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针





  这凌栋乃是个四五旬之间的中年人,眉浓口阔,言语直率,颇有江湖光棍的味道。
  他们这一角七八个人,把话题转到今日开会之事上,可就有得谈的了。
  过了一阵,少林寺的锡杖大师离座而起,铁杖大师问他到那儿去,锡杖大师答了句,便出去了。
  飞虹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反而是黄龙凌栋好奇地探问,铁杖大师道。
  “敝师弟的做功课的时间已到,所以出去打坐顷刻。”
  太原名家马一常向身边的秦大纲笑着说了一句话,也出去了。
  秦大纲等他出去了,才道:“这位马兄有趣得很。”
  刁不仁问道:“为什么呢?”
  秦大纲道:“他既要喝酒,又要小解,这叫做有来有去,对不对?”
  大家都低低的发笑,又过了一阵,凌栋向白天福说了一声,离座而去。
  飞虹夫人有点不满的道:“怎么他们都随便走开?今日这个会议,关系重大,怎可以不在场?”
  白天福道:“凌兄虽然走开,但还有他的盟兄在场,足以代表他,所以并不妨事。”
  事实上,今日的座位安排,李天祥已不知费了多大气力,才把他们这一撮人弄在一块儿。
  当然时间一久,有些人想出去散散步才回来听取结论,有些人要略为练练功夫,有些人要上厕所。又有些人须得吩咐门人弟子做事,或是巡视全堡各处布防情形等,理由甚多,所以时时有人进出会场。
  但最使长桌后面的李天祥感到不安的是。
  昨夜破认为有嫌疑的三个人,即是少林锡仗大师、太原马一常,黄龙凌栋,都先后出么了。
  在李天祥两侧有两个人为他作记录,以及传话做事。这两人一是武当弟子王悟真道人。另一个是鄂省相当有名气的大镖头乐万里,外号铁翅鹰。此人年方四旬,但是极为老练通达世务,胸有城府,与武当派渊源甚深,叙起辈份,比李天祥矮一辈。
  一向在鄂省极得武当派支持。所以李天祥特别挑他为助手。
  他把进出三人完全录在纸上,并且注明时间,以及他们的神情态度。其中返回之人,时间也注得十分确实。
  以他这等老练之极的老江湖道,观察众人行动,自然是了如旨掌,同时更能看得到许多很细微的地方。
  李天祥只须向记录偶然一瞥便对全场整个形势,十分清楚解。
  过了已刻,李天祥看看记录,只有四个人还未回来。一个是白狐梅兴,即是人称“梅大姐”的那一个。他出去没有多久,所以了以马上回来,假如他只是去小解,或是喝杯水的话。
  其余三人,竟是锡杖、马一常和凌栋。慧海大师心中有数,所以对于锡仗不返之事,心中大是不安,面色竟有点难看了。
  至于其他出去过之人,多达十二人以上,却通通都回来了,在这十二人当中,李天祥从武功上判断,只有六个人有资格背上嫌疑,这是因为一脚踏死那条“过江龙”
  的毒蛇,必须是一流高手才行。
  此六人是慧海大师、白天福、破天枪胡公乾、阔叫化姚不义、峨嵋陈静江和鹰爪门白胜行等。
  慧海和白天福,乃是李天祥授意过意,要他们出去走动一了,一方面察看布置的通讯线路是否完好,另一方面用来混淆视予,使那个采花贼也敢离开。
  说到阔叫化姚不义,他身为丐帮长老,地位崇高,平生与穷叫化刁不仁搭挡,侠义之名满天下,这嫌疑很难弄到他身上去。
  剩下三人,陈静江出身于名门大派的峨嵋,英名甚著,虽是上旬之人,但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文士打扮,大有儒雅风流之象,以历史渊源而言,李天样对陈静江自有点偏护心理,但纵然十分客观的看法,陈静江也没有什么嫌疑可言。
  胡公乾和白胜行,虽然不算得是正派的侠义之士,但以他们的声名,以及他们的行动来看,也没有嫌疑。因为他们虽然出去了已回到会场中,静聆这个会议的进行。
  那家世令人皱眉的凌九重,虽然眉字间充满了不耐之色,但这个会议是由李天祥亲自请他参加。在如今的情势之下,李天祥已是更有权威之人,面子甚大,所以他竟一直不离会场一步。
  孙玉麟乃是黄华一同出去的,这是李天祥的算计,对任何人来说,皆是无懈可击的理由。因为黄华一直缠住孙玉麟,眉梢眼角;情意流露无遗。所以他们一同出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赶赴那“水帘洞瀑布”的所在,埋伏待敌人彀。
  既然只有四人未返,而这四个人皆是很有嫌疑,又具有这等身手功力。李天祥确信那采花贼,乃是这四人中之一,问题只在他今日会不会动手?
  他看看天色,离午时只有一刻钟,心思:“假如尚无消息报来,今日布置的陷饼,就算是白费了。”
  正在此时,左边的铁翅鹰乐万里突然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送到他面前,这便是约定的暗号,意思说,乐万里已收到秘密消息,在距此八九里之遥的山谷内,已发生预期中的事了。 
 

