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魅影





  接着张克虎敲起了鼓,其余四位小伙子吹箫的、吹唢呐的,也跟着奏了起来。
  这回跳的是“跑旱船”,谢飞燕张云雁没有出场,只把两对俊眼,朝铜钱儿袭来的方向掠看,想找出暗算的人来。
  但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哪里找得出来?
  谢飞燕小声道:“还有人帮助呢,也是一位高手。虽说这铜钱还伤不了我姐妹,但其助人之心可嘉,只是没法子找出人来。”
  张云雁道:“发铜钱儿的人用心恶毒,暗器手法也高明得很呢!也不知他与我们有何冤仇,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施毒手!”
  谢飞燕道:“你我年岁太轻,江湖历练又少,这些事待会儿问班主吧!”
  “跑旱船”演完了。接着,该她二人上场。
  两人跳了一个名曰“童戏”的舞。
  二人貌美如花,又装小孩子的动作,天真烂漫,惹得一干人众眼也直了,有的为喝彩把嗓子也叫哑了。
  舞毕,铜钱儿又如雨点般掷来。
  谢、张二女刚要退场,陡见一小物飞来,直奔谢飞燕。
  谢飞燕玉手一抬,早将它抓在手心里,软绵绵的,是一团纸。
  她心中一动,也不点破,悄悄背转身,站在锣鼓家什旁边观看。
  这是匆匆写就的字条,墨迹未干就揉作一团扔了来,因此字迹模糊,但勉强看得清:
  请姑娘注意,发金钱镖的人非比等闲,不知与姑娘等人有何仇嫌?望告与班主,速收场离去,以免发生意外。彼等并非一人,还有更厉害的高手坏伺,若再演下去,只怕有害。过路人敬上。
  谢飞燕忙将字条儿递给张云,
  “快送与班主去。”
  张云雁匆匆瞧了一遍,走过去递给班主。
  张大成一看,随后将条儿揣在怀里,然后四下里向人众作揖,道:
  “列位,敝班曲目已唱完,感谢……”
  话未完,有人吼道:“叫那穿白衣裳的妞儿唱一个!哪有收了钱就忙收场的,莫非是一伙骗子不成?”
  接着有人应道:“收了这许多银钱,怎么不演了?退钱来!退钱来!”
  这一叫,惹得许多浮浪子弟也跟着大吼大嚷,一时间秩序大乱。
  张大成为难了。
  今日在东京刚刚拉开场子,眼看一鸣惊人,大可演出若干时日,不想今日有人捣乱,不收场怕惹祸事,收了场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民众慷慨解囊,说明他们喜欢“鸿雁班”的乐舞。
  作为一个艺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如果就此收了进去,只怕当真让人误会,“鸿雁班”尽是势利之徒,有了钱就不肯演了。
  因此,听见观众如此叫喊,他比谁都难受,是冒险演下去?还是不理民众的要求,自顾收场回舍?他心中举棋不定。
  他的夫人吴玉芹赶忙问他:
  “大哥怎么啦?”
  他将条子摸出,递与玉芹看了。
  吴玉芹一咬银牙:“这些年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演下去,咱‘鸿雁班’不能对不起观众,反正是祸也躲不过去!”
  这话鼓起了他的硬劲,感到心头一热。
  未及开口,吴玉芹袅袅婷婷走到场中,人们开始安静下来。
  吴玉芹也是跳舞出身,年青时十分美貌,就是现在这个年纪了,依然风采依旧,绰约多姿。
  她寒着粉脸,大声道:
  “各位,并非本班耍尖,蒙大爷们抬举,中途就收场,如此不识相。只因有一下情,不得不向各位陈述……”
  众人听她说有原因,便十分注意地听着。
  “适才各位瞧见了,敝班演出时,有人以铜钱当镖,暗算我们,差点就出了人命。敝班为了不辜负各位,仍然继续表演,结果又遭了暗算。所以,为了避免出事,敝班只好提前收场,好在各位亲见,不必多说。现各位赏识敝班,敝班也就横下一条心,再为各位演下去!”
  这么一说,人群混乱起来。
  有那胆小的,生怕祸及自身,还是走之大吉,于是往外推挤。
  有那胆大的,则大声喝彩,表示他们还要看下去。
  更有一些刚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拼命往圈里挤。
  就这样,你出我进,挤挤嚷嚷,这秩序怎能不乱?
