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之枪

　　倒刺，在扎到斋龙三郎的同时，也刺进了尸体的脊椎。由于躯体刚死去不久，其神经尚未坏死，当神经中枢受到刺激的时候，就引发了尸体的神经反射动作。这跟把钢针插入剪去头部的青蛙脊椎，会引起青蛙尸体手脚乱动的原理是一样的。
　　再加上杰特故意把另一根倒刺夹在尸体的手上，果然让对魔法一知半解的忍者斋龙三郎，更加认定这是死灵魔法，从而做出攻击的举动。等到他察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所以说，恐怖的心理打击，才是杀死斋龙三郎的真正凶手。
　　当然，杰特并没有打算把毒杀过程告诉丽娜。
　　一如杰特所料，很快地，纷乱的喊叫声和斋龙三郎临死前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声，划破夜空，冲入他和丽娜的耳中。不一会儿，抬着斋龙三郎尸体的忍者们开始鱼贯而出。
　　忽然，杰特发现丽娜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煞白。
　　「害怕吗？」
　　「有点……」
　　杰特没说什么，轻轻把丽娜搂入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杰特才轻声说道：「我用毒杀了斋龙三郎，你怪我卑鄙吗？」
　　丽娜没有回答，但她却紧紧地抱住杰特。
　　「我知道，你总是怪我不够光明正大，甚至干些为虎作伥的事情。但我希望你知道，如果每一个敌人都是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那么，你的父亲就不应该死于投石之下，而应该死于跟对手大将的决斗当中……」说到这里，杰特发觉丽娜的手开始变得冰凉起来，而且把自己搂得更紧了。但，杰特觉得自己有义务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战争。只有生存下去的胜利者，才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不是。要知道，有些事是必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就像我不帮你指正庞勒斯……还有，如果我今天不杀斋龙三郎……」
　　忽然，丽娜如葱般细长的玉手，轻轻按住了杰特的嘴唇。她静静地凝视着杰特那深邃如璀璨星空的黑色眸子。她，慢慢地从这双静如深潭的眼睛中，看到了无奈、痛心、不忍，还有一丝淡淡的哀郁，以及对自己的关爱……
　　丽娜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怎样想的。但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认可杰特的做法了。
　　「……我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我……」说到后面，丽娜的声音小了下去。蓝汪汪的美目中，流下了一滴剔透的清泪。这瞬间，丽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自己当时失去的是一份偏执，一份早应该舍弃的偏执……　
　
　
　
　　
第四章　强敌
　
　　宾达要塞的下水道里面，杰特牵着丽娜的手前行。
　　这是一条排水道，由于雨势开始转小的关系，水道里的水位开始慢慢地下降，但即使是这样，变得缓慢的水流，依然差不多漫过两人的膝盖。两人都没有说话，所以，在直径将近三米的圆形水道里面，只有轻轻的流水声应和着踏水之声。
　　「杰特，还要多久？」大概是在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人对时间的敏感度降低的缘故吧！丽娜对杰特发出了进入下水道以来的第十次提问。而实际上，时间才过了不到九分钟。
　　察觉到自己手中的玉手不自觉地紧握，杰特心中一笑。可能是阴冷漆黑的环境，增添了丽娜心中的恐惧感吧！哎！女孩子，没有不怕黑的。
　　「怎么，害怕吗？这里可是有很多可怕的大老鼠哦！」杰特微笑道。但说实在的，看过丽娜的飞剑杀蟑螂后，杰特对那些老鼠的功力不抱有多大期望。所以，他并不担心丽娜会被吓得尖叫，引来敌人。
　　但，丽娜一听到杰特的嘲讽，顿时嘟起小嘴，赌气似地仰起了下巴：「谁说我怕的，碰见老鼠，我见一只杀一只！但……说真的，还要多久？」可话说到后头，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看来，她只是怕黑而已。
　　「快了！只要拐几个弯就到了。五百米，顶天了！」听到杰特的话，丽娜安心了不少。
