗吗?他们……他们应该只是过路的商旅吧?”
“可能是吧?”班内特也试图这么说服自己。
然而前方马匹膘悍如战马,“商旅”们个个身佩银亮利刃。还有一个膀阔腰圆的光头大汉蹲坐在地默默地擦着一把阔斧,不小心割伤手指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随便吮了一下就以一种变态般的执着眼光盯着阔斧继续擦拭……怎么看都不像是干正当营生的人。
“现在的‘普通商旅’都这么酷吗?”基尔夫胆战心惊。
“……可能是吧?”班内特继续尝试说服同伴和自己。
忽然,那个在擦拭阔斧的光头汉子似乎感受到他们的视线,猛地抬头与他们视线交接。班内特和基尔夫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全告白费,两人齐齐跳了起来撞到树干上。树木剧烈摇晃起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光头大汉霍然起身,阔斧直指班内特的方向:“那里有人!”
“灭口!”
不知哪个人一声吼,登时数十个大汉都操起兵刃,跟在光头大汉后以洪水奔腾之势向班内特两人的方向涌了过去。
至此,对方的身份再无粉饰太平的余地。
“二哥你不是说这种荒凉地方不会有强盗的吗?”
“不要问我!先逃再说吧!”
两个前山贼亡魂大冒,连滚带爬地没命奔逃。惊惧之下浑然忘了先前的疲累,更激发出未知的潜能,两双腿车轮般转得飞快。
然而背后的脚步声还是渐渐越逼越近,甚至连呼哧呼哧地呼吸声都可以听见了。班内特回头一瞥,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狰狞面孔。那光头大汉竟已紧追至自己后边,明晃晃的大斧在自己背后不足一尺处劈来砍去。他后边还跟着一大群凶神恶煞的汉子。
基尔夫亦回头看到了这幕画面。他落草的这段时间,虽然也经常打架,但都是以众凌寡,从没有真正见识过这种场面。太过强烈的视觉刺激令他惊得魂飞天外,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连带拖得班内特也跟他摔成一片。
滚倒在地的两人本能地抱头,惊声大叫:“这下死定了!”
没想到这太过窝囊的表现倒救了他们一命。光头大汉原本满打满算能在五步内拦住他们,脚下全力追赶,毫不留力,没想到这两个笨蛋好端端地竟会跌倒,想收脚已是不及,被绊得向前直飞出去。
也算班内特和基尔夫两个傻人有傻福,飞在半空的光头大汉被前头一棵大树拦胸撞个正着,越过两人头顶又弹回他们后头。被这强力一撞,大汉当时便昏了过去,好巧不巧地,落地时手中阔斧竟正正对着自己,身体一落地斧刃便嵌进了胸口,登时鲜血喷涌,眼看是不活的了。
而他身体这一向后摔落,跟在他后头的追兵们措手不及,又被这滚地葫芦绊倒。大家起步时间和速度都差不多,这一倒就推骨牌般倒了一大片,你的手压住了我的脚,我的腿又缠住了他的头,一时间喝骂声此起彼伏,就是很难爬起身来。如此一来,在更后面的追兵也被挡住了道路。
见自己一摔,竟会有这么惊人的效果,班内特和基尔夫都是目瞪口呆。随即意识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两人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继续发足狂奔。
“看来这次能保住性命了,二哥!”
“我早就说过嘛!凭我们的坚强决心和坚定意志,这点障碍怎么能阻挡得了我们呢?”
基尔夫开始努力回想二哥究竟是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有先见之明的话,当然脚下也不忘飞也似地跟紧班内特。
不过说现在就脱离了险境尚嫌太早。追兵被缓了一缓,让他们又逃了好远,过了不多时,零零散散又追到近处。班内特和基尔夫不敢奢望刚才的好运会重演,只得靠本事保命。
说是本事,也只是好听的说法。他们武艺粗浅,根本不指望能以此阻敌,多是以当山贼时摸索出的适合在山道密林中用的耍赖战法应付。追兵追得近时,前头若有树枝挡路,便趁经过时将树枝向前扳住然后猛地放开,令树枝强力向追兵弹回,没有树枝,便用脚将脚下的砂土草叶一并向追兵面目蹬去,手段之多变下流,倒也令追兵颇为忌惮,渐渐落远了。
班内特正喜后头追兵渐少,前头一黑,一个手握巨锤的大汉突地从前路上跳将出来,挡住了他们。原来他见这两人滑溜无比,阻敌方法毫无武人风范,防不胜防,便干脆从另一条路抄到了他们前头。此时见终于拦下了他们,大汉得意地狞笑起来,而被他拦住的两人则吓得脸都白了。
大汉的巨锤如暴雨般不断向他们辟头盖脑地砸下。如此近的距离,他们再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只好拔出剑来抵挡。虽是以二敌一,但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会大汉巨锤的敌手?可以想象,只消他们的剑碰到巨锤,就算不立时被砸断,也会被格飞到半空去。两人不敢力敌,只是一路逃一路闪躲。
两人都是毫无武者尊严的角色,危急之际,大汉的胯下也照钻不误,惹得大汉火气渐起,巨锤攻得更是凌厉,两人被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眼看再撑不了多久了。
大汉觑准班内特立足为稳时一锤擂来,班内特只得以剑格挡。锤剑一交,可怜一柄长剑立时被砸成了扭曲的铁尺。班内特虎口剧痛,手一松,“铁尺”便掉落在地,大汉的第二锤又毫不停顿地向他飞快挥来。
他无法用剑格挡,只得向后猛一仰身,大汉雷霆万钧的一锤便以毫厘之差险险掠过他额际。冷汗还来不及流出来,巨锤转个圈又兜了回来,班内特摇晃着后退两步,腰身再仰得低些才避过巨锤。
一旁基尔夫见他危急,一剑劈向大汉逼他收回锤子自救。
班内特才直回腰,还不及喘气,却又见巨锤向自己轰了过来。原来大汉一锤就把基尔夫的剑砸飞,又攻了过来。他只得再度后退仰身避过锤头。身体仰得太过急一时收不住,他一边后退一边向后倒了下去。
此时,他听基尔夫一声惊呼,不顾大汉飞扑过来拉自己。正觉奇怪,便感到脚下一空,登时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他一直后退,不知不觉竟已退到了一个极陡的山坡边缘,这一倒便要摔下山去了!基尔夫虽飞身来救,不过他力气太弱,反而被一起拖下。两人搂作一团,骨碌碌地直滚下山崖去了。
大汉在崖边看了一阵,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个仔细,终是觉得太过陡峭而作罢。反正那两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大概只是正好碰上的山民猎户,不需要太过在意吧!
