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天心





  伏少陵大吃一惊,欲躲不及。
  而他怀中的夏侯英也趁在此时抽出双掌,推向他的中庭。
  前后夹击,伏少陵纵有天大的修为,也一时闪避不开。
  “哇!”
  一溜血光,喷出数丈,身子一滚,一式“懒驴打滚”滚向假山背后。
  诸葛兰哪里肯舍,飘身追下去……
  不料——夏侯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诸葛兰本要去追伏少陵,却不料夏侯英这一哭,把她已起的势子停了下来,她以为夏侯英受了重伤。
  因此,折回了势子,关心地道:“夏姐姐!你怎么哪?受了伤?伤在哪里?”
  夏侯英更加忍不住哭得也更伤心。
  诸葛兰急得直搓手道:“你的伤在哪里,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夏侯英哭泣着说道:“伏少陵小畜生,我……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
  诸葛兰见夏侯英的语音气色,均无受伤的迹象,听她口气,只是受了伏少陵的气而已,不由一跺脚道:“小姐!你耽误了事了!”
  她说着,弹身而起,向伏少陵滚落之处跃去。
  四周寂静,落叶有声。
  伏少陵的影踪全无。
  地上,留下一片残叶断枝,还有一堆淤血。
  诸葛兰懊恼之余,游身在花园内巡视了一周,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回到假山之处!
  夏侯英还在唔晤咽咽的饮泣,一见诸葛兰就扑倒她的怀内,抽泣地道:“妹妹!我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等肮脏气!”
  诸葛兰也恨得牙痒痒地道:“再遇到伏少陵,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替姐姐找回今天这个场子!”
  夏侯英勉强整理好衣衫,却十分诚挚地道:“妹妹!你没有吃亏吧?”
  诸葛兰也恨恨地道:“说来话长,司马玠还在与伏五娘拼命呢!我们赶过去瞧瞧!”
  夏侯英又娓娓地道:“我送信到左路,幸亏找到了‘马’记暗号,很容易的找到了司马玠!”
  诸葛兰道:“你们怎知我到了‘九松堡’?”
  夏侯英泪水未干道:“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诸葛兰不解地道:“此话怎么扯的上!”
  夏侯英道:“司马玠说你一个人上路,又离野人山不远,怕你遇上了‘七绝群魔’生恐有失,所以,他逼着我一同到中路来找你!”
  诸葛兰道:“为何能找上这‘九松堡’呢?”
  夏侯英道:“我们到了中路,不见你的影踪,又没见到你留下兰花记号,嘿!可把我那们准妹夫司马大侠急坏了!”
  诸葛兰红着脸道:“姐姐!不要取笑好嘛!”
  诸葛兰继续说道:“我与你的那位他,就拼命的四下乱转,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后来,找到了这座‘九松堡’!”
  话才落音。
  突然一阵厉啸,冲天而起。
  一青一白的影子,像两头绝大的飞鸟,翻腾而起,正是“玉金刚”司马玠与“白发金刚”伏五娘。
  诸葛兰身子一震道:“喏!他们斗起内力来了!”
  夏侯英也是行家,抬头望着凌空飘忽的影子,两眼瞪得发直。
  但见司马玠人如神龙,掌势如虹。
  伏五娘也不是弱者。
  她白发飘飘,双掌微挫之下,“日月升恒”双管齐下,硬找司马玠的要害发招。
  像晴天霹雳。
  轰!
  人影乍合即分,嗡嗡之声群山响应四谷传音久久不绝。
  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
  诸葛兰不由看得技痒,她对夏侯英道:“姐姐!看我的!”
  她的身子一长,人已起至半空,娇吼声道:“司马兄,等我来伸量伸量这老婆子有多大的修为,几分火候!”
  料不到,“白发金刚”伏五娘正在脱身无计的时候,一见诸葛兰揉身射至,一叠腰翻身撤出五丈,落在厅脊之上,冷冷一笑道:“恃仗人多吗?”
  诸葛兰道:“一对一,姑娘怕不了你!”
  伏五娘冷冷一笑道:“原来正派人士也用车轮战法!”
  司马玠也落身在东首屋面,朗声道:“岂有此理,伏五娘,本人已够你受的了!”
  伏五娘淡淡一哂道:“哼!诸葛兰不是也插手了吗?我老婆子平生不打群架!”
  司马玠道:“少侠我再接你三百招!”
