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针
姚娟道:“他常常咿伊呀呀的跟我说话,比手划脚,很着急的样子,至于他是不是高僧,我更加晓得,他绝对不是。”
年训道:“你如何晓得他不是高僧。”
姚秀娟笑道:“那有高僧会偷看女人洗澡的?”
年训不禁一笑,道:“这话可是当真。”
姚秀娟道:“当然是真的啦!又不是只有一回,我就算看错人,也不会每次都错呀!”
年训失笑道:‘原来如此。”
姚秀娟妮声道:“来呀!你还等什么?”
年训耳际已听不见那阵抑扬顿挫的诵经声,陡然间但觉欲火上腾,除了立即占有这个女人之外,再无别的想法。
然而他的深心却隐隐有一丝不安。不过欲火通常能令人抛去任何顾忌,足以使才智睿发之士,迷失其中。
年训当此欲火焚心之际,也未能免俗。因此,直到云收雨散之后,深心中那一丝不安,突然变成巨大的阴影之时,他除了惊觉后悔之外,已经无法使时光倒流了。
他迅速地穿回衣服,双眉紧皱,看来满怀心事。
姚秀娟懒惰地躺在床上,微扬惺眼,媚荡地望着这个男人,她一点也不明白,何以在满足了大欧之后,竟然会有悔恨的意思。
因为她看得出这个男人,并不是那种律己至严的君子,相反的他是道地的邪恶人物,难道会为了与别的女人苟合,而感到良心不安么?
年训的目光,在她的身体上巡造了一下,双眉皱得更紧了。
这刻他已把头发束好,恢复了往时的翩翩风采,俊逸照人。因此他的忧愁之色,很是引起别人的同情。
姚秀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啦?好像有很多心事似的。”
年训道:“是的,我有很沉重的心事。”
他拿起她的衣服,丢在她身上,示意她穿起来。姚秀娟如言做了,但心中一点也不明白此举用意何在?
姚秀娟道:“你若是饿了,我去弄点什么给你吃。”
年训道:“我不饿。”
他叹口气,道:“那个厨房的老僧,叫什么名字?”
姚秀娟道:“你怎么还想着他?他叫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叫他他也听不见,我们大家提起他时,只说那个‘老聋’,就知道说的是谁了。”
年训道:“老聋一定是个高憎。”
姚秀娟道:“为什么?”
年训道:‘因为是他使我找上你的。”
姚秀娟更为惊异,道:“这话怎说?是他叫你来找我的么?”
年训道:“他没有当面叫我这样做,可是此一形势,是他做成的。”
姚秀娟道:“我不懂。”
年训道:‘你当然不懂,唉!想不到我多年功行,竟毁于一旦。”
姚秀娟空自用心推究其故,但仍然无从明白。
年训苦闷地在窗边的椅子坐下,手指不断地敲着桌面,显示出他心中的烦躁不安。
第三十章 无量功德渡魔王
姚秀娟越看这个男人,就越着迷,心中也就越发同情起来。
她终于忍不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如果祸从我起,我能不能帮忙?”
他沉思了一阵,道:“或者可以。”
姚秀娟大为欢喜,道:“这就好了。”
年训道:“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姚秀娟道:“什么事?”
年训道:“我给你一件物事,你去找老聋,把这件物事,向他身上丢去就行啦!
姚秀娟道:“行,但那是什么物事,我拿得动拿不动呢?”
年训道:“当然拿得动,只是一枚小小的银牌。”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很小的三角形银牌,看看份量亦不重,就算用力掷在头面,也不至于头破血流。
姚秀娟起身走到他身边,道:“拿给我,我这就去把这件事办妥。”
年训道:‘等一等,这件事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不容易。”
姚秀娟讶道:“为什么?”
年训道:“因为你必须先做到两件事。”
姚秀娟道:“你认为我做得到做不到呢?”
年训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说给你听听,假如你做得到,我才让你去,事情办妥之后,你就是我年家的人,我马上带你离开这儿,以后你安享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要发愁了。”
姚秀娟眼中射出光采,问道:“你会跟我在一起么?”