班内特和基尔夫实在很好运,长剑一早已经丢了,便不致被自己的兵刃误伤,而一路滚下山去,也没撞上什么树木山石之类。
不知滚了多久,地势渐平,他们越滚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翻滚了这么久,虽然身上只添了些割伤、划伤,脑袋还是被转得晕头晕脑的。两人互相搀扶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摇摇晃晃地站直身。
班内特向周围转来转去看了半天,终于可以确定已经没有追兵,高兴地跳了起来:“万岁,那些家伙终于不见了!我们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二哥?那个好像是……”
听到基尔夫的话声,他转头向他看的方向看去。
东面不远的地方,壮美的莹白色的城池在金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仿佛是天神居住的境地。……只是那股豪华富丽得有些臭屁的调调,好像有些眼熟?
“我们好像到地头了?”
这一摔,竟然直接摔到伦达芮尔城下!
班内特只觉得从遇上那伙强盗起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谬透顶的恶梦。忍不住回望一路滚下来的那座山头,但见大片郁郁苍苍的草叶林木笼罩了整个山头,看不清内里究竟隐藏了什么。
基尔夫见他神色,知他在想什么,也道:“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撞上他们可真倒霉!不过这样还能逃出命来,也不知道到底该算好运还是坏运。”
逃命时两人心神不属,便想当然地认定他们是强盗,现在安定下来就觉得不对了。那些汉子个个强悍精壮,行动间整齐协调,和一般乌合之众的盗匪乱砍乱杀的打法不大一样。
既然不是强盗,他们为什么看到自己两人就要灭口?他们守在这邻近伦达芮尔的密林中,难道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吗?
他们一边向城子走去,一边胡乱猜测了一阵,都没个结果,最后班内特做了结论。
“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人就是了!管他们的!只要我们不再撞上这些家伙就好!”
摸摸腰带里的钱币还都在,他放心笑道:“现在先好好想想进城的法子吧!”
虽然和上次一样倒霉,被强盗在后头好一阵子追砍,不过这次的钱都保住了,可说是大有长进。是个好兆头!看向前方的城子,他觉得这次一定能成功!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城前。见守卫盘查果然如听说的森严,自己定然是进不去的,两人便缩到路边商量。
“这城墙这么高,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趁夜里翻进去……”性子粗些的班内特转起了蛮干的主意,基尔夫忙劝阻道:“可是二哥你看墙头也有很多卫兵啊,上去稳死的!”
“那挖个地道通到城里好了!”
“那得多久啊!恐怕没等我们挖好,大哥自己就先出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也说个办法啊!”班内特有些急了。
基尔夫搔了半天脑袋,迟疑道:“我想……人都爱财。我们编个理由,然后私下找门卫通融一下,让他们偷放我们进去,说不定能成?”
“看不出你还真能想啊,好办法!就这么办!”班内特高兴地一拍他的肩膀,将瘦弱的基尔夫打了个趔趄。
两人编排好说辞后便守在可以看见城门动静的僻静角落,俟人少时快步跑向城门。
“停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被守卫拦下后,基尔夫向守卫哀求道:“这位大哥,我们家老大跟着人在这里当差。今天我们家给人拉车运货时马匹突然发了疯,车子翻了,把我们几个都摔了下来。爸爸伤得很重,我们是来找大哥回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两人都做出一脸惶急相,配上摔下山时的满头满身的伤痕和因为奔跑冒出的满头汗水,倒也蛮象那么一回事。
他越说神情越激动,拉起了一个卫兵的手恳求道:“请两位大哥帮帮忙放我们进去吧!”暗中却将装着打工挣来的钱的小袋塞到他手中。
卫兵一怔,掂掂手中份量不轻,和另一个卫兵交换了一下眼色,原先的一脸冷淡出现了些许动摇。
当然卫兵是把袋里的铜币当银币了,不然凭那两人打的零工挣的那点钱哪里够收买人?
基尔夫和班内特见他们意动,表演得愈加卖力,硬挤出两泡眼泪。泪眼迷蒙中,他们忽略了卫兵神色突然发生了变化。
城门内他们的队长带着一队卫兵,向城门走来。卫兵虽有心发点横财也不敢在队长面前明目张胆地做啊!不由暗骂这两个乡巴佬迟不来早不来,怎么偏偏在交接班时过来?
心里又舍不得放弃这送到手边的“银币”,索性将钱袋一把纳入怀中,跟一同当值的卫兵使个眼色。对方会意,和他一起将班内特和基尔夫两人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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