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魅影
“姑娘,小人本不愿讲出来的,但姑娘既然是谢老家的表亲,小人就直说了吧,姑娘是头一个听到这情形的人。当时,小人正要叫喊,忽然,从墙上‘嗖嗖嗖’飞出几个人来,大概四五个吧,只一眨眼便一个个上了邻家的房头,姑娘,你说怪不怪?这哪里是人呀,分明是鬼吗!小人心想,谢老爷是本城有名的善人,平日乐善好施,连小人也受过他老人家的不少好处呢……”
谢飞燕插话道:
“你确实看清了吗?”
“哎呀,姑娘,火光冲天,照得周围如同白昼,哪里会看差了呀!小人当时离谢家不过五六丈远,那些鬼凶得很呢,手中都提着明晃晃的家伙,就如打劫的强盗一般,小人等他们踪影消失,才大喊大叫起来……”
“你看见那些鬼的相貌了吗?”
“啊,对了对了,一个像个和尚,身披袈裟,另一个像个道人,还有两个像个老头。”
“以后呢?”
“以后大伙儿听见叫救火,便从家中冲了出来。”
“谢家无人逃出来吗?”
“没有,那么大的火,插翅难飞呀!”
谢飞燕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摸出二两银子给何老三,辞别而去。
她当夜就离开了家乡。
从更夫口中,使她确信全家一定是被人所杀,要不然,凭父亲、哥哥、弟弟的武功,岂能逃不出一场火灾?还有,谢家大院三十二口人,何以只见了三十一具遗骸?那一个活着的人是谁?
莫非是到谢家卧底的?
她一人走在茫茫黑夜中,眼泪似溪水般不住流淌。
第二日,她在一个小镇上住下,足足有四天的哀伤后,才从哀伤中振作起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到山西洪洞探访父亲生前好友丁强竹,后又打算到近处的邯郸去探访邯郸七义之首戴功禄。
她只给他们捎了个信儿,却没有去找他们。
她决定自己寻找线索,别再牵扯更多的人。
于是,她先是在山西,后又到了安徽,沿途想听到些什么传闻。
后来,她明白了,这样探访不会有结果,只有耐下性子,慢慢打听。
就这样,她在凤阳看到舞队在街头卖艺时,便加入了“鸿雁班”。
光灿听完,不禁低头沉思。
周围静悄悄,偶有几声鸟鸣。
稍停,光灿抬起头,两眼看着谢飞燕,诚恳地说道:
“姑娘,此事十分蹊跷,但也请姑娘放心,世上无不漏的消息,这么一件大案,不会就此烟消云散。试想,姑娘从老家出来,前后不过半载,人家不是就找上你了吗?四海魔枭令狐宣,是武林中有名的魔头,他决不会无缘无故要生方设计将姑娘生擒,为此不惜加祸于斗方三老,也不会要杀白面秀士童宝旺灭口。因此,姑娘根本不必费心去找线索,只要姑娘在‘鸿雁班’或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露面,他们一定会再找上门来的。那时再相机行事,凶手就会露出真面目。不知在下说得可对,请姑娘斟酌。”
谢飞燕道:“你说得是,那么,我回‘鸿雁班’去口巴。”
光灿道:“在下还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只请姑娘恩准。”
“你说吧。”
“在下与姑娘同挡凶魔,追查元凶,望姑娘千万不要拒绝才好。”
“可是,前途凶险,怎能将你拖累呢?”
“姑娘,请不要再说见外的话。”
谢飞燕见他面色凝重,十分认真,怕伤了他的心,连忙道:
“如此,多谢了!”
光灿大喜,又道:
“回‘鸿雁’后,在下不来见姑娘,只在暗中行事,否则,我们都在明处,对方都在暗处,十分不利。在下与姑娘一明一暗,或可查出些端倪,不知可否?”
谢飞燕见他判事明晰,行事果断,芳心十分佩服,便点头答应。
“不过”,她又道:“彼此怎样联络呢?”
光灿想了一想,道:“有事在下会寻姑娘,可姑娘不一定要找到我。”
谢飞燕略感失望,道:“万一事情紧急呢?上哪儿找去呀!”
光灿道:“就这样吧,不管姑娘到什么地方,在下定会暗中告知落脚之处,好吗?”