年训道:“当然,你变为我的人,我们自然永远厮守在一起……”
姚秀娟喜道。“我早就猜想你一定是年公子了,。快快告诉我怎样做呢?
年训道:“第一是,你把此牌丢到他身上之时,心中必须对那个老和尚充满了仇恨才行,仇恨越深,他就越发没有法子对付我。”
姚秀娟大为惊讶,想了一下,才道:‘我大概办得到,你要我把他恨到什么程度呢?”
年训道:“最好是恨到想到把他杀死……”
姚绣娟道:“老聋是个残废之八,又与人无争,我真不懂你为什么怕他?”
年训道:“他现在已在我的心灵中施了手脚,使我永久不得安宁,好像是用一把无形的锁,给我锁上似的。你这种做法,就是帮我把此锁打开事实上他乃是心灵受到禁制,以致一身邪法,突然无法施展。不过他当然不肯地秘与姚秀娟得知。
姚秀娟笑一笑,道:‘原来如此,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根死他啦!”
年训连忙火上添油,道:“你须知道,如果我打不破这重心锁,我不但终日郁郁不乐,同时也须得历寻另一个女人,替我帮忙,这样我就迫不得已只好和你分手。”
姚秀娟吃一惊,道:“我一定办得到,你放心。”
年训道:“还有第二件事,便是当你见到老聋之时,如果他恰好望着你,你暂时不可下手,须得重头再来,等到他没看见你之时,你却设法使他发现而向你张望……”
姚秀娟道:“那么我等他打坐之时前去,就不会被他先行发现啦!”
年训道:“对,但你如何使他忽然看你呢?”
姚秀娟恍然醒悟道:“是呀!他听不见声音,叫他也没有用。”
年训道:“你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姚秀娟道:“若是别的人,只须弄出一些声音,他就会抬头睁眼瞧看,可是耳聋总听不见……”
年训道:“若没有办法,我就只好另打别的主意了,只不知他来窥你入活,是什么时候居多?”
姚秀娟道:“不一定,有几次是到厨房拿热水,他给我送了过来。”
年训道:“这法子也许行得通。”
姚秀娟道:“但我记得总是每月的当中也就是月圆之时,其时虽没有灯烛,但月光透过那间没顶的洗澡间,照得正是明亮,这样他才看得见呀!
年训道:“都是月明之夜么?”
姚秀娟道:“是的,今儿只是初三,那有月色?”
年训道:‘我可不能等上十多日啊!”
姚秀娟忽然一把揪住他的手臂,道:“有了,有了。”
年训道:‘下什么?”
姚秀娟道:“我有法子使他忽然发觉我在他面前,这样他就会抬头瞧着。”
年训道:“作用什么法子?”
姚秀娟道:“我在衣上多熏点香,在他房门口一站,香气很快就送入去,他嗅到香味,得知是我,一定会抬头瞧看的,他以前和我提过香料这回事,他表示很喜欢这种香味。”
年训眼中现出兴奋之色,道:‘那么你现在就去,我陪你走一程。”
姚秀娟欣然道:“走……”
两人一道出房,她把那面银牌捏在手中,一道行去。
现在他们去的是正路,不是翻越围墙,是以还得多绕一点路程。
姚秀娟边行边叨念道:“这个该死的老和尚,居然敢偷看我洗澡……”
年训道:“别提这个,你不是贞洁之人,对这等事绝不会生气。”
姚秀娟道:“但我得找个理由恨他呀!”
年训道:“我知道,可是你刚才的理由不行。”
他停歇一下,又道:“奇怪,老聋既是在月明之夕,才来窥浴,可见得他并不是得道高僧……”
姚秀娟道:“不是月明之夜,他就瞧不见呀!”
年训淡淡一笑,道:“他瞧不见的话,你也瞧不见,是不是?所以你在不是月明之夕时,一定得点上灯火的。”
姚秀娟道:“这却是真的。”
年训道:“每逢月明之夕,有生之物,都会发生异常的变化,在人类而言,我更可以说,性欲都起了浪潮。因此,老聋在这一夜才来偷窥作,可见得他受到自然的影响。试想他连自然的影响也避免不了,如何称得上是高僧呢?”
姚秀娟道:‘我不懂得你说什么。”
年训指指前面,道:“咱们到斋堂啦!
