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针
入黑之后,他简直全然看不见任何物事,可说得是伸手不见五指。他虽然携有特制的照明火线,但那只是为了急需之时才使用的。
因此,翌日晨光透入,照亮了一室之时,他就谨记昨夜之事,赶紧在那巨大的壁橱内搜索,希望找出蜡烛来。
他打开了最上角的一扇小橱门,但见这敢情是个隐藏起来的神龛,除了香炉烛台等物之外,还有一块神主牌位,上面写着“天罡荆门历代祖先神位”等字样。
这块长形的神主牌位,不知何故倾倒,敬斜靠壁。
杜希言忖道:“这天罡堡的荆老爷,倒是个行孝之人,虽然在这等斗室中,还供奉祖先神位,待我把牌位扶正,也算是一点敬重的意思。”
当下伸长右手,扶起那牌位,移动之时,似是听到牌位发出“骨碌”的响声。
杜希言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道:“这座牌位中,不知藏嵌着什么物事,所以扶起来时,发出声响……”
于是他把整块神主牌位拿下来,但见此物乃是非常坚硬的木头所制,形式上与一般常见的没有分别,只不过稍为长些,牌县也厚达四寸,所以人手相当的重。
他摇一摇,牌内果然发出“骨碌碌”的声响,可见得里面藏有东西无疑。
杜希言看了一下,就知道此牌可以从托座上拆下来,那样也许可以晓得牌内藏的是什么物事了。
那块长长的木牌很容易就从托座上取下,顿时发现这块木牌中间是空的,倒出来一个长形扁盒。
杜希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付道:“莫非这个盒子内,藏的就是‘丹凤针’么?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他的心情非常兴奋,掀开盒盖一瞧,只见一张把成长形的薄笺,遮盖住底下的物事。
不过笺上又分明可见写着“人间至宝丹凤针”等字样。
杜希言并不立刻拿起那笺,却仰头向神龛望去,付道:“这个设计真是妙极了,假如我不是心中生出尊敬之意,赶快替荆老爷扶正神位的话,我就永远无从发现丹凤针的下落了,试想谁会取起神主牌查看呢?晤!我明白了,荆老爷这种设计,正是表示此宝只能落在尊敬他的荆家祖先神位之人手中……”
念头掠过心上,当下先把神主牌安回托座上,又奉置在原处,这才把银匣内的笺纸取起,只见底下是一只两指宽,三寸长的风鸟,通体闪耀出一种悦目的滟滟红光,不知是何质料所制,形式既精巧绝伦,但又古趣盎然,令人能够百看不厌。
在尖啄处,有一根极细的针吐出来,长达六七寸。此外,另有一条极细的银练,穿系于风鸟的背部。
这件似是饰物的风鸟,由于种种特征,已经一望而知乃是“丹凤针”了。
杜希言喜不自胜,但没有立刻拿起风鸟,却是首先展笺而看。
这张笺纸上写满了蝇头细字,杜希言一读之下,心花怒放。因为笺上详细注明这丹凤针的用途及用法,清楚明白。
杜希言目下可就知道为何这件宝物,为何会被天下之人觊觎垂涎,敢清它的妙用太多了。
而其中有些妙用,简直叫人不敢相信,例如将此宝投放火中,火势立时熄灭。其他如起死回生,万邪不侵,划金如泥等等,亦无不是近乎怪异的。
在最后的一段,却是荆家主人涉及他自己的事,笺上说道:“余自幼即修习家传秘学,进步神速,天资过人,本以为必可发扬光大,傲视当世,谁知天不假年,绝症提前发作,余依祖例,将此宝封存……”
底下还提到他所患染的绝症,乃是天下间唯一能使持有丹凤针之人无法解救的,医书上亦无以名之,但荆家世代主人,皆是罹上此症而死。可知这也是荆家独门的绝症了。
荆家主人又提到,他乃是在一夜之间,发现苦修数十年的神功,突然完全丧失,变成一个最最普通之人。
这个现象,也是荆家历代主人临死前所必呈的现象。
杜希言觉得十分奇怪,看了又看,最后,才放下这张笺纸,想道:“假如我不发现此宝,只怕荆家的秘密,永远也不会传到世上了,但这丹凤针诸般妙用之中,包括得有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在内。照荆家这一代的主人留言,他的年岁,不会超过六十,虽然也不可说是短命,但在一个武功高明,身体强壮之人来说,目是不算长寿。”
他伸手拿起丹凤外观看,一面又想道:“价怪的是他的多年功力,竟会突然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这是什么理由?即使如此,但以一个普通的人来说,六十岁也不能说是长寿啊!”
