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之枪
杰特只是想不到,当天所谓的叛变假象,竟然是一个被莱卡人收买的城墙守卫部队的小队长造成的。
那时候,在莱卡人如疾风暴雨的进攻下,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到了最紧。而且,在杜法兰伯爵的安排下,经过精心布置的防御系统就如一张蜘蛛网般严密。只要受到袭击,整个守卫部队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完全进入战斗岗位。这速度,几乎比同区其他部队快一倍。
但,最大的优点,往往就是最大的缺点。
杜法兰伯爵想不到,这个「快」字,竟然成为了他的致命伤。
要知道,想部队反应快,那么就必须要求当值的指挥官反应快、判断快。也就是说,只有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情况,决定是否响警报,整支部队才可以做到这个「快」字。
这,就是杜法兰倒楣的原因了。
当晚,就是那个当值的小队长首先报告有莱卡人假扮友军偷袭,并抢先向加纳特的第七军团发动攻击,才造成守军与第七军团之间的混战。再加上早已躲在附近树林的莱卡部队偷袭,所以,在利卡纳上流社会中,杜法兰的叛变,几乎已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世事就是如此的,到底你有没有罪,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权者认为你有罪,这就足够了。毕竟,法律是由当权者定的。
杜法兰伯爵自己很清楚,一向置身事外,严守中立的他,是不会有太多人帮自己求情的。而现在,大王子和二王子在西部地区的代言人均死去了,那么在新一轮的领地瓜分狂潮下,自己这个中立派就显得非常扎眼了。
弄倒杜法兰,大家可以分得更多!大概,这就是那些没有封地的贵族们的想法吧!
所以要保住自己,最好也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杰特·拉洛这个刚打胜仗的当红讨伐军总帅,力证自己的清白。更何况,此刻杰特并不属于三个王子之中的任何一方,即使多花点钱,甚至赔上一部分家业也没所谓。至少,不用马上在各位王子之间作出选择,这就避免了过早卷入王位争斗的漩涡当中。
但现在,这位大将军,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所以,现在真正不安的人,应该是杜法兰伯爵才对。
实际上,他那不安的目光也暴露了他的想法,毕竟,本性善良、风评极好的他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赤裸裸的行贿吧!一个不会行贿的人,怎会懂得营造气氛与环境呢?所幸的是,他的目标是正直善良的杰特。
想到这里,杰特几乎可以肯定,下一道主菜就是那位秀外慧中、能歌善舞的城主千金为自己表演了。
什么跟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多多亲近。什么很仰慕……
想起这些近乎公式化的老套桥段,杰特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且,打心底对那种强迫式爱情的极度厌恶,更让杰特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排斥感。
政治婚姻?还是免了吧!杰特打定了主意。
然而有趣的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千古金律,仿佛在冥冥中,总是轮回应验着。虽然此刻的杰特,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小小善意,对杜法兰来说,意味着什么,对将来的他,又意味着什么。
就在上一批歌姬撤下,杜法兰伯爵用完全不合格的献媚表情,说出下一个节目的时候,杰特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下一个节目,不用了。你的难处,我了解。贵族那边,由我顶着。我说你是忠臣,他们绝不敢公开说你是叛徒。」
杜法兰那满是花白胡子的嘴角,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在暗黄的灯光下,杰特清楚地看到,杜法兰的双眼上堆满了泪水,感觉就像凭空多加了两块眼镜片。那厚厚的反光液体,一直延伸到老伯爵满是皱纹的眼角上……
「大人,那你……」老伯爵哽咽了。
