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针
声音一歇,两边壁上的灯光,忽然转为淡绿色,火苗猛升,长逾半尺,照的四下一片惨绿的凄厉气氛。
余小双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双眼欲闭。可是她又极想看看这个“年训”长得什么样子,这才支持撑得住。
突然间,眼前一黑,到恢复光明之时,她面前已站着一人。
但见此人长得比常人略高,面目韶秀,身穿儒服,风度翩翩,怎样看也不像是个邪教的妖人。
他面上挂着笑容,洁白的牙齿,微微露现,锐利的目光,在余小双面上不住盘旋,然后看遍她全身。
这个年轻儒土的目光,锐利得生像可以穿透衣服似的,使余小双感到赤裸的羞赧,不由得抱胸侧身的避让。
那年轻儒士道:“姑娘贵姓芳名呀?”
余小双惊魂未定,实在无法发出声音。因此她的檀口开合了几下,对方连一丝声音都没听见。
那儒士又道:“姑娘别害怕,也用不着自高身价。”
余小双终于发出声音,道:“我叫余小双……”
儒土道:“这名字很好,我姓年名训。”
余小双道:“年先生,你刚刚说我什么?”
年训潇洒地笑一下,道:“我请求你不必自高身价。”
余小双不解道:“我…我没有呀!”
年训道:“难怪余姑娘不明白,我天生有一种灵敏的感觉,只须一望之下,就晓得对方是不是我的敌手。”
余小双还是不明白地“哦”了一声。
年训道:“如果不是我的敌手,我就不大加以理会,你既不是我的敌手,便没有理由要害怕我了。”
余小双这才明白,轻轻道:“是的,我不是你的敌手。”
年训感觉她的温柔软弱,乃是出自天性。这种特质见诸一个女孩子身上,益发增加她的美态。
因此他的神色也变得很平和友善,道:“你不是还有一个男朋友,充当你的护花使者的么?”
余小双顿时晓得他已见到那些妇人,是以问出情况,只不知那些可怜的妇人,可曾遭了他的毒手?
她自然不必隐瞒,当下点点头,道:“是的。”
年训道:“他叫什么名字?”
余小双道:“杜希言。”
年训道:“长得英俊么?”
余小双瞠目道:“这是什么意思?”
年训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他配得起配不起你而已,你是我平生所见的女孩子中,最漂亮可爱的一个。”
余小双道:”他长得很不错。”
年训道:“但他何以不与你在一起?”
余小双正要回答,年训马上用手势制止她开口,自己道:“你且别说,让我猜一猜可好丁’
余小双点头道:“好呀!”
年训道:“他已经遭逢意外,气绝毙命了,是也不是?”
余小双垂头道:“是的,你怎生得知的?”
年训道:“第一点,你们没有理由会分开走,因为你们万万想不到我老早在洞口恭候,有人出来,我就拿下。”
余小双叹息一声,没有话说。
年训泛起得意的神情,又道:“其次,我施展一种非常高深奇奥的法术,而你居然没有回答,可见得你已知道杜希言的死亡,是以根本不敢置信是他在呼唤你,反而十分恐惧。”
余小双点点头,道:“你好像能看见我的念头一般。”
年训在这等美女之前,免不了露出男人好胜的本性,仰天傲然长笑,道:“当然啦!莫说是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就算是一头老狐狸,也休想骗得过我双眼。”
他的笑声收敛之后,便静静地凝视着余小双。
余小双不知他转什么念头,也不知杜希言会不会出现?更不知局势将会如何变化?是以心中大是惊疑。
只听年训道:“余姑娘,杜希言如何一个死法?”
余小双怔了一下,她实在不知怎生回答才好,但又不能不答。
当下道:“我……我看见他被一个……一个……”
年训笑一笑,道:“别害怕,可是一个恶鬼么?”
余小双忙道:“是的,一个恶鬼……”
年训道:“这恶鬼怎样对付他?把他扼死么??