 
 
 



第九章 气宇轩昂动芳心
 
  孙玉麟反而有点不能置信,道:“你这话可是当真?你已下了决心么?”凌九重傲然一笑,道:“当然下了决心啦!”
  孙玉麟忍不住道:“然则你可曾考虑到我也许不会再回来的可能性没有?此举真是绝大的冒险行为呢!”
  他口气之中,大有“勿谓言之不预”之概。
  凌九重道:“我考虑过了。”
  孙玉麟道:“那么你竟是认为我不会这样做么?”
  凌九重道:“是的,我认为你不会这样做法,根本上假如你想脱身,只须对我的安危不加理会就行了,何须等我理在地下,方施毒手?”
  孙玉麟沉吟一下,道:“这个推论的道理相当坚强,好吧,我告诉你,我此刻当真毫无害你之念。但以后如何,连我自家也不敢肯定。”
  凌九重道:“那就试一试看。”
  孙玉麟不再说话,回身行去。少顷,找到一个坑洞,相度过甚觉合适,当下便把凌九重叫来,让他自己看看。
  这个坑洞长约一丈,底下尖窄,恰是最理想的形势。孙王麟说道:“我得到那边去搬运泥土,假如你不改变意思,那么你就躺下去!”
  凌九重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蹒跚地躺下去,行动之间,颇见根困。
  孙玉麟在他身上架上许多树枝,有粗有细,两端搁在左右的斜坡上,以免重量会完全落在凌九重身上。
  之后,他又搁下许多于技枯草,又铺上树叶。这才迅快到数文外一个土堆,搬运泥土。
  不久,这个六七尺深的坑洞,完全填平。最上面的一层,当然加上树叶和枯草,使人看不出来。
  坑洞填好后,孙玉磷还在上面用力踩了几下,认为一切都十分妥善,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最后,才细心地把野草树丛移过来,掩蔽一截突出于地面的竹管。这根竹管,乃是凌九重呼吸的唯一通路。
  当然凌九重将尽量以内家龟息之法,减少呼吸,使整个人不论是精神或肉体方面,皆进入休止状态。但由于他受到伤势的影响,所以功夫大打折扣,本来三五天不成问题之事,目下却只能熬个一天半天。
  换言之,孙玉麟必须得快赶回来救他,越快越好,如果迟了,也许凌九重已经被那沉重强大的压力压死了。
  孙玉麟看一看四下,已无破绽,当下透一口大气,心想:“这个骄傲自大的家伙,总算是自地面消失了,从今以后,只要他自己不泄露,天下永远无人得知凌九重已被活埋的秘密了。”
  他弄干净身上的泥土污痕,这才迅即向返堡之路奔去。
  越过一座山谷,突然间四道人影出现,皆是无声无息的扑到,形成了非常严密的合围之势。
  其中之一正是早先的蒙面人,他冷笑一声,道:“孙玉麟,你虽然计谋多端,但这回何想逃得活命。当然啦!还有那凌九重,亦别想漏网。”
  孙玉麟心头一震,道:“这话不错,我猜这回我们都得陷入罗网了。”另外一个身量高大,头蒙黑布之人说道:“咱们先收拾了这厮,再谈不迟。”
  孙玉麟陡然间升起了一丝希望,想到:“我本以为他们已窥见我埋起凌九重之事。但听这大汉的口气,却又似乎没有看到。因为假如他们已经窥见,凌九重业已完全动弹不得,则他们大可说出此事,绝对不必提防凌九重会逃得掉啊!”
  此念一生,最先掠过心头的反应,就是设法探一探他们的口风。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道:“诸位且慢动手,咱们谈一谈交换条件如何?”
  那蒙面人哑声而笑,其余的人,都好像很可笑地连连摇头。
  孙玉麟冷冷的道:“你们如若得知我的交换条件,你们就不会哑笑了。”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蒙面人道:“那么你不妨透露一两句来听听。”
  孙玉麟道:“我可以用人命来换人命。”
