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魅影





  “快走吧,你何必白白送了一条命!”
  光灿固执地答道:“谢姑娘,我就是找你的,你不走我怎能走?”
  令狐宣呵呵笑道:“好多情的痴心汉啊,可惜可惜,今生今世你们再也见不着了,因为你这个牛郎得先到阴司地府见阎王,而这个织女呢,暂时还要活在人间,去侍候别的人。哈哈,小子,你心疼吗?”
  光灿道:“出口不逊,大言不惭,玩火者必自焚!”
  谢飞燕见他不走,越发着急,叫道:“你快走啊,你这个人……”
  令狐宣道:“老夫不是说了吗?你走不掉了,暴尸荒野不是也很有趣吗?小妞儿,老夫要你站在这儿,看着心上人慢慢死。他会躺在地上扭曲、翻滚、狂呼乱叫,老夫到时瞧瞧你是什么表情,想来一定有趣,是不是啊?”
  光灿也笑道:“你老得有点驼背,逃跑起来想也是很有趣的。”
  这话可触怒了令狐宣。
  世上没人敢这么当面讥笑他。
  那么,有人这样做了该怎么办?
  很简单,一个字:死!
  他怪笑一声,抬起手来,食指和拇指一合,弹出食指。
  一绺劲风直袭光灿琵琶骨,拟毁了他的武功,再来残忍地折磨他,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光灿与他同时举起了右手,以中指放在大拇指下,弹出了中指。
  “啵!”一声,两股劲力相撞,光灿依然若尤其事地站在那里。
  这一来,把令狐宣吓了一跳。
  谢飞燕则惊得瞠目结舌,做梦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光灿,居然也练成了“弹指神通”绝技。
  她由惊而喜,获救的希望使她不顾一切危险,忽地往下一蹲,侧身顺坡滚出林去。
  光灿见她的举动,立即又向令狐宣弹出一指,同时轻轻一跃,已经站在谢飞燕之前。
  飞燕见光灿配合极好,放心地靠在一棵树后,防止令狐宣偷袭她。
  令狐宣见光灿弹了一指攻来,也立即回了一指,又一声“啵”地撞击声,两人不分胜败,令狐宣更为吃惊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谁能调教出这么一个年轻人来!现在就如此厉害,再有几年岂不成了大气候!
  决不能让光灿活着走出斗方山。
  他暴吼一声,凶性大发,一个庞大的躯体跃起,双掌在胸前一错,“呼”一声,两掌齐出,两股巨大的罡风形成两个无形的铁锤,狠狠向光灿击来。
  “咔嚓”一声巨响,一棵碗口粗的松树齐腰倒在三丈外的草坡上。
  这一击,何止千斤之力!
  人的血肉之躯又怎能禁得住这么一下!
  眼前并无光灿的身影。
  莫非被压在树枝下面了?
  他心中有些快意地大步走去,拉开树身,却找不到那年轻人的尸身。
  他惊异地转过身来寻找,四处空寂,哪有人影?
  他立即双肩一晃,进了树林,立即运功默察,周围哪有人影?这小子难道逃掉了?
  他不相信,说什么也不相信。
  凭他快满一甲子的修为,这世上实在无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可是,周围静悄悄,真的没有影儿。
  他突然想起谢飞燕,慌忙过去寻找,她也像烟云一样消失了。
  这一怒,非同小可,他立即展开身法在林中快速穿梭搜查,哪有两人的踪影?
  “出来!有种的就给老子滚出来!”他狂吼乱嚷。
  一股气憋在心里,他快气疯了。
  “咔喳咔喳!”他举起双手四处乱打,瞬间便击倒了十几棵树。
  功亏一篑!
  经过周密策划,假斗方三老之手捉来的谢飞燕,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他不甘心。
  谁的轻功达到了这般高的境界?就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他不相信!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两个挖出来!
  他又吼又叫,状若疯虎,在林子里乱窜。
  荒山寂寂,无人听见。
  他回到了击毙童宝旺的地方,童宝旺的尸身也不见了。
  他惊得停了下来。
  这里正是掌击童宝旺的地方,他决没认错。
  难道尸身自己走了?周围没有埋人的痕迹。
  斗方三老干的吗?不会。
  好,谢飞燕也逃掉了,斗方三老还有必要活在世上吗?