余小双道:“是…是的,他倒在地上,不会动弹。”
年训道:“这样他自然非死不可了,对不对?”
余小双迟疑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年训眉头一皱,道:“真的不知道么?”
余小双没有回答,年训又道:“既然你不知他的死活,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确定他已死亡,然则何以你听到他叫唤你之时,竟不回答?”
他那对俊眼之中,射出森冷的光芒,此时变得十分无情冷酷。他紧紧盯视这个美貌的女孩子,一点也不放松。
余小垂下眼皮,轻轻道:“我不想咒他……”
年训疑惑地道:“咒他?如何咒法?”
余小双道:“如果我说他死了,岂不是在咒他?”
年训的脸色登时大见缓和,道:“你只是在说一件事实,怎算得是有存心咒他死亡?”
余小双道:“我仍然觉得不大好。”
年训耸耸双肩,道:“随你的便,但我还是要请问一声,那个恶鬼后来可有追赶你?”
余小双摇头道:“没有,他和杜希言都没有起来,我看得很清楚,因为那个恶鬼穿的是白衣服。”
年训道:“晤!那一定是鬼师章楚了……”
余小双道:“什么?他不是真的鬼么?”
年训道:“他是敝教两位护法大仙之一,另一位玄罗子已被那些恶妇刺杀,这真是想不到之事……”
余小双一听而知他必定已抓到那些妇人,只不知抓到几个?如何处置她们?还有李玉尘是否也遭了劫?
她正要设词探询,年训已道:“徐小双,你跟我走,不必害怕,我大概不致于加害你的。”
余小双这时可就慌了,叫她重返鬼窟,当然十万个不愿意,只不知杜希言为何尚不出手?她该怎么办?
她露出乞怜的神情,真是动人之极,连年训这等铁石心肠之人,居然也感到心软,甚为怜惜。
她说:“我不想去,里面都是死人……”年训道:“不要怕,我一定得带你去见师父,我会替你讲情。”
余小双道:“那么就更不用去了,你师父已经死啦!”
年训俊眼一瞪,道:“胡说,我师父道行高深无比,世间无敌手,谁能弄得死他、’余小双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年训见她骇得说不出话,马上就恢复柔和态度,道:“你说师父已死,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余小双道:“杜希言施放毒药之后,告诉我的。”
年训道:“我师父在密室内,是也不是?”
余小双道:“对呀!他是在密室里面。”
年训笑一笑,道:“你可知道,莫说那间密室,有仙法和法宝封闭,即使没有,但单凭那密室设计的坚固和精巧,世上也无人能破门而入的。”
年训是感到十分滑稽地纵声而笑,又道:“连我也没有法子进去,你可知道?”
余小双摇摇头,表示本来不知情。
年训道:“请问杜希言如何接近得他?”
余小双道:“他是使用毒物,不是拿刀杀他。”
年训道:“我知道,可是任何使毒高手,也没有法子在密室外面杀了里面的人呀!”
余小双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他是在石棺下手的。据说那是密室通风的出入口,只不知是真是假?”
年训顿时一楞,凝目寻思,过了一阵,才道:“他说得不错,那是通风设备。唉!杜希言死得太可惜了!”
这回轮到余小双一怔,道:“为什么可惜?”
年训道:“我极想亲手杀死他,而他却已死在章楚手中,岂不可惜?像杜希言这等人物,必定是一大劲敌啊!”
余小双道:“我还是不懂……”
年训笑一笑,道:“这等事你不懂也罢。”
这年训至今没有一句哀悼师父被害之言,可见得他天性之枭恶凉薄,竟是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他仰首寻思一下,才道:“你急急逃走,打算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我想回家。”
年训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余小双道:“一个都没有,我意思是回到师父那儿去。”
年训道:“现在你不能回去啦!料你也知道其故。”
余小双无奈地道:“我猜我知道了。”
年训道:“以你的情况而论,我非杀死你不可,你可知道?”
余小双点点头,年训又道:“但我打算破例留下你。”
余小双大惊道:“不,你杀了我吧!”
