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针
张大鹏道:“这条蛇身上颜色花花绿绿,十分可怕,大约有碗口那么大,我两只手掌也握不过来呢!”
余小双道:“天啊!你还碰过它么?”
张大鹏道:“不但碰过它,而且被它缠住全身,差点儿就被勒死了……”
他说得兴奋,脚下不觉加快。
因此,他们很快就踏上一片长满了野草的斜坡。
张大鹏又道:“哪个水潭就在前面。”
余小双道:“我们快去瞧瞧。”
张大鹏道:“我一直不敢来,因为听说凡是怪蛇,必是成对成双的,假如那一条还在,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余小双也叽咕起来,道:“是啊!我也听人这么说过。”
他们的步伐缓下来,都表现出骇惧之意。
张大鹏忽然一挺胸,大声道:“其实我现在还怕什么?从来没有蛇虫野兽见了我不逃的。”
他恢复了昂然大步,可见得那一次的遭遇,在他心灵中形成了一个“结”,下意识中发生恐惧,目下一旦说出,予以理智的分析后,这个恐惧的结就从此解开,不再害怕了。
他们转过一道高坡,忽见右方有一个亩许大的水潭。潭边四周不是石头,就是浓密的山草和树木。
张大鹏停步适:“我就是从石上掉下去的……”
余小双道:“此潭一望而知深得很,要是我掉下去,准要淹死无疑。”
张大鹏道:“那条大蛇一直把我迫退石上,又把我迫下来。我一听到水响,晓得它也追下来,当时不敢往上冒,也不敢向潭中囚去。因为我猜一定游得没有它快……”
余小双道:“你聪明得很呢!”
张大鹏得意地道:“你过奖啦!我那时猛可一缩,退入潭岸边的石缝,希望它泅出去,我就悄悄爬上岸逃命……”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突然我感到身上一紧,原来已被那蛇缠住。当时我十分后悔,因为这其间我仍有时间爬上岸的,但我不动地缩在石缝中,才被它找到。”
余小双骇然道:“可怕极了,你这时怎么办?”
张大鹏道:“我能怎么办?当身上一紧之时,我双手可没有被缠住,在水底也看不真切,只见眼前影子闪动,便胡乱抓去,刚好抱住了靠蛇头最细的一截。如若不然。蛇身太粗,我一定抓不紧的。这时候我心想反正活不了,心中又急又恨……”
只听得余小双又紧张,又着急,道:“啊呀!那怎么办呢?”
张大鹏道:“这时我已腾不出手脚来对付它,只好用牙咬,好在那儿的鳞都很细,皮肉甚嫩,被我一口一块的咬下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慌急之中,我自家也不知咬了多少口?”
余小双接口道:“你可是把蛇脖子给咬断了?”
张大鹏道:“是就好啦!你听我说,惨事在后边呢!其时我正咬得高兴,突然一口咬着一块软黏的物事,顿时腥气冲喉,奇苦攻心,使我只差那么一点就昏迷了。”
余小双骏然道:“我知道你咬到什么物事啦!”
张大鹏讶道:“我直到现在,还想不出一点道理,而你这么一听,就晓得了?如若此言是真,请你快告诉我……”
余小双道:“世俗相传熊胆是活的,那儿挨打,胆囊就往那儿移去,沁出胆汁治疗。所以凡是熊类,爬到树上,从不慢慢爬下,总是故意摔下来,不论多高,也不会死……”
张大鹏道:“这个传闻倒也希奇,但与那蛇何干?”
余小双道:“此蛇既系罕得见到的奇怪毒蛇,也许能像熊类一般,能随意移动胆囊也未可知,对不对?”
