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针





  杜希言一掣掌中之剑,杀机顿起。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此刻如果自侧面攻上,以左手制对方双手,剑势由上偏左而下,老人必死刻下无疑。
  杜希言这方要发难,霎那间,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掠过:“他全无防备,我岂可加以暗算?如若出手杀了他,则我与那些卑鄙恶毒之辈,有何分别?”
  他深深呼吸一下,杀机消去,那只握住创柄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心中正自不知如何是好?黄衣老人忽然回过头来,这一次他目光里,已失去了先前的锐利锋芒。
  只听他呵呵一笑,道:“孩子,看掌。”
  一欺身已转到杜希言身后,奇快绝伦,叱一声“打”,一掌向杜希言后心上拍去,掌风劲疾,势急如电。
  杜希言的身子险险被对方掌力推倒,可是他脑子里突然想出了一招破法。
  当下双足跨开,沉肩斜冲,已转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不但被他解了敌人掌力,同时也恰好欺到黄衣老人的后侧。
  黄衣老人似是大感意外,愕然回首,杜希言已踏步而上,他步子是顺着那个半圆形圈子的弧线跨出,掌中之剑也顺势吐出袭敌,使得又顺手,又狠辣。
  这一式怪招,当真怪异绝伦之极,那黄衣老人怪啸一声,大袖拂处,身躯已拔起了一丈五六。
  饶是如此,杜希言的剑尖,仍然把他黄葛布衣的下摆,划开了两寸许长的一道口子。
  当然这种情形,杜希言并未看出来,因为锋利的宝剑,划破一件薄薄的单衣,在持剑人一鼓作气之下,是难以有什么感觉的。
  可是反过来,那黄衣老者,却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躯如飞絮一般,飘出文许以外。
  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长笑,道:“孩子,你这一招,要是再前吐一寸,老夫我这条命就没有了……”
  他话声停顿了一下,又点头道:“老夫现在已经知道你当真练有不少厉害的怪招,可是如果你单凭这些招式,妄想赢得老夫,恐怕定要大大的失望呢!”
  说到此,他自己也知道这番话大是多余,当下又道:“怎么样,你要试~试么?”
  杜希言一经动手,倒也热血沸腾,尤其是他满腹装的都是那些奇怪的招式,始终没有施展出来过,根本不知威力如何,此刻经黄衣老人如此一激,不禁斗志大炽,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小道宝剑虽利,却也不想滥伤无辜。”
  黄衣老人淡淡道:‘城金钟的事咱们等会再谈,现在你不妨放手攻来看看能不能奈何老夫?”
  杜希言高声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死了,可怨我不得。”
  他心中又泛起天罡绝艺中的招式,当下一剑刺去。
  杜希言剑势才动,精微变化还未使出,那黄衣老人早已腾身而起,有如神兵天降般的落在他身边不容他有出剑的机会,右手伸处,“噗”一声,已然刁在杜希言的手腕之上。
  他身法奇快,欺身、出掌,竟在同时之间完成,杜希言方觉手腕上一酸,暗道:“不好!”
  他以为黄衣老人必将把他手中剑夺出手,不得已左手抡拳,“呼”一声,直向老人胸前擂去。
  杜希言的拳虽快,可是老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手,因此不等杜希言拳到,只见他反手一掌,已拍在杜希言后肩之下。
  这一掌,老人根本并未施出内力,杜希言却已觉得肩上一阵疼痛,不由得足下一跄,退出了数尺以外,差一点摔倒地上。
  老人呵呵一笑,道:“小道长,你可服气了?”
  杜希言脸上一红,他虽是初次与人对招,但是这等丢脸之事,尚还未曾经历过,只觉得自尊心大大受到了伤害。
  他缓缓转过身来,脑中忖思道:“这老人太可恶了,他明明可以制我于死地,却故意调侃我……啊!是了,他必定是先存心把我侮辱够了,然后再下毒手,哼!好可恶的东西。”
  他目光由自己双腿隙缝之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对方那张含着微笑的脸,内心只觉得这一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能败在他的手下。
  杜希言紧握剑柄,眸子里射出愤怒的目光。
  忽然,他身子猛地一个转身,这一个转身,实在是太快了,就连那黄衣老人也像是吃了一惊,因为他虽早已料定杜希言有此一手,但杜希言的速度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杜希言这一式“反身搏兔”乃是“天罡绝艺”中的一招。
  但见剑光一闪,擦着老人头顶削了过去。
  老人呵呵一笑,大油挥处,轻舒右掌,很轻易自然的,又赏了杜希言一掌,这一掌比之先前那一掌,似乎又加重了许多,以致于杜希言身子向前一冲,“噗通”一声,摔了一跤。
