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影瑶姬
他略略一停,继续分析道:“詹白水早就受人注意,不足为奇,有人认得出他,亦不奇怪。但对方为何一直不动他,却不得而知。可是直到咱们来到,而展爷你的威力已被他们知道的话,则对方可能怕咱们与詹白水连成一气,所以猝然发难。若是如此,说是咱们促使对方提早下手,也说得通。”
展鹏飞想了一下,才道:“总而言之,那些邪派人物的行径,往往教人无法臆测,我已经弄糊涂啦,不知该怎样办才好。”
庄三道:“詹白水替狄大侠的小姐医病,其中必有古怪。”
孙小二道:“这个谜不猜也罢,我也弄得头昏脑涨啦!”
这时外面有人招呼庄三出去,不知料理些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庄三匆匆奔入来,面色紧张,道:“展爷,孙二哥,你们猜猜看,我刚看见了一件什么物事?”
展孙二人哪里猜得出,孙小二胡乱猜了一下,便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连你庄三哥也兴奋得像小孩子一般?”
庄三道:“说出来教人难以相信,我亲眼看见詹白水的玄铁葫芦。”
展鹏飞知道孙小二定会把事情弄明白,所以默默不语地听着。
孙小二道:“这话可是当真?这个葫芦怎会跑到这儿来?”
庄三道:“兄弟怎敢胡说?有个熟赌客输急了,从一口竹箱里拿出这个玄铁葫芦,要押几两银子翻本。”
孙小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赌徒是什么人?”
庄三道:“这厮姓赖名铁嘴,向来不务正业,专在城里各处赌馆混日子。但最近两个月忽然阔了很多,衣服齐整了,人也神气了……”
孙小二道:“他不属任何帮会的?”
庄三道:“都不是,这厮有一个长处,就是能言善道,死的能说成活的,辩论起来永不认输,所以人家都叫他赖铁嘴。”
孙小二道:“那玄铁葫芦既是落在他手中,必有原故,你能不能查出内情?”
庄三道:“现在还没有办法,我已吩咐过外面的弟兄,到时跟踪这厮……”
宽大而嘈杂的厅堂中,赖铁嘴神色沮丧,站在人群后面。
他不但口袋里的银子输光,连那几两用玄铁葫芦抵押而得的银子,也全军尽墨。摸摸身上,实在已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赌徒不怕输,只怕没有翻本机会。赖铁嘴在赌桌边挤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被挤到后面。
他正在沮丧之际,一个汉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赖铁嘴,你干吗不下注呀?”
赖铁嘴一看,原来是开骡马行的张方,当下苦笑一下,道:“今天手气不好,看一看再说。”
张方道:“听说你最近发了财,敢情有什么贵人扶助呀?做什么生意?能不能让兄弟也跟跟风,嫌他几文?”
赖铁嘴哪有心情跟他多说,摇头道:“咱们改天再谈吧……”
张方道:“哈,小赖,别这样发了财就不认得老朋友,走,我请你喝一盅去……”
赖铁嘴不觉泛起苦笑,道:“不,我还有事。”
张方讶道:“喝一盅也不去?有什么事?”
赖铁嘴道:“唉,你哪里知道,我实在喝不下……”
张方拍拍胸脯道:“你有什么困难?咱们做朋友的要是帮得上忙,一定没得推辞。”
赖铁嘴摇摇头,道:“不,你不行,我找别人才帮得上这个忙……”
张方疑惑道:“究竟有什么事呢?除了杀人放火之外,我张方什么事干不得?”
赖铁嘴道:“老实告诉你吧,我有一件重要物事,在这儿押了五两银子,”他双手一拍,又道:“但都输光了。这件物事得赶着送到一处地方,你瞧,五两银子那么多,跟你还不是白商量么?”