他一方面感到很不可解,另一方面又感到那丹凤针似乎非常暖和,甚至有一股热气,从他指尖一直透入他体内,使他生出异常舒适之感。
杜希言倒没有太注意这一点,念头一转,付道:“既然无罡绝艺,被天下的人都认为是宇内无双的绝艺,则没有理由不能使修练之土,延长寿命,更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消失。”
他的目光转到壁上,一面再度阅看神功修练之法,一面继续寻思道:“哦多想亦是无益,因为人家历代秘传的绝艺,怎会不苦苦推究这种奇怪现象?但荆家主人居然不能解释,可见得道理深奥无比,绝不是我这ti外人所能凭空找出答案的。”
这时,他已初步决定,暂时不去修司天罡绝艺的内功,只学外功,亦即是拳掌脚法等动手招式。
练武之举,虽然须得下苦功,但自然也不是可以整天不停的练。因此,他时时无事可做,多半是自个儿盘膝坐在榻上,调息呼吸。
但他可没有一点法度,只不过听其自然,尽量的使脑子里没有杂想。每当他坐了好一会,便会感到异常的舒畅,情况正与他第一次碰触丹凤针一般。
可是目下他是把丹凤针藏在怀中,又隔着银匣,所以他没有联想到这个现象与丹凤针有没有关系。
过了几日,他已学熟了几种身法和招式,由于注解得十分明白,所以他深悉每一把一式的用意何在。
此外,他打坐之时,也能够很快的进入了浑然没有思虑的境地。丹田自然会生出阵阵热流,他不知应该如何驾驭,使得这些热流自起自灭。
大约过了十日,开始翻阅橱中的藏书,以遣长日。这些书籍,都很希奇古怪,尽属技艺方面,例如冶金石的,论字画的,谈棋琴的等等,琳琅满目,令人忘倦。
杜希言一部部的看,增长了许多专门知识,这自然亦是莫大的无形收获。
这一天,他翻阅一部手抄本,发觉竟是一部“盗窃专论”,里面收录得有著名的“神愉八法”、“空空秘决”等不传绝艺。
此外,还举出许多实例,以解释如何运用这些秘诀,还载录得有许多专门用具的用途和制作之法。
杜希言初时很吃惊,后来却津津有味的看下去,顿时懂得了如何行走于夜间,可以不为人犬发觉的许多法子,又知道如何观察地形天候,以判断当时的情势等等,他颇为心动,埋头钻研起来。
原来他心中很想出去瞧瞧,可是又怕被许公强夫妇发觉,所以不敢出去。现在既然有夜行藏形之法,自然胆气大壮,很想一试。
另外他又发现一个百宝囊,各种工具,应有尽有。这个可以贴身藏放的软皮囊,以前他也看过,但彼时根本不知道囊中那些形状奇怪之物,有何用处?
这天夜里,他大胆地付诸行动,从出口处出去,到了外面,首先观察天空,但见乌云满天,星月全无。
杜希言吃一惊,想道:“这等天色,应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何以我还能把周围看得这般清楚?”
他一路走去,不久;就找到了此堡无数的秘密通道之一的入口,当下潜入去,到处看看。
一连三夜,他已行遍全堡,熟知各处地形,也发现了无数秘室。此外,他也在暗中窥看过许公强夫妇的情形,其后也发现过另外几个人。这些人显然与许氏夫妇有往来的,所以他们没有争杀冲突。
不久,他就发现了秘室中的石刻“毒经”,以及许多珍贵罕有的药物,因而此后他非常忙碌,每日练武功,又得学习使毒及医药之道。
这一幕幕的往事,倏忽间已掠过了杜希言的心头,而现在,他面临需要出手对付敌人的关头了。
若是他未曾发现自己的目力奇佳,夜间亦可视物如白昼,以及力大身轻等等奇特之处,他就算把“天罡绝艺”的拳脚招术,练得极熟,仍然不敢考虑到动手之事的,但问题是他毫无临场经验,此时未免心怯。
只是目下已不容他退缩,尤其是当他绕道潜行向那山脊凹哇之处时,远远已望见平坦的石头上,放置着一只巨大铜鼎。
常贫窜上来,轻轻的碰他一下道:“道长看见了么?这个巨鼎,必定大有古怪……”
杜希言点点头,道:“这是一种极霸道的施毒大法,鼎内共有四十三种药物,都经过风吹日晒,或是烤炉等繁琐工夫,混合在一起,施展之时,只要往鼎内丢个火种就行啦!”