  黄衣老人发出了一声得意的怪笑,道:“好!这~手叫‘黄狗吃屎’,小道土,你应该知道老夫我的厉害了吧,怎么样,还不认输?”
  话声未完,却见杜希言自地上一跳而起,不发一言,又自扑身而上。
  黄农老人见状心中一动,付道:“看来此子外柔内刚,实是可杀而不可辱,我得要对他改变战略才行。”
  杜希言眸子里散放出仇恨的怒火,持着宝剑,一步步的踏进,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黄衣老人心念再转,又忖道:“不对,看来此子初次上阵,以往尚未曾吃过什么苦头,如不能把他这一团傲气杀一个干净,只怕他是不会接受我的指点,我不如将错就错,先杀一杀他的威风才是。”
  想到此处,面色一沉道:“孩子,你要是不怕挨摔,尽管放手过来。”
  杜希言牙关紧咬,仍是一言不发,黄衣老人之言,使他更激起莫大反感,他想这老头儿擅于击人后背,掌力虽强而不毒,只能使我皮肉受苦。
  看来这等挪闪的功夫,事实上并无实在功用,我只拚着多挨几下皮肉之痛,不难伤他于剥下。
  他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面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冷笑。
  黄衣老人乃何等老练的人物,凭他那一双阅人无数的眼光,几乎一瞥之下,已可看出对方的心意。
  老人呵呵笑道:“看来你必会被老夫摔死,而你却万万取不了我的性命。”
  杜希言墓地上前,长剑由下而上翻出,划出了一道银河般的精光,可是创势方走一半,却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这一次杜希言肯定出对方必在身后,所以看也不看,宝剑‘涮”一转,直向身后反劈而出。
  他剑势方自倒劈而出,突然面前人影一幌,老人根本就在面前,不过是一蹲一立而已,杜希言大吃一惊,再想反手收剑,已是不及,只觉得胸上一紧,被老人当胸一把抓了个结实。
  黄衣老人口中笑道:“前后都是一样的,小道长,你认栽吧!”右手一挥,杜希言虽是极不甘心,仍然被对方掷了出去。
  老人出手,似乎已先有了顾虑,不使对方面部着地,只听得“叭答”一声,杜希言竟连手中的宝剑也脱手而出,他虽说没有摔着面门,可是这一震之下,却也会使他头晕目眩。
  急切间,他瞥见那口“彗星”剑直插于青石间,摇曳着闪闪发光,生恐为对方夺到手中,奋力向前一窜,手方触及,却觉出背上一疼,竟然又被那老人抓了个结实,杜希言不禁闷哼一声,终于又不甘心的被人摔了出去。
  这一次他背部硬硬的撞在一棵大树之上,只震得他面热气喘,仿佛觉得全身骨节都要碎了。
  黄衣老人轻轻易易就把那口“彗星”剑拿到了手中,杜希言暗道:“完了!”
  这口剑如果遗失,自己真无颜去见云散花,一时心中大急,用里挺身,竟然有站了起来。老人微露喜色,因为能够受得住这几下狠摔的人,就算他是武林高手,也鲜有不百骸欲散,倒地不起的。
  而眼前这个小道士,居然忍得住,可见得他得天独厚,禀赋实是过人。
  杜希言看着他正要发话,老人忽然一笑道:“你不必为这口剑耽心,就是你送与我,我也是不要的。”
  杜希言心中不信,暗暗筹思夺回之计。
  目下他虽被狠摔了几下,可是在每次骤痛之后,却有一股暖流,自然由丹田升起而凝注全身,痛楚全消。
  是以他都能很快恢复体力,可以出手再拚。
  他还未想出夺回宝剑之计,但见黄衣老人右手一举,剑光乍闪,杜希言只觉得冷风袭人,耳中已听得“铮”一声脆响,那口“彗星剑”,竟然原封的插回鞘内。
  杜希言实在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一着,顿时心中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忖道:“反正此剑在我身上,与在他手中并无区别,若然换了我是他,也不妨故示大方。”这么一想,登时打消了向好的方面的想法。
  一阵山风吹过来,树枝簌簌颤抖。
  二人四目相对,黄衣老人突然轻轻道:“咱们之事等会再谈,老夫暂行告退片刻。”
  杜希言冷冷道:“是不是去会朋友?”
  黄衣老人微露讶色;看了他一眼,道:“你竟能听到有人前来的声响,实在不易。老夫退隐江湖十数年之久,那来的什么朋友,这人必是你的朋友,老夫不打扰了。”
  说罢身形微晃,已消失于奇怪岩石之间。
  杜希言一想不错,真可能是孙玉麟来了。
  当下在万树摇晃梢影里,抬头注目,等候来人现身。
  地上的枯叶微微发出一些脆响,那是一种极低微的声育。
  崖头上现出了一袭飘动的绸衫,来人在蒙面的黑网之下,所能看见的仅仅是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
  这人似同幽灵般的现身崖头,对于杜希言来说,正是居高临下之势。当他发现杜希言时,身形微微一顿,随即飘身而下。
  山风飘起了他那袭青绸的长衫,尤其当他张开双臂时,那样子真像是一只大兀鹰,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距离杜希言立身处,约有文许远近。 
 