张大鹏耸一耸特别宽厚的肩膊,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虽然没有昏迷,也不知如何爬了上岸。可是我却好像死去一般,大睡了四五天,回醒之后,目中奇苦不堪,一直过了四五个月,才恢复如常。”
余小双舒一口气,道:“这等遭遇,真是骇也给骇死了。”
张大鹏道:“所以我自此以后,不敢上这儿来。”
说到这儿,他们已绕着潭岸,走入对面的树林中。
张大鹏忽然伸手拦在马前,低声道:“前面有人。”
余小双道:“也许是附近的乡人。”
张大鹏摇头道:“不会,这儿罕得有人经过。你看,左近连一条小路都没有。不过穿过这一片乱岗,就到大道,也许有人抄近路。”
余小双道:“你先去瞧瞧是什么人也好。假如本来没有通路,这些人就相当可疑了。”
张大鹏倒也没有考虑到“可疑人物”这一点,只不过特地卖弄他的过人的视听之力而已。
当下应声迈开大步,却非常轻巧的行去,那么庞大的身形,移动之时不但迅速,而且没有半点声响。
转眼间,他从浓密的树林内出现,过来向余小双低语道:“有四个男人,都带着刀剑,一个站在靠大路不远处,向路上直张望。余下三人,都躺在草地上。”
余小双道:“晤!是武林人,看这情形,他们一定是在等候什么人,想加以拦途截劫。
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张大鹏道:“待我过去把他们轰走可好?”
余小双摇摇头,道:“待我去瞧瞧……”
她跳落马背。目下她武功虽失,但手脚仍然比常人轻捷,因此,穿过树林时,没有发出声息。
她藏匿在一丛浓密的树后,只见伸展下去的斜坡上,躺着三个人,皆用头笠覆面,以遮挡晒到面上的阳光。
另外还有一个,坐在靠近大路那边的草木中。
这四名大汉,不但都携带兵刃,而且身上的衣着都是一样的,可见得他们皆是同一出身来历。
余小双看了一阵,不禁皱起双眉,讶疑满腹,忖道:“这就奇了,他们乃是‘铁连环帮’的人,虽然属于黑道人物,但此帮在江湖间势力甚大,人数甚多,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拦途截劫的田地啊!即使是想劫夺暗缥,也可以在适当的地点落脚,方始下手才是……”
她好奇心一起,便隐匿不动,张大鹏完全看她的,当下也伏在地上,像块大石头一般,动也不动。过了一阵,坡上有一个掀笠坐了起身,高声道:“时间差不多啦!”
其余两人也掀笠而坐,搓揉睡眼。
余小双更感不解,想道:“他们如果是在秘密地等候对象前来,则说话之时,不该如此粗声大气才是,否则岂不是很容易惊动对方?”
方转念间,在那边看守的人回头叫道:“来啦,来啦!”
被间的三人都站起身,整衣戴笠。
余小双恍然大悟,心想:“原来他们等的是自己人。”
果然片刻间,一个蓝衣长衫中年人从那一头出现,向山坡这一边缓缓行来,神态甚是从容。
此人面目冷峻,一望而知是个心根手辣,而又武功高强人人。
但见那三名大汉,都向此人躬身行礼。
蓝衣人略一颔首道:“好,你们全到齐了。”
其中一个大汉应道:“属下等一接到香主之令,马上赶到此地会集,在下还检查过装备,没有短缺任何一样。”
他这么一说,余小双才注意到旁边有两个相当大的包袱,而这等人出门时,决计不会带很多东西的。
蓝衣人又点头,道:“取好,现在咱们就等最后的消息,才决定行止。”
他说完之后,就在旁边的树下盘膝而坐。
那四名大汉其中三个,也松弛下来,坐在地上。原本负责把风的,仍然回到原处,向大路上张望。
又过了一阵,天空传来一阵扑翅之声。
蓝衣人身子一耸,直飘起来,飞到山坡间。看他的动作,似乎不费半点气力,却已飘飞出两文之远。
这等功力身手,连余小双看过不知多少名家的人,也为之动容变色。
她暗自忖道:“这蓝衣人在铁连环帮中,一定地位很高。唉!以他这等功力造诣,我就算武功全在,也远非对手呢!”
念头还未转完,但见蓝衣人口中发出哨声,接着天空中灰影闪动,电疾射下,霎时停歇在蓝衣人伸出来的手上。
只见一头灰鸽,稳稳的站在他手掌中,发出啥啥的叫声。
蓝衣人在它颈下取出一支叠卷的纸条,打开一看,便把发鸽放走,转头向众人高声说道:“哪点子在大江两岸,以及金陵城内都访查过,现在回转来,快要到达这儿啦!”