年训讶道:“你怎么啦?这样讨厌我么?”
余小双道:“不是讨厌你,但要我住在这儿,我宁愿死!”
年训这才泛起笑容,道:“原来你怕的是住在这儿,这还不简单,我另外找地方给你住。”
余小双这时已明白他的意思,敢情是打算与她住在一起。这样说来,她的生命安全已不成问题了。
她暗暗忖道:“只不知杜大哥是不是早就看出年训没有杀害我的意思,所以直到现在,还不动手?我现在如何是好?”
只听年训道:“跟我来,先到里面去,找个地方让你休息,我还得回到府中收拾一下……”
他一伸手,已抓住余小双的柔美,牵她行去。
不一会,已从一间石屋走出外面,得见天光。
石屋外便是一片旷地,两丈外有好些人躺在地上。余小双一眼望去,已认出那六名苍老憔悴的妇人。
这六名妇人都集在一起,个个眼突齿落,样子十分可怕,一望而知乃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此外尚有四人,躺在距那些妇人们七尺以外。
这四人两男两女,男的是凌九重和许公强,女的是李玉尘和扈大娘。他们尚在昏迷之中,想是因此而未遭遇毒手。
她骇得花容失色,道:“都死了么、’
年训道:“只有四人未死,你都认识吧?”
余小双点点头,只听年训道:“有四个未死之人陪你,你不会害怕了吧?”
余小双点点头,道:“你可要杀死他们?”
年训道:“我只要杀死那个年轻人。”
余小双想道:“我如果替凌九重求情,反而不妙,倒不如来个闷声不响。”
因此她不表示意见,年训道:“你在这儿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余小双道:“称不怕我偷跑?”
年训笑一笑道:“当然不怕,而且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免得吃苦头。”
余小双道:“你以为一定可以追上我么?”
年训道:“我用不着追你,而是你走不出一丈方圆之地。如果你乖乖的坐着等候,便没有事。若是不听我的劝告,到时你就晓得这些苦头的不好受了。”
余小双道:“我明白啦!”
年训转身欲行,忽又回头问道:“对了,我几乎忘了请问一声,那年轻人是谁?与你何关系?”
余小双道:“他性凌名九重,与我没有关系。”
年训道:“你们很熟么?”
余小双道:“是的。”
年训道:“既然是熟朋友,你为何不替他求情。”
余小双道:“替他救情?我才不呢!我是被他掳劫出来的,这个坏蛋,居然也投在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麾下……”
年训哦了一声,道:“原来他与许氏夫妇都是一路的。”
余小双乖巧地道:“这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么?”
年训笑一下,道:“你猜得不错,席自丰是我的二师兄。”
余小双装出讶疑之态,道:“什么?席自丰也是白骨教的人?”
年训道:“他不是,我与他是武功上的师兄弟。”
余小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亦是六指鬼王魏湘寒的传人了?”
年训傲然道:“不错,我身兼两家之长,只可惜杜希言与鬼师章楚同归于尽,不然的话,我倒要与他斗一斗。”
余小双道:“你刚才说席自丰是二师兄,只不知大师兄是谁?”
年训道:“是老师父的嫡生儿子魏平阳,人称百变公子的就是。”
他说完之后,便要转身而去,余小双那肯放过探测隐密的机会,连忙伸手扯住他的长衫,道:“等一等。”
年训停步,余小双又道:“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外号?”
年训道:“你为何如此感到兴趣?”
余小双道:“你先告诉我,我才告诉你。”
这完全是小儿女的情态,莫说年训对她没有杀机,即使有加害之心,但碰上这等情形,亦是下手不得。
年训不由得感触起一丝飘渺朦胧的童年回忆,那是多少年来,早已失落了的情怀,因此,特别觉得弥足珍贵。
他笑一下,道:“好,我先说,但你不许赖账啊!”
余小双本来就童心犹在,当下自然而然地伸出左手,小指突出,道:“我不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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