 
 
 



第十四章 双绝毒阵惑心神
 
  杜希言吃惊地望住这人,因为他不认得他是谁。
  这一点,在杜希言第一眼看过去,已然直觉地断定。
  这人上下看了杜希言一阵,眼中露出阴笑之意。
  上前一步,伸手道:“把剑拿来。”
  并且用手指了一下那口“彗星”剑,道:“就是这一把。”
  杜希言不由得大生恶感,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口剑给你?”
  蒙面人冷笑道:“成金钟说你逃得不远,果然不错,这口剑非你所有,自应交给我。”
  杜希言心念微转,说道:“这么说,你见过成金钟了?”
  蒙面人深锐的鹰目,眨了一下,沉声道:“不错,我见过他,而且还看见了那姓云的丫头。”
  他话声略顿,接着改用轻狂的声调说道:“那云散花花容月貌,真当得上美人之称。”
  杜希言道:“云姑娘身在何处,你自然是知道了,只不知那成金钟如何发落于她?”
  蒙面人道:“小道士,你放心吧,像云散花那种大美人,成金钟才舍不得怎样她……说不定现在已经……嘻嘻……”
  杜希言内心打了个寒颤,眸子里泛出怒光。
  蒙面人注视着他,冷冷道:‘你可愿知道他们在那里吗?”
  杜希言脱口道:“在那里?”
  蒙面人阴笑一声,耸耸肩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小道主,你由此向西下山,越过四重山岭,有一座废弃的道观,那道观左侧谷岭相连,大概到了那里,也就差不多了。”
  杜希言道:“我怎知你所说的是实话?”
  蒙面人道:“信不信由你,我没有工夫多管。”
  说时上前一步,伸手道:“现在把创拿来。”
  顿了一下,他又接口道:‘加果你想活着去见云散花的话,这口剑或许可作为一个交易。”
  杜希言心中微动,低头寻思了一下,道:“真的?”
  蒙面人道:“当然是真的。”
  杜希言缓缓递出宝剑,蒙面人上前几步,眼看他手指已将触及剑鞘,杜希言却忽然又收了回去。
  蒙面人道:“这是什么意思?”话声中含有不悦之意。
  杜希言冷冷的道:“这口刻给你之后,你仍然会对我下毒手,所以我还是留下自用的好。”
  蒙面人沉声道:“何以见得?”
  杜希言望着他道:“我是从你一双眼睛中看出来的,你目光中不单是贪婪,而且充满了杀机。”
  蒙面入缓缓点头,道:“算你有点眼力,不过,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你迟早仍然会死在我手下。”
  身形一塌,骤起如鹰,陡地亮出一支乌金短杖,照着杜希言当头猛然打了下来。
  杜希言身形疾退,蒙面人这一杖擦身而过,杜希言振脱出剑,有如秋水长虹般,反向蒙面人袭到。
  剑势如电,带出一声轻啸,声作龙吟,只听得“哈卿”一声大响,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