谢飞燕道:“好的。不过,你可不要躲得没影儿了,十天半月不会面。”
光灿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引的是当朝名诗人秦观的诗句。
谢飞燕脸红得似桃花,娇叱道:
“就你们男子心狠。”
光灿心甜了,灿然一笑。
他拍了拍怀中紫晶雕像:
“我可以日夜瞧着她,她也终日伴着我。”
谢飞燕先是一愣,后来明白了。
她啐了一口,抢先出洞去了。
哦,蓝天似锦,白云如绸,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山川大地,多美妙的一天!
第八回 往事峥嵘
谢飞燕回到了开封,在“怡安”旅舍找到了“鸿雁班”。
此时,正值暮色苍茫,暝烟四合之际,班众正在吃晚饭。
头一个看见她的是张云雁。
一声欢喜的尖叫,张云雁从椅上跃起,一下将谢飞燕搂个铁铁实实。
张大成夫妇及众人,俱皆欢喜不尽。
张云雁搂着她竟然抽泣起来,惹得姑娘们个个眼都红了。
林麟则呆站在一旁,心中十分欢喜可怎么也无法插上一句话。
谢飞燕推开张云雁,向班主夫妇见礼。
吴玉芹道:“呀哟,真把我们想死啦,现在总算盼到你回来了,须知大家与你已经是快刀砍水——难分开哪!”
谢飞燕道:“晚辈上了贼人的当,空白追了许多地方,这一点,容后禀告。”
林麟赶忙插言道:“谢姑娘,幸喜无恙,那晚在下与云雁妹妹、克虎兄到城外找你不见,一直都担着心哪!”
谢飞燕道:“多谢林大侠。”
林麟道:“姑娘不必客气,那不是见外了吗?”
正说到这儿,张克虎从店外回来,一见谢飞燕,忙过来见礼,也是欢喜不尽。
林麟又道:“哎,谢姑娘,你那块紫晶石被那个小子拐跑啦……”
谢飞燕打断他的话:“错了,林少侠,那个紫晶雕像我已见了,他并未拐跑呢。”
“什么?你见了雕像?那姓光的呢?”
她本想说自己把像送给光灿了,但当着这许多人,怎好意思出口,于是改口道:
“我刚一进城就有人叫上我,扭头一看,正是这位先生,他立即把雕像给我,我看了看,觉得还有些美中不足之处,让他再给琢磨琢磨。”
这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别人怎好意思再问?可林麟仍有话说。
“糟啦。谢姑娘,明日‘鸿雁班’就要离开京都了呢,快去找他索要回来吧。”
张克虎道:“不错,我适才就是去雇车马的,明日到杭州去。”
谢飞燕惊讶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张云雁笑道:“到西湖去看景,上灵隐寺敬香,好玩得很呢!”
张大成道:“谢姑娘刚从远地回来,你们让人歇歇气,把饭吃了再说吧!”
众人这才散开,让谢飞燕坐下吃饭。
饭后,张云雁拉她进屋,迫不及待地将她走那夜东城外自己见到的可怕情景对她讲了。
临了,她道:
“燕姐,那个老书生还留下一条白绢手帕,上面有血写着的字呢,只是那些字叫人看了莫名其妙。”
“手绢呢?”谢飞燕问。
“林大哥装着呢。”
“雁妹,你去拿来我瞧瞧。”
张云雁答应了,出去了一会回来,把血字手帕交给她。
谢飞燕打开,也看不出名堂来。
她轻轻念道:“红蓝三日乌石藏宝马,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咦,当真古怪。”
她想,只有宝马二字看得懂,乌石藏马,这理解不通,红蓝三日更不通了,管他,先记下来再说。
她默诵两遍,心记下了,手帕还给张云雁。
这时,门外林麟的声音道:
“雁妹,可以进来吗?”