张方笑道:“哈,哈,小赖你真是门缝里瞧人,把人给看扁啦。五两银子怎难得倒我张方……”
赖铁嘴一怔,道:“张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认识张方不是一年半载,深知此人视钱如命,三五百文还可商量,五两银子可就绝对不必指望他能借。但是这张方的口气,居然大可商量,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简直是奇迹啦。
所以赖铁嘴无法置信,虽然他实在十分急于获得这五两银子,以便赎回那玄铁葫芦。
只听张方道:“没有旁的意思,我说五两银子难不倒我,可以借给你小赖周转一下。”
赖铁嘴伸手道:“那就拿来,我小赖日后加倍奉还。”
张方道:“且慢,我还有两个条件。”
赖铁嘴道:“算啦,你干脆说不借,该多好,我本来就没指望跟你借。”
他马上就出言讥讽张方,毫不保留,原因自然是的确没一点儿奢望。
张方道:“我两个条件很简单,第一个是今天不许再赌,须得赎回你说的物事……”
赖铁嘴冷咳一声,道:“第二件呢?我瞧这一宗是神仙也办不到的难题。”
张方道:“不对,容易的很,你打算去做什么事,告诉我就行啦。”
赖铁嘴讶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张方取出一绽银子,托在掌中,道:“一点儿也不假。”
赖铁嘴看得清楚,那绽银子果然是五两的。于是在高兴之中,暗暗狐疑,终于问道:
“张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拿五两银子,就是要买我这个消息么?”
张方点点头,道:“我相信做得妥当的话,一定有很大的好处,对不对?所以我不怕你会赖债,只怕你不说出来。”
赖铁嘴沉吟一下,认为他说得有理。这个有名的铁公鸡居然肯拿出五两银子。当然要知道内情,以便判断有多大的好处。
他不再考虑,压低声音,道:“好,张方,我告诉你。但你千万别泄漏出去,不然咱们全都活不成。”
张方骇然道:“有那么严重么?”
赖铁嘴可真怕骇着了他,连忙道:“那也没有什么,你不说出就没事。”
张方透一口气,道:“那你说吧。”
赖铁嘴道:“我押的是一个铁葫芦,这件物事,我奉命送去一个地方,当作一件信物,送到了之后,就没我的事。这一趟差使,最少也可以得个一二十两赏金……”
张方伸伸舌头,道:“赏金就有那么多,那是些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手笔?”
赖铁嘴把声音压得更低,道:“都是很厉害的人物,有男有女,咱们最好别谈论他们。”
张方也悄声道:“那一定是很邪门的人物啦,我干骡马行这门生意,曾经见过很多邪门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赖铁嘴直点头道:“对,对,正是这样。我只知道一个女的叫木姑娘,木头的木,你说怪不怪?还有一个道士,叫做龙虾真人。这两个家伙都难看得很。不过他们出手阔绰大方,替他们跑腿送信,若是我能省吃俭用些,不消多久就变成小财主啦……”
张方道:“好啦,我替你赎回那个铁葫芦,你办完事之后,可别忘了我老张啊。”
他迅即向有关的人,赎回那只黝黑沉重的铁葫芦。
赖铁嘴接到手中,不胜之喜,道:“张方,想不到这回你救了我的命。本来我身边还有十多两银子,看看时间还早,打算赌两把就走,谁知输个精光,连这件物事也押掉。后来我才想到,那些人脾气古怪,给他们办事办得好,赏金很多,但办不好的话,可能性命不保……”
张方真想问:他奉命把这玄铁葫芦送给谁,但是又牢牢记得庄三的吩咐,叫他万万不可打草掠蛇。好在有人跟踪,不久便知赖铁嘴到什么地方去。因此他小心地避开这话题,还催他道:“那你就快去办事吧,回头咱们再谈……”
赖铁嘴道:“咱们得等明儿才碰头,因为我回到快活铺那边回话,大概天就黑齐了,再到城里来那不是半夜了么?”
张方道:“不忙,不忙,明儿碰头也好。”
赖铁嘴再向他道谢一声,抱着那个沉重的葫芦,走出了赌场。
这边张方把交谈过的话,一一告诉庄三。
庄三霍然道:“哦,那些妖人住在快活铺?好,张方,你这回干得太好了,在这儿随便玩玩,我还有点儿事情……”
他的事情是一方面派遣人手接应跟踪赖铁嘴的人,一方面得把这些消息,告诉展鹏飞和孙小二。
孙小二一听完,便道:“原来那些人是燃犀府的人物,展爷可还记得那九头鸟陈老实和黑海蛇娘么?”