　　说实话，如果下水道不是唯一的逃亡之路，丽娜是绝不会跟着杰特跑到这种阴冷的地方来的。也许是恐怖小说看太多的缘故吧，丽娜总觉得：下水道里有一种凄然恐怖的感觉。在潜意识中，她始终认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一定有些不知名的可怕东西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躲藏着，静候着猎物的到来……
　　要塞两面的城墙已经被严密封锁，连蚊子也飞不出去。所以，只有通过矮人挖掘的地道，才可以逃走。但为何当初不用这招来潜入要塞呢？这就是守军的地底探知魔法在作怪。
　　一旦地道挖到魔法的探知范围，守军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进而发动类似「大地女神之宽恕」这类固土魔法，将人活生生地埋在地底下。虽然可以让黑炎等人用魔法屏障挡住固土魔法，但地底的异状，依然能为守军所察知。因此，挖地道的计画只能用于逃亡了。
　　现在，几乎完全无法使用魔法，杰特等人才可以安全地通过下水道，进入矮人挖的地道中去。由于地面不安全，走长距离下水道，就成了最佳选择方案。
　　就这样，两人又走了一百多米。
　　一路上，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丽娜拿起蓝影的短剑，在路上，只要顺手，就逢鼠必杀。
　　「丽娜！你要怎样，我不管。但那个穿黑衣的家伙跟我说过，那个能够以一敌千的魔刹就在附近。你不要把他惹来就是了。」杰特苦口婆心地劝了丽娜几次，但她根本听不进去，结果，杰特赌气地走到了前头。而丽娜则跟在他后面不远处，继续玩着灭鼠的游戏。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管道的岔口。而在岔口上三米多高的地方，有一条直径半米多粗的管子。大量的雨水从管口排出，直接落到岔口上，形成了一条小型瀑布。而充斥着两人耳膜的，尽是哗哗哗的水声。
　　忽然，丽娜看见有只小老鼠在自己身旁的一个墙洞中探出头来。她一剑扎过去，可怜的小鼠当场毙命。但短剑却穿过它的身体，钉在了砖头上。丽娜猛地一拉，竟连砖头也拔了起来，忽然，半堵墙倒了下来，砖头唰唰地落在水沟里。
　　同时在尘雾中，丽娜看到了，在墙后面，有几百双发亮的小眼睛在望着自己……
　　听到砖头落水，杰特马上回过头来，正想斥责丽娜，说这有可能会被敌人听到。忽然，丽娜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尖叫声：「啊────」
　　高亢的叫声在狭窄的下水道壁面上不断反弹，一直传到远方。如此高频的尖叫，让杰特也不得不马上捂住自己的耳朵，才避免了两耳失聪的厄运。
　　丽娜的尖叫声是极其可怕的，不但震跌水道顶部的沙石，而且连那些无辜的鼠群也被吓得四散奔逃，还有，在同一时间，向地面上的敌人发了一张要命的请帖。
　　在这一刻，杰特坚信：丽娜已经达到了「噩梦绕梁三日，恐怖直冲云霄。」之尖叫的最高境界！
　　在黑妖精的夜视能力帮助下，回过神来的杰特，看到在乱窜的鼠群中不停挥剑的丽娜。
　　来不及痛斥丽娜，杰特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她就跑。但，还是太晚了。铁井盖被掀起的声音，从远近不同的地方接二连三地传来，而重物的落水声也随之响起。
　　可恶！被包围了。此时，杰特再也忍不住了，恶狠狠地大声怒骂道：「你这个累人害己的白痴！弄成这样，你够开心了吧？」
　　「我……」
　　杰特怒从心上起，反手就一巴掌打过去。丽娜不敢吱声，轻轻闭上了秀目，静候雷霆重击的来临。毕竟，这都是自己的错。可是，她自己也真的没有料到，自己不怕一只老鼠，并不等于不怕一群老鼠。
　　很多时候，一百比一所带来的恐惧，并不是一百倍这么简单，而是成几何级数地增长的。所以，当眼前恐惧远远超过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时，女性本能之一的尖叫，似乎就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了。
　　巴掌，始终没有打下来。她迟疑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杰特迅速恢复平静的眼神。这一瞬，无比的内疚和不安涌满了她的心。但已经没有时间让两人的思绪伸延下去了，杰特什么都没说，一把拽住她往前跑。
　　到底怎么回事？敌人的反击怎会这么厉害？从南门的血战开始，杰特已经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的了。
　　一方面是由于敌人的反制部队之强，远超于自己的预期。好像即使自己再往要塞中多投入几万兵马，也有去无回的样子。另一方面，像先前那种可怕至极的三连环杀局，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可杰特带着丽娜才跑了几十步，就在六米开外的拐弯处发现有动静了。
　　当察觉杰特握住自己的手松开了之后，丽娜惊讶地看到，两把熟悉的长柄剑，如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杰特的双掌中。