云雁高兴地跑过去开了门,嗔道:
“谁不让你进呀,自管进来嘛,噜里噜嗦。”
林麟笑着进来,道:“谢姑娘,还有件东西给你看呢。”
他递上一个玉佩,谢飞燕接过来仔细审视,见壁面上刻有个“竹”字。
她不认识此物,便还给了林麟。
林麟将血帕玉佩收好,道:“山西广宁大师、崂山玉阳真人均在此一役中罹难,在下明日与各位暂时分手,回少林寺报知恩师,恩师决不会坐视不管。”
张云雁道:“燕姐,他回少林后,再赶到浙江杭州与我们会合。”
谢飞燕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麟又道:“那夜之事必会轰动江湖,广宁大师、玉阳道长非一般人物可比,山西广胜寺、崂山上清官必不肯善罢干休,定要追究下去,‘鸿雁班’四处流动,故在下决心跟随,暗访此案真凶。”
张云雁道:“哦,对了,家兄在燕姐走后,蒙东野前辈垂青,携家兄外出一旬半,授了他一套刀法,老人家有趣得很,说这套刀法叫‘屠狗十八式’,授完,让家兄转告家父母,‘鸿雁班’不宜在此多逗留,远走为好,并让家父母……”
说到这儿,张克虎进来了。
云雁道:“屠狗的兄长,把东野前辈转告燕姐的话说一遍吧。”
张克虎道:“我正是来找燕姑娘的,东野前辈让我转告说,谢姑娘回来后,暂不要离开‘鸿雁班’,还说事情过于复杂,牵动了许多本已隐居的老头,但又让谢姑娘放心,说他老人家与一位叫醉寿星的老前辈会照应姑娘,只要姑娘小心些就行了,不要再只身一人远走。”
云雁道:“老前辈的话很怕人的,燕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麟道:“谢姑娘,不妨将隐情告知大家,让大家心中也有个底。”
张克虎道:“是啊,谢姑娘,我们都愿为你分一份忧,解一份愁呢,只是你不要小瞧了我们才好。”
谢飞燕心想,如果身在“鸿雁班”免不了累及大家,不如请班主夫妇来,将家仇讲了,然后脱离‘鸿雁’,与光灿去探访仇敌。
拿定主意,便道:“烦张兄请班主,啊,不对,干脆我们一块到班主那儿说吧。”
众人均赞成,便到上房找张大成夫妇。
谢飞燕将自己出师以来,家已被毁的情形简述了一遍,又谈了此行经过,只隐瞒了光灿救她这一截,改称被一未露面的高手相救。
众人听了前后情形,俱感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飞燕续道:“今日飞燕已将实情托出,我不能再留在‘鸿雁班’,以免祸及全班,半年来承班主夫妇垂爱,百般照顾,此番恩情,飞燕只有异日相报了。”
听她说要走,云雁急了,道:
“燕姐,你孤身一人岂不更加危险?”
林麟道:“姑娘身负血海深仇,时下又有人暗害姑娘,想来二者之间必有牵连,姑娘单身一人,未免危险,不如随在下同返少林,由在下将此件事禀报之后,在下陪同姑娘一道,探访姑娘的仇人,不知意下如何?”
吴玉芹道:“都说些孩子气的话。飞燕姑娘,我们与你是竹里装灯草——一条心,别尽说些走不走的话!”
张大成也很同情谢飞燕,但此事非同小可,“鸿雁班”子弟虽自小习练武功,但仅能自卫防身,要与四海魔枭令狐宣之流作对头,份量实在太轻了点儿,莫说这班孩子们,自己夫妇两人也不是老魔的对手。
乡亲们将这班姑娘小子交托给自己,怎能拿他们的性命儿戏呢?
可是,飞燕孤身一人,又怎能让她独自承受凶险呢?
“鸿雁班”是舞队,不是江湖帮派,这一牵进江湖是非,只怕永无宁日。
然而飞燕一家遭害,现在又有人找上了她,她是班中的一位艺人,作为班主又怎能袖手不管?
咬咬牙,他说话了:“谢姑娘,你既是班中一员,有事我们不能不管,虽说我们武艺低微,但人多毕竟好设法,姑娘再不要说个走字,留在班里祸福与共吧!”
他这么一说,吴玉芹、张克虎、张云雁和林麟都十分高兴,纷纷劝飞燕留下。
飞燕想了想,道:“多谢班主,那我暂且留下,若事态发展迅速,到时再离开吧。”
众人又围绕四海魔枭之事议论了一阵,方才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林麟辞别众人先骑马走了。
大伙儿把家什搬上大车,分乘几辆马车,往浙江进发。
他们走杞县,过睢阳,来到永城县,这里距安徽已经不远。
张大成决定在永城县住上两天,歇息一天,演出一天。
旅途劳累,饭罢已经天黑,各自歇息。
三更时分,突然“吧”地一块,似有重物击在楼上。
谢飞燕立即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张云雁也忙翻爬起来。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