  吴玉芹一席话,鼓起了全体艺人的劲。
  张克虎立即擂鼓镇场。
  他一腔怒火,全发泄到两只手上。
  这鼓声有疏有密;有重有轻,竟似一个人在大声喧泄他心中的块垒,慷慨激昂,使人血脉贲张。
  鼓声吸引了吵吵嚷嚷、推推挤挤的人们,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张云雁被鼓声一激,便从箱子里抄出一只长剑,一个轻跃,落在场中,舞开一路剑法。
  同班的另外两位标致姑娘张婉玉、胡美珠,也双双抄剑,跃到场中同舞。
  她们舞的剑招相同,轻灵利落,姿势优美,就如舞蹈一般。
  这本是杀敌致胜的剑法,经张大成夫妇改招换式,加了不少的优美动作,使其更形似舞蹈,不似一般剑法之凌厉。
  三个美女蹿高伏低,旋转轻盈,动作整齐曼妙,兼之动作合上鼓声节拍,使人们看得如醉如痴,连眼也不眨了。
  谢飞燕手握细竿,双眼不住瞅着适才金钱镖偷袭的方向,防止对方再度暗算场中人。
  突然,她耳朵里听到有如蚊蚋般细小,但又十分清晰的声音。
  “姑娘,小心背后!”
  她一惊,正待扭头转身,便听到几丝破空声朝脑后飞来。
  便立即双脚一踮,一个“旱地拔葱”嗖地跃高二丈,避过暗器,在空中柳腰一拧,转了个身,想找出暗算她的人来。
  这时,又听到“叮叮叮”三声,打她的钱币被不知什么人打的钱币撞落在地,要不是这样,人众中必有受伤。
  谢飞燕身子落定,依然未瞧出可疑的人来,不禁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叱道:
  “什么人敢暗算姑娘,有本领的站出来说话!”
  鼓声咚咚,震耳欲聋,她说话时加了内力,故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克虎忙把鼓停了,场中舞剑的也立即住了手,朝谢飞燕处张望。
  张大成也忍不住了,大声道:
  “哪位朋友,何以一而再、再而三施加暗算?‘鸿雁班’走南闯北,从不招惹江湖黑白两道的朋友,不知与朋友有何过节,望朋友站出来明说!”
  吴玉芹可不是这般说话,她张口骂道:
  “鼠辈,只敢偷偷摸摸暗算于人,不怕羞辱了师门吗?”
  这有关师门威望,说得够损的,该有人跳出来了。
  可惜,还是没有人说话。
  吴玉芹可不饶人,继续骂道:
  “敢情你这位朋友是烂柿子上船——软货,既然如此,就滚一边去,别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哈哈哈!骂得好!骂得痛快!这班鬼孙子,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为了让人骂的!”人堆里忽然冒出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来,怪腔怪调、不南不北、不老不少。
  “喂,娘们,骂,再骂呀!”那声音又说。
  吴玉芹不睬他,犹自瞪着钱镖击来的方向,又道:
  “一碗酱油一碗醋——斤对斤,两对两,是好汉的站出来!”
  “哈哈哈哈!”尖细嗓音笑起来,“妙啊!”
  依然没有人应声,无人自充好汉。
  吴玉芹恼了,侧过脸斥道:
  “你别敲着空碗唱大戏——穷开心!这里没有你的事!”
  “咦,娘们,骂起我来了!”
  “谁让你瞎起哄!”
  张大成怕节外生枝,连忙向人众作揖,道:
  “各位都看见了,有人与敝班过不去,今日好早些收场,望各位鉴谅是幸!”
  人众中部分人听说散戏便径自走了,部分人怕惹事也走了,剩下的见人家就是不演,也只好怏怏而去。
  不到片刻,人已走光,只剩下两个人。
  一人身材矮小,却有满嘴的白胡,从一张脸看来,年龄倒也不算小,总有个六十上下了吧。
  只见他腰系白围裙,白围裙的腰带上插着一把生锈的特大切菜刀。
  不用说,这位一定是厨师了,只是那把切菜刀比通常用的大一倍,有点令人起疑。
  而且刀子锈得大概只能切豆腐,又使人觉得好笑。
  总之,此人有点怪。
  此刻,老人的圆脸上堆满笑意,瞧着鸿雁班的人直乐,也不知有什么好乐的。
  另一个离老儿五丈,站在斜对面,却是一个品貌端正的年轻侠客。
  只见他穿一身湖蓝紧靠,插长剑,英姿勃勃。
  看样子,他与老儿不是一路。
  这时,老儿望着吴玉芹道:
  “喂,小妇人,你刚才为什么骂我来着?”