　　忽然，眼前一花，杰特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在微弱的光线下，丽娜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察知杰特的动向。在下一刻，在前方水道的顶部，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灰石剥落声，而此时，恰好有几道微弱的蓝色剑光，冲到自己面前四米处。
　　顾不得暗骂杰特，丽娜毫无选择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但，就在她准备迎击敌人的时候，蓝光的上面，突如其来地闪出几道白花花的剑光。跟着在几声闷哼过后，暗蓝色的剑光，跟着他们的主人，扑通扑通地倒在了水沟里面。
　　秒杀？
　　接着，丽娜忽然看见一张既模糊又有点熟悉的脸，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幸好她对杰特的神出鬼没早有心理准备，认定这人就是杰特，才没有一剑砍过去。
　　「丽娜！快走！」说完，杰特好像想起什么的样子，又补上一句：「小心被尸体绊倒。」
　　不知怎的，杰特那细心的叮嘱，让丽娜的心有点暖洋洋的。
　　在快要跨过尸体的时候，丽娜多了个心眼，望了望头顶，果然，靠着水波反射的微弱光线，她看到了水道的顶上多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剑痕。莫非，刚才杰特是把剑插在水道顶上，然后像秋千一样荡过去……
　　于是，在丽娜的心中，对杰特又多了一份敬佩。
　　一路上，杰特靠着夜视能力所占的先机，无惊无险地又解决了几拨影队的忍者。不知道怎么回事，杰特总觉得很不对劲。忍者们源源不断地涌来，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们的实力好像提高了不少，刚才有两个家伙的全力一刀，竟然震得自己手有点发麻。还有一个家伙明明被自己剖开了腹部，在临死前仍想用飞刀致自己于死地。
　　一股莫名的不安，从杰特心中升起。而他很快发现，这种不安来源于前方的远处……
　　但，就在杰特有点疑惑的时候，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道血红色的光芒，让原本漆黑一片的水道开始渐渐地亮了起来。很快，一个身上环绕着闪亮红光的男人，在前方的拐弯处现身了。
　　他的身材极其魁梧。纤薄的胸衣，裹罩不住他那身强劲无比的肌肉。他有着一头麻色的短发，但在他刚劲的剑眉之下，却有着一双如狼犬般的凶眼。在两颗近乎银色的眼瞳里，点缀着两粒小小的黑眼珠子。但就是这两颗小珠子，正不停地散发着冷酷到极点的气息。再配合上一张带有刀疤、毫无表情的脸，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肃杀。而他右背上那把龙纹金剑，更是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凡品！
　　「魔刹吗？看起来很强的样子，他是我的！」随着丽娜好胜的声音从杰特背后响起，一股更强烈的不安，顿时涌上杰特心头。
　　「不──」杰特只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就发现红色的发影已经掠过自己，飘在了自己的面前。
　　丽娜刚才被杰特打了一巴掌，早就憋了一口闷气了。但接下来的敌人又被杰特抢先干掉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干掉一两个强敌，以证明自己的实力。想到杰特对自己另眼相看的讶异模样，丽娜的嘴角在不觉中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仿佛要将对手比下去似的，丽娜的身上，马上升起了火红色的斗气，跟对手的斗气互相辉映。一时间，形成了一个看似势均力敌的局面。
　　但，对方并没有理会丽娜的挑衅，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步速继续前进。
　　可是，当丽娜准备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斗气时，异变发生了。
　　对手的脚步声，忽然变得有规律起来。仿佛踏着某种音乐的鼓点似的，脚步声变得清晰而有节奏。但丽娜却觉得：这没有停息的脚步声，越来越像地狱使者所敲响的丧魂钟似的，不停地敲打在自己的心窝上。
　　就在此时，一股足以让人胆肺俱裂的可怕杀气，突然间从对方的身上迸发出来，并且在一瞬间灌满了整条管道。
　　铺天盖地的炽热气息，忽如怒海狂涛般猛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