  他飞快地到了三老居所。
  一排三间草屋已没了踪影,地上白灰一片,准是三老自己放火烧了。
  他有气也没地方出。
  “杀!”他狂吼着如飞而去。
  
  
 


  
第七回  紫晶白玉马
 
  光灿与令狐宣以“弹指神通”较量了两次,便知道令狐宣的功力在自己之上,他立即打定主意不与老魔硬拼。
  当老魔狂怒,使出十成功力狠命击出一掌要他尸横当场之际,他立即施出师门绝技迷踪遁影,闪电般掠到谢飞燕处,一把将她抱起,跃到了树梢之上,从树梢上飞掠而去。
  令狐宣一掌击出,以为万无一失,去扯动断枝,寻找光灿尸身之际,他其实正站在树梢上,开始往林里钻。
  待老魔寻尸不见,又在附近找寻时,他已掠出这个小树林,藏到山间凹石缝中去了。
  这是一个狭窄的洞隙,刚好容得下两人。
  光灿将谢飞燕轻轻放下。
  谢飞燕羞得头也抬不起来。
  光灿道:“事出无奈,在下只好鲁莽了,望姑娘莫怪。”
  谢飞燕红着脸道:
  “谁怪你呀,这老魔功臻化境,我又被其制住肩井穴,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能从他身边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光灿道:“我与他对了两指,发觉他内力暂时还超过我,因此不能硬拼,所以出此下策,躲开为宜,姑娘被其制穴,何不运功冲穴?”
  飞燕道:“我这受制穴位,非同一般,微感麻痒,老魔说只要一运气就会周身麻痒,一个时辰后功力全废,你说怎么办?”
  光灿道:“原来如此,在下只有替姑娘推宫过穴了。”
  谢飞燕又一次涨红了脸,低声道:“这如何使得?”
  光灿的脸也红了,道:“不妨,在下只以气冲穴,手指并不触碰姑娘的。”
  这一说,两人都十分尴尬。
  谢飞燕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
  光灿请她盘膝坐下,然后运起罗汉一指功,伸直了食指,其余四指弯曲着,在谢飞燕气海穴上虚空一指,内力源源而出。
  谢飞燕浑身一震,难受异常。
  光灿道:“闭目运气抱元守一。”
  谢飞燕依言提气,周身立即麻痒,但有一股柔和之力从气海穴进入,所过之处,麻痒立消,不多一会,穴道已畅通,真气立即从丹田升起,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从气海穴进入的内力仍源源不断,与她自身的内力融汇一起,她不禁大吃一惊,欲要制止光灿,耳朵里却听光灿说道:
  “速将两股真力纳入丹田,否则两气冲突必然后患无穷!”
  谢飞燕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立即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将两股真气纳人丹田。
  半个时辰后,光灿才收功坐下,闭目调息,进人物我两忘之境。
  谢飞燕则觉丹田真气鼓荡,比原先强了一倍,心中不禁大喜。
  睁开眼来,见对面的光灿十分萎顿,与刚才判若两人,心中不禁又是难受又是感激。
  她这才知道,光灿借运功冲穴为名,将他本身的真元注给自己,以增强自己的功力。
  这样做十分凶险,若光灿把握不好,就可能变成一个废人。
  但即使把握得很好,他自己最少也要损去五至七年的功力,以他的年龄而论,顶多十二三年的功力,输给了人家一半,他自己还会有多少呢?他的武功将会减弱了一半,这是任何一个练武人都忌讳的事。
  自己不过和他初识,又怎受得起如此的大恩呢?
  眼望着形容憔悴的光灿,她不禁潸然泪下,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一粒情种,于不知不觉之间点下了心田。
  她呆呆望着闭目进入物我两忘的个郎,发觉他英俊倜傥,龙章风姿,真个是一表人才。
  回想起初次见他时,便觉他气质不同于一般男子,也不同于一般艺人,这次面对面仔细端详,更觉益发出众。
  想起这半日来受尽的种种苦楚,若非是他与老魔拼死相斗,在老魔眼前将自己救出,自己还不知是生是死,不知还要受到多少折辱呢!
  自己出于雪山圣母门下,武功自是不同一般,就以林麟而论,虽是出身少林门下,但也决不会高过自己去。
  而这光灿却不同了,显然内功火候大大高于自己,看他年龄不大,又是哪一位高人调教出来的呢?