  声音尖细,果然是适才三番两次为吴玉芹骂街喝彩的那人。
  吴玉芹没好气道:“喂,小老儿,我怎么骂你了?提了你的猪名狗姓了?”
  老儿未及还言,那青年赶忙走过来,道:
  “千万别如此鲁莽,这位老人家就是名震江湖‘鬼屠夫’东野骧,要不是他老人家出声惊走了那几个魔头,今日这事只怕未了呢!”
  张大成久走江湖,哪里不知道鬼屠夫的大号,刚才看老人那副打扮,心中本就起疑,等年轻人这么一说,赶紧一拉吴玉芹,双双向老人行礼。
  张大成道:“拙荆有眼不识泰山,望前辈切莫往心里去,还请前辈海涵!”
  东野骧被年轻人叫破了身份,好生不悦,生气道:
  “我厨师自与他们玩耍吵闹,偏你多事,要来插嘴,扫兴扫兴!”
  说完头也不回,抬腿便走。
  张大成要追,那青年人以眼色手势止住,待老人钻人人群后,方才说道:
  “此老是黑道人物的煞星,故被黑道人物取个不雅的绰号。但此老性情乖僻,他要找你自会找你,他不理你你千万别去招惹,否则,自讨没趣不说,还会带来麻烦!”
  “鸿雁班”的男女都围拢过来听他说,特别是谢飞燕、张云雁也都把两双妙目瞧着他,使他越说越有劲,心中说不出的一阵兴奋。
  张大成道:“敢问少侠高姓?”
  “敝姓林,单名一个麟字,麒麟的麟,江湖上的朋友给我起了个‘小青龙’的绰号,家师少林寺方丈觉慧大师。”
  这位年轻人一口气自报家门,竟是一位名门正派掌门的嫡传弟子,近两年声誉鹊起的江湖新秀。
  惹得“鸿雁班”的姑娘们十分钦羡,可说是“先声夺人”,一下子取得了她们的好感,纷纷把一双俊眼盯在他身上。
  只有谢飞燕把眼光移向了别处。
  张大成连忙抱拳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少林俊彦,幸会幸会!”
  吴玉芹问:“适才以铜钱儿击落铜钱儿的,就是林少侠吗?”
  材麟道:“正是在下,在下还扔了个纸团儿给这位姑娘呢!”
  说着拿眼去瞧谢飞燕,希望她接上腔。
  谢飞燕眼望着别处,没有说话。
  张大成忙道:“原来如此,少侠可知是什么人暗算我们?”
  林麟见谢飞燕不理,心中未免一冷,道:
  “知是知道的,只是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张云雁道:“何不到敝班下榻处一叙?”
  林麟赶紧答应,他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张大成对众人道:“快收拾东西,走吧!”
  吴玉芹对林麟道:“敝班住的不远,就在大相国寺南侧的‘怡安’客栈。少侠,请!”
  一行人遂扛起应用物品,离开了此地。
  
  
 


  
第二回  雕刻艺人
 
  怡安客栈为两进院子的中等客栈,“鸿雁班”包下了第二进院子,共九间屋。
  张大成将林麟让进上房,陪坐的吴玉芹、张云雁、谢飞燕、张克虎、常世雄、张婉玉、胡美珠。
  小二提来茶水后,众人才开始攀谈。
  张大成道:“敝班串乡走镇,一向少到京都,不料此次刚演头场,竟连遭三次暗算,多亏少侠援手,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林麟道:“奇怪,班主说不曾结怨江湖,怎么今天来惹事的,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面秀士童宝旺呢?”
  张大成大惊:“真是咄咄怪事,怎么会是这个凶神呢?糟也糟也!”
  吴玉芹道:“鸿雁班’献艺献舞,并不参与江湖恩怨,这个煞星怎会找上我们呢?这下可好,老鸹叮蚌壳——难脱身了!”
  林麟道:“还不止姓童的一人呢,我亲眼见他与三个老怪物在一起,这三个老怪物叫做‘斗方三老’,长期住在湖北斗方山上,并不下山招惹是非,可也不怕人家招惹,也不知怎的,三个老家伙居然一起下了山。”
  张云雁道:“这斗方三老又是何等人物了”
  林麟瞧着她道:“张姑娘,这三老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难惹人物,武功极高,已人化境,脾性又怪,谁惹了他们,决不轻易干休,非把你找到了结不可。故黑白两道的人,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
  张大成道:“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