  伏五娘尚未答言。
  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其音高亢,其声凄厉欲绝。
  伏五娘抬头谛听之后道:“我儿少陵已走,我也投有兴趣了!”
  司马玠飘身而起,向大厅屋面纵去,口中喝道:“要走!
  何必!“
  伏五娘抢先腾身,认定那声厉哨之处掠去,口中高喝道:“珞珈山候驾!此时失陪了!”
  语落,人已远出数十丈之外,转眼之际,只剩下一点白影。
  司马玠欲追不及,不由对着诸葛兰道:“兰妹妹!若不是你半途插来,这老婆子就没法趁此下台的一走了之!”
  诸葛兰本要与伏五娘一拼,此时见伏五娘一走,心中已然不乐,又闻司马玠有怨怼之意,不由鼓起了小嘴,三分不悦地道:“如此,我是来错了!”
  司马玠忙陪笑脸道:“说不上谁错谁对,只不过……”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不过什么?”
  司马玠并未觉出对方说话有赌气的成分,自顾接着说道:“不过伏五娘一走,实在可惜!”
  诸葛兰道:“可惜什么哩!”
  司马玠道:“因为我已蓄势养力,在空中耗损她的功力,就打算在她疲乏之际,舍命一击!”
  诸葛兰悻悻然地道:“还怕以后没机会吗?”
  司马玠是直爽性子,回道:“机会虽有,像这等机会却是难得,须知伏五娘轻易不愿与人交手,适才你一来,她就跑,这就是最好的一面镜子!”
  诸葛兰心中难过已极,气鼓鼓地道:“唷!我明白了,伏五娘是不遇上顶尖的对手,不会拼斗,难怪你们两人是‘强中之强’,所以我一来,她就不屑的走了!”
  司马玠淡然道:“这当然未必,不过那老婆子有这个怪癖!”
  这正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向来心高气傲的诸葛兰,本已有几分不愉之色,更哪能听司马玠这番话呢!
  她冷冷一笑道:“你说的有理!”
  司马玠毫未介意,又道:“下去看看夏侯英,她为了你可累苦了!”
  诸葛兰奇怪地道:“为了我?”
  司马玠道:“可不是吗?你又不留下预定的兰花记号,让我们东找西觅的!”
  诸葛兰心中越发不是味道,遂口道:“都是我的错!”
  司马玠一本正经地道:“不是谁的错,而是江湖之险,无法蠡测,假若我们今晚不来,只怕……”
  诸葛兰的双颊火烧一般。
  不过,夜色深沉,司马玠看不到而已,却只管答道:“只怕也不容易出‘九松堡’!”
  诸葛兰心中的难过,可以说到了极点。
  她想:司马玠的话分明是说我拖累了他们。
  ——难道自己就这样不中用吗?
  ——难道我自己就不能在江湖上闯吗?
  难道……
  司马玠乃是一片至诚,又絮絮叨叨地道:“江湖上奸狡百出,兰妹妹,你的功力修为虽然是炉火纯青,但江湖的经验,却要多经磨练!”
  诸葛兰心中自有主意,闷声不响。
  这时,已到了后花园内。
  夏侯英早已整顿好了发式衣衫,迎上前来道:“伏老婆子给跑了?”
  司马玠朗声道:“本来伏五娘已成强弓之末,兰妹一来,反而让她借机溜掉了!”
  夏侯英道:“这一次‘九松堡’可把我气死了!”
  司马玠道:“哦!气什么?”
  夏侯英道:“遇上下流胚子伏少陵!那小子……”
  她犹有余恨,欲言又止。
  司马玠自然听得出夏侯英的口吻,忙笑道:“一切都为了兰妹妹而起,你们姐妹行,也用不着我来致歉!”
  诸葛兰听着这一问一答,始终未发一言。
  然而,她心中的难过,如同翻了五味瓶,酸、辣、苦……
  不知是什么味道。
  夏侯英女儿心细,走向诸葛兰道:“兰妹妹为何不开口!”
  诸葛兰强打笑容道:“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夏侯英道:“你怎么客套起来了!”
  司马玠道:“夜已深沉,我们就在这‘九松堡’打个盹,天明后再赶路吧!”
  诸葛兰忙不迭地道:“最好不过!”
  夏侯英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三人就在花园侧房内,找了两明三暗的房子,各自回房就寝。
  五更鸡啼,天已大亮。
  夏侯英起身到了庭院,但见那“玉金刚”司马玠已在对着初升的旭日练功夫。
  司马玠微笑颔首道:“夏侯姑娘早!”
