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十四州
涤凡道人早就觉得吕崇文小小年纪,竟有这样一身惊人武功,爱惜已极!见他窘得难过,忙自笑语解围说道:“白衣勾魂刁润,是鄱阳双鬼之一,艺出崆峒,名头不弱!四灵寨总坛所在的翠竹山庄,更是高手云集,无殊虎穴龙潭!二位能在那种地方及人物手下,讨了便宜,实在令人敬佩!闻得二位曾与四灵寨订下拜山之约,不知是在何时?贫道虽然不才,也想邀约几位同门,一观盛会,并合力稍挫四灵寨凶焰!”
慕容刚正好觉得明春翠竹山庄之会,自己方面人手太单,这涤凡道人,分明已得武当真传,艺业不俗,既然自告奋勇,到是个大好助力!闻言急忙谢过,南天义、陶萍及顾清等人,也均随声表示愿意届时同往,慕容刚则把三月三日约期以及结仇原由,略向众人倾诉之后,便与涤凡道人、南天义及吕崇文等人,起立向顾清告辞,顾清再三挽留,众人因情面难却,遂在这姥山之上,又复逗留三日,等小银龙顾俊的丧事办完,才各自揖别风流云散。
涤凡因出外云游已久,必须先返武当,南天义则如孤云野鹤,随意所之,见慕容刚、吕崇文二人,意在南游,遂相携结伴,沿途指点山川形胜,介绍文物古迹,多了这样一位识途老马,慕容刚、吕崇文二人,益发不觉寂寞!离却湖巢,是往东南浙江省方面进行,慕容刚、吕崇文均有良驹代步,南天义遂也买了一匹好马,三人执策周旋,从容慢步,第三日晚间,因贪看夜景,错过宿头,时到初更,仍未走出一片山岭。
好在各有一身超绝武功,也不怕什么虎狼宵小,索性马蹄的答,踏月缓行。安徽省内的江淮两域,湖泊河流,星罗棋布,在河影山光之下,渔笛衣砧,虫声鹤唳,那种自然音韵,交织出一片清幽! 吕崇文观赏之余,突然回头向慕容刚叫道:“慕容叔父!那崔畔的虬松之上,不是有人在悬绳自缢么?”
探囊挥手,一粒铁石围棋,电闪飞去,但绳索紧断之后,人落地上却僵直不动,好似早已死去!
慕容刚想起当年在兰州丰盛堡吕家庄外的桃林之内,也是飞刀断索,救了一名假装自尽的乡农,结果被千毒人魔西门豹,假手自己以一只人耳毒匣,毒死盟兄之事,今日情景相若,当然深存戒心!急忙制住吕崇文轻举妄动,与南天义慢慢走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那人七孔流血,死已多时,但却认得分明,就是姥山赴约,在顾家庄内,以判官双笔与天龙剑客陶萍过招落败的青阳双煞之一,那作庄稼汉打扮的窦一鹗!
慕容刚见过窦一鹗,好端端的死在此地,不禁一愕!抬头打量四方,果然在崖边暗影内,另一株大树的枝叶之中,发现还悬有一人,解下一看,未出所料,正是青阳另一恶煞的孟长风,二人死状一样,均是七窍溢出黑血,显系中毒身亡之后,被人吊在树上,并非自缢致命!慕容刚暗忖,看此情形,对这青阳双煞下手之人,心太毒辣,似非正派侠士所为,他二人抬走西门泰,莫非……。”
南天义观察半晌,自言自语道:“看这二人死状,是他独门手法!难道?……”
慕容刚接口问道,“南兄莫非也疑心此事,是那千毒人魔西门老贼所为么?”
南天义看他一跟,点头答道;“南某昔日与这西门豹,颇有一段渊源,在十年以前,才反脸成仇!所以对他千变万化的鬼蜮伎俩,尚能略知什一!看这青阳双煞死状,正是千毒人魔的独门手法!此人诡谲无端,多年不现江湖,突然在此偶露魔踪,可能是因他侄儿遇害之事而起,慕容兄及吕小侠与他结怨甚深,俗语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前途无论甚事,必须特别小心谨慎才好!”
慕容刚剑眉双剔,恨声说道,“慕容刚对这老贼,恨不得食共肉而寝其皮!就怕他隐居不出,无可奈何!但愿如南兄之言,前途遇上,定教这老贼在我‘卍字多罗剑’下,尸分八块,才能略慰我盟兄在天之灵!”
南天义闻言笑道:“慕容兄肝胆义气,生死不渝,令人敬佩无已! ‘卍字多罗剑’似是恒山无忧上人不传之秘,原来慕容兄艺出宇内三奇,无怪不把四灵寨及千毒人魔,看在眼内!吕小侠身手,超凡出奇,难道也是同沐无忧上人恩光所赐么?”