姚秀娟道:“这回若是不成功,还可以再试么?”
年训道:“不行,第二次就得找别人了。”
姚秀娟冲口道:“可恶的老家伙……”
年训道:‘如何可恶法?”
姚秀娟道:“假如不是他作梗,我们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啦!”
年训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姚秀娟道:“够啦!”
年训忖道:“这个女人,心肠倒是够恶毒了。”
他们走入寂静的斋堂内,往右一转,就是香积厨,旁边另有一排房间,除了“老聋”的卧室之外,其余的就用来堆放柴草等杂物。
年训看过形势,向姚秀娟点点头。
姚秀娟走到门口一瞧,但见一个老僧,身穿破袖,坐在右角的蒲团上,闭目不动。
年训也掩到门边,窥看了一下,便蹲低身子,借姚秀娟的衣裳,遮掩着自己的面孔,仍向内瞧看。
过了一阵,凉风阵阵吹着,把姚秀娟身上熏得浓浓的香气,也吹送入房内。
老和尚身子动一下,突然缓缓抬头。
他的相貌虽然老迈衰朽,可是神态安详,自有一种慈悲和善的气度。他睁开眼皮之时,速度甚慢,虽然还未看见眼珠,却已使人感到他似乎泛射出慈祥的目光。
当此之时,姚秀娟已举起手,准备把银牌丢去。
但她却证了一下,敢情她发觉了那老僧的慈祥风采,心中的恨意,陡然消减大半。
她只征了一下,就把银牌丢过去。
银牌出手之际,同时发生了两件事。一是“老聋”突然口宣佛号,清晰异常,宛如晨钟,沁人心脾。
另一件事是年训已纵入房内,身在半空时,掣出长剑,向老僧劈去,迅若风雷。
这是姚秀娟最后的印象,她瞥见年训持刻向老僧劈去,剑光强烈耀目。不过她还来不及转念,已被那一声佛号,震得全身热血冲上脑际,胸前如遭大铁锤猛击一下,登时眼前发黑,口喷鲜血,一交跌倒。
年训的剑势,迅若闪电,虽然他心灵亦被那一声佛号,震得动荡甚剧,几乎昏倒。然而他目下却是施展纯粹的武功,不是邪法,因此去势仍然急快知故,不曾停歇中断。
说得迟,那时快,一股强烈森厉的剑气从侧边涌到,宛如有形之物一般,竟把年训的身形冲开了数尺。
年训歪开之后,一下子冲到墙边,方才落地。
他迅即旋身横剑,凶恶地向剑气来路望去。
但见例门出现两个人,一个斯文俊秀,手提光芒夺目的长剑,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另一个则身量雄健,气度豪猛,手持大刀。这两人皆是年轻人,但一望而知甚是正派。
年训只认得持剑之人,乃是杜希言,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仇敌,却仍然禁不住心头一震。
年训震惊的是这杜希言在他大搜之下,仍然踪迹未泄。这一点以杜希言来说,还说得过去,因为他到底是扫灭“白骨教”之人,对邪法有多少抗拒之力,并不算得是十分出奇之事。
然而在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当时居然亦未使自己生出感应,目下又兀自神定气足,虎视着自己,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社希言首先开口道:“年训,你想不到是我们吧?”
年训哼了一声,道:“你早已在我算中,但你这个朋友,我可就没想到了,他是谁?”
杜希言道:“他就是南霸天孙玉麟孙大侠。”
年训点点头,道:“听说孙玉鳞在当今年轻一辈中,是领袖人物,看他的气派,果然传说不虚。”
孙玉麟道:“阁下过奖了,兄弟一直追随杜兄,自知算不了什么人物。”
杜希言道:“年训,闲话体提,我们已亲眼看见你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意欲暗杀这位聋大师,此事若是传出江湖,你也没有面目可见天下英雄了。”
年训道:“那老秃驴既不聋,又不哑……”
孙玉麟仰天大笑,道:‘年训,咱们都算是有些身份之人,纵然是有不解之仇,但言语之中,也不可带脏字伤人,是不是?”
他那豪爽的笑声中,含有强烈的瞧不起年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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