展鹏飞当然记得,这两个妖人武功古怪高强,虽然终于死在他宝刀神指之下,但他心中印象却十分深刻,更不敢有丝毫轻视。
孙小二欣慰地又道:“陈老实和黑海蛇娘,乃是燃犀府最著名的两个高手,连他们也逃不了杀身之祸,什么木姑娘、龙虾真人当个屁?咱们大可放心。”
他行事素来小心,展鹏飞听他这么一说,便真个大大放心,道:“只不知他们杀死了詹白水,取去了玄铁葫芦,想做什么勾当?”
孙小二沉吟道:“这件事必定和狄仁杰有关连,就是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说之时,神武堂的弟兄已有回报。
庄三告诉他们说道:“孙二哥猜得不错,那赖铁嘴出城后,直奔狄家庄的方向而去。”
孙小二两颗鼠眼滴溜溜一转,立刻跌足道:“不好了,赖铁嘴此去狄家庄,必定是展开一项阴谋。狄仁杰欲不中计,势比登天还难……”
展鹏飞淡淡一笑,道:“孙兄不必杞人忧天,想那狄大侠号称天下无敌,谁有这等胆子和力量去招惹他?”
孙小二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如果狄大侠无忧无挂,自然无人敢招惹他。但他现成的一个大包袱,这正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庄三道:“敢是狄家小姐么?”
孙小二道:“不错,我瞧那些邪派人物,若有什么阴谋的话,一定是针对狄小姐而设计的。”
三人正在谈论,又有消息回报。
庄三转告展孙二人道:“奇怪,赖铁嘴绕过了狄家庄,直奔落帽峰,可能是前往峰上的一静庵……”
孙小二问道:“落帽峰上的一静庵,是什么人主持?”
庄三道:“庵里一共有七八个尼姑,但据我所知,主持此庵的净缘师太,乃是本地人氏,为人俗气得很,决计不是身怀绝技之人……”
展鹏飞道:“净缘师太虽然俗气,但别的人呢?”
庄三道:“那就不知道,我马上去查问一下。”
不一会儿,庄三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道:“那落帽峰一静庵中的七个人,除了一个烧饭的老婆婆又聋又哑,不知姓名之外,其余六人,包括主持净缘师太在内,都列出来啦。”
孙小二没有伸手去接那张名单,事实上看了也是白看,因为他对这些人毫无所知。
这位以遁法名满武林的瘦小个子,眯起眼睛,道:“庄三哥,除了名字之外,你还知道多少?”
庄三道:“全都知道,每个人的来龙去脉,全知道。”
“那很好,”孙小二道:“其中有哪一个你认为有嫌疑的?”
庄三摇摇头,道:“咱们到底想查什么呢?”
孙小二道:“看看哪一个有资格接受詹白水的玄铁葫芦。”
庄三哦了一声,道:“就是没有,一个也没有,除了净缘师太和她的师妹净因之外,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尼,又全都是周围百里来地的人氏。”
展鹏飞想起自己的出身,笑一声道:“纵然都是附近人氏,年纪又轻,但未必就没有古怪。”
庄三道:“假如一定要在这些人之中,找一个出来的话,可能就是最年轻的崔姑子,她才二十岁不到,目前还带发修行,但听说身体强健,在山中行走,健步如飞。”
孙小二霍然道:“晤,这一个很有可能,她叫什么名字?”
庄三道:“她叫小筠,十五岁那年许给邻村的周姓人家,哪知这一年,她父母兄弟都死了,而夫家的寡母和姓周的儿子,也同时死了,一年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她就到一静庵去,从不下山。算算看也有三四年了吧,没有人见过她下山的。”
展鹏飞摇摇头,心中泛起了无限同情,一个女孩子遭遇到如此巨大可怕的打击,除了佛门可以托庇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她一定已有了“不祥”的声名,只要知道的人,一定不敢娶她入门。多可怜啊,小小年纪就得承受如此沉重可怕的打击。
孙小二沉吟一下,道:“听起来她很可能在这数年之间,获得了奇遇,练成了一身绝世武功也未可知……”
展鹏飞道:“邪派之人若是找她麻烦,咱们可不能不管啦。”
孙小二不解道:“为什么呢?”
展鹏飞道:“这个女孩子身世如此可怜,而那些邪派人物又铁定不会有什么好意的,咱们如是不管,只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