慕容刚最不愿倚仗无忧头陀及静宁真人等宇内双奇的名望骄人,见自己把话说漏,连忙掩饰道:“先师上无下垢,元寂已久,无忧上人乃是师伯,慕容刚不过略受指点,那里谈得到艺出恒山,南兄休要过誉!”
南天义见他设词推脱,知道他叔侄不愿轻露本相,微微一笑,也不再问。三人策马再行,又越过一个山头,发现了一座庙宇。
庙虽不大,建筑得到颇华丽,门匾大书“金鹫寺”三字。南天义轻叩山门求宿,知客僧人,问明来意,把三人让到一间颇为精致的静室之内,坐骑也命小僧牵到寺后。
知客陪着三人,稍谈数语,便自辞出禀告方丈。少顷小僧送三碗素面,说是方丈恐怕尊客夜行腹饥,请用夜点,即出相见。
慕容刚见那素面之上,堆着不少松茸香菌,不由向南天义笑道:“荒山野寺之内,竟还整治得出这样精致的饮食,真算口福不浅!看这几碗素面,色香均佳,味亦当不坏,不可辜负这位方丈好意,明日行时,多留些灯油香火之费就是,南兄及文侄,我们趁热用吧!”
三人端起面碗,还未就口,突从寺后传来“希聿聿”一声马嘶,慕容刚长年与爱马为侣,到耳便自听出,正是自己那匹“乌云盖雪”,遇见了什么恐怖之事,故而发出这种嘶声!不由霍然起立,向南天义说道:“南兄,庙后何人?竟敢暗算我们坐骑!”
南天义自闻马嘶,就在四处打量这间静室,忽然眉头一皱,且不理会慕容刚,从袖底取出一根三四寸的银针,插入手中所捧的面碗之内,果然半截银针,立呈乌黑!
南天义审视银针,双目暴现神光,满面晒薄不屑之色!慕容刚与吕崇文却均惊出一身冷汗,暗叫惭愧,若不是这—声马嘶,三人岂不全作了屈死冤鬼?
这时一个胖大僧人,面上含笑,刚刚走到静室门口,突然瞥见南天义自面碗之内,抽出银针,倏然变色止步,便待回头!
吕崇文自座中跃起,点手叫道:“凶僧休走!你与我们有何冤仇?竟敢下毒暗算!”
那胖大凶僧,竟似知道三人武功厉害,一言不发,伸手在室外的一根大柱之上一摸,“哗啦”一声,一块极厚钢板,自空坠落,“当啷啷”的震天巨响,砸得地上砖石横飞,硬把门户堵死!
三人这才注意到这间静室的所有窗棂,均是用极粗铁柱所铸,外涂黑漆,钢板一落,无殊被人监禁在一座铁牢之内!
慕容刚对南天义笑道:“南兄!江湖之中,只听有黑店之说!想不得我们今天居然落在了黑寺之内!〃
话音甫了,头上的屋椽之间,发出一阵磔磔狞笑,一个粗暴口音说道:“四灵寨威震江湖,从无任何大胆狂妄之人,敢加冒犯!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竟敢去往武林圣地翠竹山庄之中,撒野滋事,岂非活得太不耐烦?如今玉麟令主业已通令各地寨中弟子,以你二人首级,呈缴总坛者,立加特殊升赏,畀予香主之位! 活该佛爷建此奇功,一看那黑红二马,便知道你们时乖运蹇,不走天堂之路,偏投地狱之门,要在我这金鹫寺的小须弥禅房以内,被你家佛爷超度!至于另外一位老施主,也无辜株连在内,想是前生与佛爷注定有这段善缘,等收尸之时,佛爷特别替你念上几句往生经文!也就是了!”南天义闻言并不生气,只在环顾这静室四周,嘿嘿冷笑!
慕容刚闻此才断然肯定,那毒心玉麟傅君平,确与自己有不解之仇!但此时还推测什么结仇之因?只觉得把南天义也牵涉在内,好生过意不去!方一略表歉意,南天义已自哈哈笑道:“这种话实非慕容兄这等人物,所应出口,江湖行侠,险阻艰危,还不是家常便饭?彼此既成好友,自然利害相同,何况南某早就愤激四灵寨过份跋扈骄狂,久欲邀集志同道合之人,扫穴犁庭,挫其凶焰!但这些都是后话,目前凶僧自知武功不敌,不敢入室明攻,我们应注意他下一步的鬼蜮奸谋,是从何处下手?才好准……。”
话犹未了,方才凶僧传音的屋椽之间,忽然袅袅生烟,三人定睛细看,原来根根屋椽也均是精铁所制,椽上并有无数小孔,淡黄烟雾就在那些小孔之中,腾腾而出!
慕容刚知道这种烟雾,若非薰香,其中必也蕴含剧毒,忙自怀中取出灵丹,分与每人一粒,并把鼻孔塞住,向南天义说道:“这是家师伯无忧上人秘炼的解毒灵丹,南兄请含上一粒!我们困在此间,总不是事,小弟来试试这些窗棂,可能弄得它动?”