「没关系,反正我跟那群家伙对着干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得罪一次跟得罪一百次没有多大区别。」
老伯爵终于忍不住,让眼泪顺着那壕沟似的面庞,流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公平二字。
他认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也太公平。
同样是伯爵的他,勤苦奋斗了大半辈子,流的汗水是其他伯爵的一千倍,到头来,升官晋爵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土地,经营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换来的,却是其他贵族的诘责。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他经营得太好了。
别的领地的农民和商人,都纷纷跑到他的领地内扎根,原因也很简单,他公平。
在杜法兰领地内,税收说多少,就是多少!人们都是这样说的。
由于没有那多如牛毛的暗税,杜法兰领地内的人口,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在增加。而伯爵的收入,也在呈直线增加着。
但,这就不可避免引来其余贵族的不满。
迫于强大难卸的压力,杜法兰被迫提高自己领地内的赋税,而且颁布限制人口进入等一系列高压措施。不过,依然没有人离开,因为他公平。
所以,他的领地,依然是西部地区最安定团结的。
他从不受贿,同样,他从不行贿。因为他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个真理。也正是因为他其身端正,所以在数十年中,没有人能找到他的把柄,置他于死地。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想不到,一个微小的错误,让他被扣上一顶阴谋叛变的帽子。他很清楚,单凭自己是绝不可能把帽子摘掉的。所以,无奈的他想到了行贿。一直以来,他最看不起、最蔑视的行贿。
但他没有选择,因为他有家人,有千千万万敬仰他的忠良领民。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沦为贵族们的玩物。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家属,沦为矿山里的奴隶。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领民,沦为吸血鬼的食物。
一切,都无法想,更不敢想。
于是,他想到的,只有杰特!这个口碑极好的拉洛大人。
在利卡纳,没有一个上位者是缺钱的。更何况,刚刚从希曼人手上敲了一大笔的杰特。
毫无办法,他只能选择色诱。善良的他,并没有过多的钱,去买那些绝色美姬送给杰特。那些钱,全被他拿来修水利、巩固防务和做善事了。
抢民女,他做不到。
所以能抢的,只有他那恰好端庄美丽的女儿了。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千般无奈、万般苦涩,竟然会在一瞬间化作万千甘甜。他想要的,竟然无偿得到了。你叫他怎么不激动,怎么不狂喜?
老天还是公平的!杜法兰在心中高喊的同时,却忘了,美女的眼泪,可以让男人碎心,老男人的眼泪,却可以让男人恶心。
所以,他看到的,是一个风一般的男人。
没想到,杰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挤出一副像吃了死苍蝇似的恶心面孔,然后一言不发地跑了,跑得比风还快。
下弦月出来了,清冷清冷的光芒,将杰特飞速远去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仿若要杰特留下点什么似的。
看着杰特那像枪杆一样笔直的背,伯爵忽然明白到:能跑掉的是人,跑不掉的是责任。
眼前这个男人,用他坚实的背,撑起了一片天,也将创造无比的辉煌……
第五章 抉择(三)
六块腹肌、强壮的弦二头肌、比牛还要粗的脖子,一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人,搽着比猴子屁股还要红的胭脂,正对着杰特,微笑。
动人的微笑。一个足以让人所有毛发都动起来,变成笔直站立状态的微笑。
今天,已经是第十二个了。
与其说这是不祥的预感,不如说这是一个不祥的事实。
傻子可能会发现有问题,但傻子找不到真凶。
杰特不是傻子,所以他直直地冲过去,找整个军队中,最有可能干坏事的人,准确地说,除他之外,最有可能干坏事的人──太鹰!