常贫道:“如是这么简单,何以他们不干脆直接的使用这个手法?”
杜希言道:“贫道直到现在,方知其故。敢情是因为地势的关系。你看,只有这一处,倘若东南风起,必定完全送吹入谷,输送和散布都很快速。而今日正是吹的东南风,是以这个地方,设鼎施毒,真是理想不过。”
常贫道:“在下仍然不懂。”
杜希言道:“问题是东南风并非一直吹个不停,而施毒之际,定须有风。因此,他们必须等候时机。假如只设这一关,万一众人入谷时,恰恰无风,岂不是只好眼睁睁的任得众人通过?”
常贫恍然道:“原来如此,敌方为了必可得手,所以一共设了三道关口之多,哼!哼!
毒教之人真是心狠手辣的万恶之徒,竟定要赶尽杀绝,方始甘心。”
他突然吃一惊,付道:“万一这位杜道长亦是毒教中人,我岂不是指着和尚骂贼秀么?”
偷眼一觑,但见杜希言神情无异,这才略略放心。
他连忙又接着说道:“杜道长,咱们须得提早出手,以免敌人突然施毒,来不及制止。
好在他们只有两个人,咱们不难收拾下他们。”
杜希言听到“动手”之言,不由得心跳加速,脑筋连转,希望找出可以免去动手的方法。
据说世上无数的发明,都是由于贪懒的人,想省事而研究出来的。
杜希言不动手,顿时触动灵机,付道:“我何不也用使毒的手段,把他们暗中毒死?”
他自觉此计太妙,当下向常贫说道:“咱们也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常贫笑道:“这敢情妙,但在下一窍不通,可没有法子效劳啦!”
杜希言道:“承蒙你赶来相助,贫道已经非常感激,目下还须仰仗大力,设法把这两粒药丸,悄悄的投入鼎内。”
要知当初本来是杜希言一个人单独行动,但常贫不放心,自告奋勇跟了来,所以杜希言有此一说。
常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若要对方全然不觉,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两人引开,咱们分出一人,趁机迅快行动,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丸投入鼎内。”
杜希言道:“只不知计将安出?”
常贫道:“我负责引开他们,杜道长负责投药。”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何不设法杀死了他们以免后患?”
杜希言道:“对方设下此计,必有联络之法。假如杀死他们,敌人在发动以前,一旦察觉他们出了事,必会改变计划。这么一来,李真人和孙大使定下的应付之计,亦同时失效了,常兄你说是也不是?”
常贫点点头,道:“这话甚是,在下见识浅陋,党叫杜道长见笑了。”
他查看过形势,道:“杜道长,你先如此这般,潜行迫近敌人,在下利用一条罕见的蛇,把他们诱离原地,这时道长即可把握机会以行事了。”
杜希言道:“那是什么奇怪的蛇?可使这两人离开岗位?”
常贫道:“这是一种没有毒的蛇,但满身锦鳞,五色斑斓,乍看似是奇毒无比。此蛇在兄弟调教之下,有几种动作,颇为骇人,料可把敌人诱开。”
杜希言不相信也不行,当下依言潜行而去。
常贫则抄绕另一面,也潜近了敌人。
他放出一条三四尺长,满身五色锦鳞的蛇,舌头抵齿,发出一种听不见的声音。那条锦蛇,先是在地上抖抖身体,好像舒展一下筋骨,然后迅即向巨鼎那边游去,霎时已到了石上之人可以看见的空地上。
这条锦蛇身上的彩鳞,在阳光之下,非常眩目。而且它还昂头作态,红信吞吐,发出嘶嘶之声,尾巴起落不定,击在地面上,拍拍有声。
石上之人登时看见了,其中一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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