一个大汉道:“此地有香主大驾亲临压阵,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蓝衣人道:“话虽如此,咱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他摆手示意,其中一个大汉立即拆开包袱。
但见一个包袱装满了衣服,另一个包袱则是兵器。
那些衣服,都是公所捕快的服饰,包括帽子在内。而另外的包袱,兵器尽是铁尺,精钢三角铁以及锁链等物。
第十八章 君子之心皎如月
余小双不用多请,因为那四名大汉都匆匆穿衣,片刻间,这四人全都变成了公所捕快,并且换了兵器。
蓝衣人沉声道:“你们听着,本座是从无数人之中,挑出了你们四名,照理说应该可以胜任,除非你们不小心,露出马脚。”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们先看过他们的反应,才决定用不用铁连环锁他双手,或者是决定用与不用……”
一个大汉道:“属下们已讨论过了,香主请放心。”
蓝衣人加以森冷的目光,盯了那人一眼,才又道:“你们记着,凭你们的几手工夫,绝对赢不过那厮。”
他冷吟一声,以加强语气,又道:“千万别因为我也在场,便掉以轻心。”
大汉们都躬身而应,蓝衣人道:“哪个家伙手中之剑,乃是希世之宝,所以必须利用铁连环,扣住他的双手,那时候咱们就万元一失了。”
那些大汉们连连称是,蓝衣人直到此时,嘴角方始微微露出笑容。
他挥挥手,道:“你们都到大路上等候吧!”
那四个假投公人的汉子,迅即离开山坡,奔向大路。当他们都消失之后,蓝衣人悠闲地起身走动。
余小双机警地转头一望,但见距她不远的张大鹏,露出要说话的神情。她立刻用手势制止他,示意他耐心等候。
以她想来,这一群铁连环帮的人,必是利用公门捕决的身份,去欺骗一个人,使他上当被擒。
问题就出在这儿,以铁连环帮的势力,以及这蓝衣人的功夫艺业,照理说不必假冒公人才对。
这是因为以他们的实力,比起十个人的捕快,还要强大。况且武林中人,决计不肯轻易束手被捕的。
假如一定要动手,则假冒公人之后,蓝主人仍须跟去才行。若然蓝衣人恐怕跟去时会被对方看破,而不跟去。则假冒之举,徒然削弱实力,得不偿失而已,由此可知必定另有作用。
余小双迅速地思忖着,她本身的经验虽不多,但身在彩霞府,对江湖门道,以及许多奇怪之事,皆曾听闻。
因是之故,她仍然算得上有相当经验,见闻广博之人。
她继续想道:“就这等情况看来,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马上就要到达的对象,必是个奉公守法之人,绝对会俯首就擒。”
想到这一点,她顿时感到愤愤不平。因为铁连环如果是利用人家这种美德的话,实在是太卑鄙了。
她又忖道:“第二个可能是:这蓝衣人算定时间充裕,所以还在等候什么消息。也许这两个可能性都有……”
她凝神查看那蓝衣人的动静,过了一阵,靠大路那边的树林内,有一个人迅快的奔人来,跟蓝衣人打个招呼。
此人约有五旬左右,但身材仍然结实强健,眉目间有一股剽悍之气,背后斜插一把大刀。
他走到蓝衣人跟前,拱拱手,道:“听说你已有了线索,是也不是?”
蓝衣人点点头,道:“尤老师来得好快,比兄弟的预测还早了一往香的时间……”
他悠闲的笑了笑,又道:“尤老师此来,可曾与李姑娘联络过了?”
姓尤的剽悍老者道:“蓝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衣人道:“兄弟平生行事,最根的是受骗落空,关于今日这件事,捎话过来的人是尤老师,并未见过李姑娘本人。因此之故,关于事成以后的酬劳,兄弟不能不多问两句,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尤老师哼了一声,道:“蓝兄素有多疑之名,看来如今益发厉害了,难道我尤一峰的说话,蓝兄居然还信不过么?”
蓝衣人道:“不是信不过,尤老师万勿误会。兄弟只不过为你着想而已,要知付酬之人,乃是李姑娘而不是你呀!”
尤一峰道:“她如果不守信的话,只怕损失比蓝兄还惨重,试问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将来有谁还肯为她出力?”
蓝衣人道:“将来之事,兄弟不感兴趣。”
尤一峰双眉一皱,道:“蓝兄如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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