  这一句话他随口说出,意思相当含糊。但话一出口,他自己暗吃一惊,付道:“原来我一直忘不了遗弃凌九重之事。”
  对方的四人,位置站得非常巧妙,不论孙玉麟攻向哪一方,其他的三人皆能及时呼应,把他牵制得死死的,难以突围而出。
  此外,从这些人的身法动作上看,毫无疑问是功深力厚的高手。孙玉麟即使再自负,也不敢以一敌四。
  那个身材高大之人道:“别作梦了,你拿谁的命来换价的命?”
  孙玉麟随口胡诌,道:“咱然是拿凌九重之命,换我自由了。”
  那人冷笑一声,表示他的话很无稽。但那个高瘦之人说道:“这样做法对我们有何益处?你不妨说明一下。”
  孙玉磷道:“我不会说话,但凌大重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对不对?”
  对方炯炯的眼神,好像想把他看透一般,过了一会,才道:“凌九重绝对逃不出我们的罗网,你此一建议,无法行得通。”
  孙玉麟道:“也许你们说得对,但要知我孙玉磷并非是庸碌无能之辈,假如你们欺人太甚,定要置我于死地。我负隅顽抗之下,仍然有法子使你们付出很惨重的代价。”
  他之所以一直与对方胡扯,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想获得逃生的机会。
  正如前文说过的,须得看凌九重是否有落在对方手中的可能而定,假使对方根本知道凌九重已深埋地下,则他就再无牵累,突围时,形势大大不同。
  除了这个主要原因之外,还有一件也是非常重要的,那便是这一群蒙面高手的出身来历。
  如果他孙玉麟查得出这些人的来历,际此各家派都派得有人马在此之时,建此特功,以及表现出他超世绝俗的能力,无形中奠定将来领袖天下武林英雄的第一步基础了。
  他的野心和抱负,乃是李天祥真人所激励起来的,在以前,他已对于“南霸天”这一外号,感到非常的自负和满足了。
  天上间有不少事情,足以使人连想也不敢想的。在武林之中,谁敢狂妄自傲的生出领袖天下武林英杰的念头呢?
  但现在孙玉俄居然动了此念,并且已鞭策自己,开始向这高不可攀的理想进军。在他的一生中,这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面前这一群人,个个都能把本来的面目蒙蔽得很好,外表上怎样也看不出一点破绽。这当然是一个非常非常棘手的难题。
  目下不但是他侦查敌人来历的好机会,同时也是他个人的生死关头。这一群高手,行踪如此诡秘隐密,又带有邪恶的性质,实在是至难应付的对手。他孙玉群如果没有惊人的奇谋,只怕万万逃不了一命。
  他对对方的话,不予置理,转眼向其余的人扫瞥一匝,朗声道:“这一位想必是诸位当中的领导人物了,因此之故,他的一切决心,皆与诸位安危有关。既然他认为凌九重必定落网,别人亦深信不疑。然而事实上呢,他一定捉不到凌九重,由此可知你们如果通通信任他的话,必将要出岔子,正如他这一回对凌九重的判断一般。”
  他的话固然十分耸人听闻,可是也不易使人相信。但见这四个蒙面敌人,除了那个身材高瘦,似是首领的人之外,其余三个,莫不连声冷嗤。
  孙玉麟提高声音,道:“难道我孙玉麟这般幼稚,会乱说一些儿戏之言么?现在我马上举出一个例子来证明。”
  他故意停歇一下,以便这些话发生更大的力量,然后才道:“火刻你们已派出三五名高手,悄悄在那边缉捕凌九重,对不对?以你们想来,凌九重已身负重伤,即使尽力逃走,或是躲藏起来,亦将在指顾间,落在你们手中,我这话可没植错吧?”
  对方没有人做声,因此孙玉麟又道:“称们所以容许我略苏到现在,自是打算等到接得已捕获凌九重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