细看那些窗棂,横竖相交,中间只有寸许方孔,根本无法下手,慕容刚运足真力连击两掌,也不过把那核桃粗细的铁柱,震得稍稍弯曲,依旧无济于事!这时因窗孔太小,又只有一扇,椽间喷得太多,室内烟雾已浓,又腥又臭,虽然含有灵丹,那种气味也自难耐!
吕崇文皱眉问道:“慕容叔父,势逼至此,只有一试宝剑锋芒了!”
那柄青虹龟甲剑,因昔年故主大漠神尼,与西域一派,结有深仇,为免此剑一现江湖,传扬开去,引起无谓纠纷,所以宇内双奇一再告诫,不准轻易使用!但总无在这斗室之中,坐待毒烟薰呛之理,万般无奈,慕容刚只好点头,吕崇反手扳剑,呛啷啷的一阵极为清脆悠扬的龙吟起处,青莹莹的一泓秋水,横在吕崇文手中,四处黄烟,竟为之减退不少!
南天义失声赞道:“端的好剑,真是罕见神物!”
吕崇文青虹龟甲剑在手,往铁柱窗棂之上,轻轻几划,慕容刚双掌再震,果然应手立开,现出了一个二尺方圆的大洞。三人穿窗而出,为首凶僧还在密室机关之内,拼命放那黄色毒雾。等到得报赶出,吕崇文早就恨透了这种暗算伤人的卑鄙之辈,青虹龟甲剑,光疑电闪,剑似龙飞,举手之间,便把个胖大凶僧,连禅杖带人,劈成两半,尸横就地!剩下两名小僧,正待奔逃,吕崇文杀心已动,青芒电掣之下,又是两颗光头,坠落尘埃!慕容刚怒声叱道:“文侄怎的如此疯狂?你就算不遵我在巢湖姥山之上的谆谆诰诚之言,难道连你恩师、师伯,临下山前的训诲,也一齐忘却?”
吕崇文恭身正色道:“叔父请恕侄儿顶撞!顾庄较技之时,侄儿戏弄智圆及抛锤误伤之事,确属轻狂不当,既经叔父训教,今后决不再犯!但对这四灵寨的爪牙之辈,却不能轻饶,因为暗算我们可恕,为害世人难容!就以今夜毒面毒烟,及房舍中的机关之类看来,这座金鹫寺内,已不知有了多少屈死冤鬼?四灵寨声势太大,手段太毒,江湖之上,人人侧目而畏其凶锋,含愤在心,莫敢一吐!今后侄儿只要发现四灵寨任何一处明桩暗卡,一定把他们化作飞灰,剑剑诛绝,以儆凶邪,伸张江湖正义!不然难道我们八年埋首,茹苦含辛,学来的这一身功力,就为了报却一己私仇,杀一个千毒人魔和单掌开碑胡震武老贼面已?恩师曾说过,自他老人家等人,隐居以来,江湖之中奸邪得势,魑魅横行,亟须有所整顿,所以‘杀’并不戒,戒之在‘妄’!就拿这柄青虹龟甲剑的昔年故主大漠神尼来说,身为佛门中人,不但也在一夜之间,仗此三尺青锋,连斩六十七名万恶不赦的江洋巨寇,至今传为美谈!人人敬仰不已么?”
吕崇文展眼之间,连斩三僧,偏又说得头头是道,慕容刚一时真还无话相驳!想起八年前,此子目睹父母遭祸,忍泪不流的那付怨毒眼神,和远上恒山,无忧师伯嫌他一身杀孽,不肯收录等事,知道这是劫运使然,—干奸邪,恣肆太久,如今碰上这位小小杀星,一柄青虹龟甲剑,不知要有多少绿林贼寇,断肢飞头,开膛破腹!
吕崇文见慕容刚默然无语,以为对自己生气,忙又涎脸笑道:“侄儿年轻,不会说话,以后尽量少杀就是!叔叔最疼我的,不要生气,我们看看马去!”
慕容刚与吕崇文情逾父子,便真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何况仔细一想,吕崇文所说,确甚有理,按照一路所见四灵寨爪牙,及千毒人魔叔侄的种种恶行,以及当年之事,难道还说不上死有余辜?罪有应得?所以根本就未生气,听吕崇文提起马匹,心内到是一惊,暗想方才若非宝马长嘶,毒面入腹,与南天义等三人,岂不成了这金鹫寺内的新死冤鬼?但宝马不会无故惊嘶,不要被凶僧有所伤害?
忙即赶到寺后一看,黑红白三匹骏马,骄立廊下,神骏如常,引导三人入寺的那个知客僧人,却已脑浆进裂,地上还遗有一柄戒刀。显系想来暗算,被宝马奋威踢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