「太──鹰──」变调的声音,让杰特更像一只饥饿的凶兽。
本来,这种影响形象的事情,杰特是不会做的。但现在,他顾不得了。
「不在──」某个跟太鹰一模一样的人高声回答。
「请你去死!好吗?」某大将军的请求,更像是一击必杀的诅咒。
不过,被怀疑是恶魔一族的太鹰,一向对于诅咒是免疫的。轻易地躲过杰特满含愤怒的一拳,太鹰飞速地潜入地下……
三分钟后,太鹰才探出头来,查看这位企图挖地三尺抓地鼠的笨蛋。
但是,太鹰的得意之色,只维持了三秒钟,就被一股从尾椎升起的刀锋般的寒意给赶走了。
变脸,只为杰特的一句话:「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以前干的好事告诉杰妮她们。」而且,杰特在「好事」这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好事,分很多种。真正的好事和真正的「好事」。到底是什么好事,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杰特准备说出一些足以影响太鹰形象的事情,这就够了。
真正厉害的人,他的厉害之处在于,只告诉对方我有对付你的实力,而从不告诉对方我将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你。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未知,就是恐惧。
人的心,很多时候,不是被将要面临的困境压垮,而是被自己从恐惧中衍生出来的幻想所压垮。
如果你的内心有鬼,在这种情况下,不可避免地,这鬼,将会成为你的梦魇。
于是,好事多为的太鹰,忽然变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
「我投降!」太鹰简短但没力的话,让杰特的气也消了不少。
「好!从实招来!那句『拉洛团长喜欢肌肉女郎』的流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看着杰特那古怪诡异的「小恶魔微笑」,太鹰反而没有惊怕。他走到杰特身旁,搭着杰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清楚知道「太鹰语重心长之时,就是推别人进火坑之刻」的杰特,马上向所有脑神经发出一级警戒信号。
结果……杰特猜错了。
「知道吗?杜法兰这件事,你做对了,也做错了!」
「……太鹰,你的话,真是愈来愈深奥哦!」
「是吗?」太鹰一边擦汗,一边说下去:「做对的,是你成功争取到了杜法兰的支持。你这次无条件帮他,以他这种性格,日后他一定会无条件帮你。」
「哦!做错的呢?」
「你以为就这样跑了,就可以甩掉杜法兰小姐吗?那位小姐,一向是以知书识礼而闻名的。本来她并不想嫁你的,现在?哼哼!」太鹰的冷笑,让杰特冷汗直流。
对子女品格影响最大的人,往往就是跟子女相处最久的父母。女孩子心中那位白马王子的雏形,通常来自于她的父亲。如果父亲最优秀的品质,是高尚人格的话,那么这一特质,会很容易成为白马王子品质的一部分。
如果说,感激容易让女孩子产生爱情萌动的火苗,那么,诸如跟杰特结合可以保证家族繁衍昌盛之类的客观因素,就是加速爱情之火燃烧的强大助力。
杰特实在想不出这位小姐有什么理由不追求自己。而飞蛾扑火式的爱情攻势,正是杰特最害怕的。
心中一阵惊悚,感觉上,就像是在满布荆棘的丛林中逃亡。
「感情这东西,太重了。我拿不起!」杰特干笑。
「应该说,是你拿得太多,已经无法腾出手来!」太鹰的眼神中,充满了男性特有的敌意与狡黠。
「嘻嘻!」杰特不好意思地继续干笑。在光棍遍地的军营里,一个拥有六个美女的男人,的确很容易成为人民公敌。
「现在你还怪我诋毁你,说你喜欢肌肉型女子吗?」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这可以让那个柔弱的杜法兰小姐放弃?这招数能行吗?」
「杰特啊!杰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女人太多,总有遭殃的一天。我这样,都是为你好……现在,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在一片平和的气氛当中,太鹰把杰特送走了。
只不过,当确认杰特走远之后,太鹰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哈哈哈哈!」太鹰笑得在地上打滚的同时,翻译出事情的真相:「嘿嘿嘿!现在,那个无助的杜法兰小姐,为了要确保杰特方面的支持,一定会转为嫁给杰特某个得力助手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英俊不凡、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我了!这下子,我的后宫佳丽又增加了……杰特!总有一天,我的女人数目会超过你的!」发表完令自己血脉沸腾的宣言,躺在地上的太鹰,摆出一个自认为迷死人的笑容。
突然,太鹰的笑容僵住了。僵硬的脸仿似用石膏打造出来一般,冷冰冰的。脸上面布着的是死一般的寒霜,精确地说,是自认为死定了的寒霜。
这一切,只因为他看到了一朵花,一朵牵牛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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