  夏侯英道:“兰妹妹还没起来吗?”
  司马玠领首道:“你正好去叫醒她,天色已明,也好赶路,免得方古骧他们挂念!”
  夏侯英道:“也许连日来太困倦,我去叫她去!”
  说着,像一朵红云似的,对着诸葛兰所住的房子跑去。
  “咦!”
  不料,房门虚掩。
  夏侯英推门跨进去,不由更加骇然。
  原来,房子里空洞洞的,连床上的被褥都一动没动,还折叠的整整齐齐。
  她不禁高声叫道:“兰妹妹!兰妹妹!兰……”
  司马玠闻声推门抢了进来,慌忙道:“怎么?兰妹……
  她……“
  他对着迎窗的粉白墙发楞。
  但见粉白墙之上,似乎用尖锐之物刻着字道:只身独闯江湖二十秋,足经大江南北任熬游。
  殊不料,水倒流。
  珞珈山,且探取老魔六阳魁首。
  这首词分明是新刻上去的,匆匆忙忙,既未深研平仄韵律,刻的又十分潦草。
  司马玠一看,不由捶胸跺脚道:“糟了!”
  夏侯英先前一进房子就注意床上,此时一见,莫明其妙地道:“兰妹是同谁呕气!”
  司马玠愁眉苦脸地道:“还有谁,只有我啰!”
  夏侯英不知所以地道:“你昨夜又……”
  司马玠忙道:“不是,只是昨夜不该说伏五娘轻易不愿出手那一番话,所以……唉,来不及了……”
  那份焦急的神情,是从来没有的。
  夏侯英安慰他道:“急也没用,好在兰妹妹功力修为都有份量!”
  司马玠道:“江湖险恶,人心莫测,这不是功力修为的问题!”
  夏侯英何尝不焦急,她只好道:“别急,现在依我之见,你先赶上去,我去通知另外两路人马,准定到黄鹤楼聚会,早到早等,不见不散!”
  司马玠点头道:“事到如今,只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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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粉黛金刚”诸葛兰,真的像司马玠所说的一样。
  她越想越觉有气,心忖:十二金刚是并驾齐驱,为何只有司马玠与伏五娘,被江湖目为“强中之强”的绝顶高手?难道自己不配吗?
  ——为何自己要拖累别人!难道自己凭着这身能耐,就不能闯江湖吗?
  ——在没有遇到司马玠之前,自己不是已经名震武林,誉满江湖了吗?
  ——七绝老魔,白发金刚母子,真的比自己高明许多吗?
  ——自己单人独骑,真的斗不过……
  她钻进牛角尖里面,再也出不来,折下一截柳枝,胡乱的在粉墙上留下一首长短句,趁着夜深人静,出了九松堡!
  这一天,已是近午时候,红日当空,碧空如洗,原本是晴朗天气。
  忽然,乌云四合,雷声隆隆。
  倾盆大雨,夹着狂风,天崩地裂似的怒卷而下。
  诸葛兰急切问展功赶路。
  幸喜到了市镇的梢头。
  她一低头,双袖掩头,就向一座酒帘高悬的招商店中跑去。
  不料——那招商店里正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从店内向外跑。
  两人一进一出,几乎撞了一个满怀。
  那中年汉子一回头露出一嘴白牙,龇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诸葛兰并不在意,大步跨进酒店。
  但见酒店中东斜西歪的约有十来张桌子,倒有七、八张坐了客人。
  她择了一个角落的空位坐了下来。
  店小二行了过来,脸上堆满了极为勉强的笑容。
  诸葛兰以为他过来招呼,因此朗声道:“店家,替我配四个可口的小菜……”
  不料店小二躬身低语道:“客官,胡二爷要小弟来请你过去坐!”
  诸葛兰不由奇道:“胡二爷?”
  店小二指着正中桌子那五个大汉道:“喏!那位身带板斧的就是胡二爷!”
  诸葛兰放眼望去。
  五个大汉高踞危坐,正中那个“胡二爷”秃头光亮,牛山濯濯连半根毛也没有,奇怪的是敞开的胸膛,却生满了黑茸茸的胸毛。
  在他肋下,斜插着一柄板斧,看样子颇有分量。
  另外四个汉子,每人一柄大砍刀,一个个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