  有了这么一身超凡的武功,他不去扬名江湖,却甘愿当个雕刻艺人,浑杂在江湖庶民之间,这又为了什么呢?
  大凡一个人有了如此高的武功,定然要找机会在江湖扬名,决不甘居市井之流。
  他究竟怎么想的,等他运功完了好好问问。
  她觉得应该了解他的家世,他的为人,理由是人家救了自己,岂能对恩人一无所知?
  若是有这样的谦谦君子与自己并肩行走江湖,探查阖家被杀之秘,还有什么艰难险阻不能克服?还有什么魔头霸主不能战胜?
  可是,眼前魔影憧憧,前途只怕不能如此乐观,未来吉凶未卜,凶险至极,自己能将他这么一个与世无争,不求名利的无辜青年拖人江湖凶狠斗场,卷入武林是非中吗?
  尽管家中出事后;她尚未见到一个与家中交好的世交前辈,但从令狐宣、童宝旺的口中知道,醉寿星东方木伯伯已经卷入,暗中跟踪自己,又被一个姓刁的什么人引到黄鹤楼去了。
  东方伯伯早已遁世不问江湖是非,他老人家既然出山,势必又要牵动一班子武林名宿,这是非范围不是超过了谢家一家的恩怨了吗?
  又何必为了谢家一家怨仇,牵进许多人来呢?
  这样一想,又打消了与光灿共闯江湖的打算。
  她准备等光灿醒来后,向他道过救命之恩,便辞别下山,独自去尝那江湖历险的艰辛,刀光剑影的恐惧。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光灿头上白雾缭绕,行功已到了紧要的关头。
  她连忙收敛思绪,全神戒备,以防令狐宣突然闯来。
  又过了一刻光景,光灿头上的白雾渐淡,她注意到他脸上的憔悴尽消,依然是玉貌丰神,说不尽的风流倜傥,脸色似乎更加红润。
  她不由看得呆了。
  突然,他睁开了双目,精光四溢,一闪即逝,眼光立显平和,分明内功已达神仪内蕴的上乘境界了。
  四目相对,既突然又无意。
  谢飞燕脸一红,忙掩饰道:
  “恩人醒来了,受小女子一拜。”
  说着就要改为跪姿。
  光灿慌忙道:“姑娘千万不要如此,在下万万不敢承受。”
  谢飞燕道:“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是实,若不受礼,小女子于心难安。”
  光灿道:“谢姑娘,你当着众人将紫晶交给在下,为在下挽回面子,在下并未言谢,请姑娘不必见外。”
  谢飞燕道:“既如此,小女子记在心上了,他日有缘再会,再图报恩。若小女子不幸身亡,九泉之下也忘不了大恩的。”
  说到此,不由哽咽,几颗泪珠滚下。
  她忙用衣袖一拭,站起来要走。
  光灿难过地说道:
  “姑娘,莫非就此分别吗?临别前,请将定货收下吧!”
  他从怀中摸出布包,层层打开,捧起了紫晶人像。
  谢飞燕见到雕像,不禁呆住了,这不是活生生的自己吗?这动作正是“扑蝴蝶”中的一个动作,那身段,那神情,端的和自己一样。
  不说这块紫晶有多贵重吧,单说这雕刻的手艺,配上这块传世的紫晶,难道不是一尊价值连城的瑰宝雕像吗?”
  她接过人像来仔细玩赏一阵,嘴里不住地称赞。
  之后,她将雕像递给光灿:
  “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此像已赠给尊驾,请收下吧。”
  光灿激动非常,道:
  “姑娘,这份重礼只怕不合适,在下也……”
  “莫非你不愿保存它吗?”
  “姑娘,此像耗费在下心血不少,在下珍爱万分,况此像乃姑娘相貌,国色天姿,这份美意,在下求之不得,哪里会有不愿意的?姑娘放心,只要光灿命在,此像就存。光灿哪怕走到天涯海角,此像决不离开光灿一时一刻,光灿对姑娘的大恩,永铭心室!”
  这是人世间最美的真情流露,还需要多少话语才能说清吗?
  谢飞燕也不禁激动起来,喃喃道:
  “但愿君信守此言。”
  光灿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他念了《诗经》中的两句古诗,意思是诚心立誓,决不会想到要变心。
  谢飞燕也立即念了前朝诗人李峤的两句诗作为回答:
  “他乡有明月,千里照相思。”
  这也表明了她的心迹。
  光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