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魅影
“什么?老爷子不配做师傅?只有你才不配当徒弟,你这该死的浑虫!”
“是是,只有老爷子配做师傅,只有小子不配做徒弟,那就只好做师弟吧。”
东野骧气极,道:“你别再胡扯,快划拳,这‘一师一徒’算几?”
“自然是二了。”
正扯着,张大成夫妇及班中男女一个个都起来了,看见是东野骧大驾光临,只有班主夫妇毕恭毕敬地来请安。
那些姑娘瞧他系着白围裙,挂着那把生锈的大菜刀,模样儿实在滑稽,忍不住在一旁发笑。
东野骧一见吴玉芹来了,笑道:
“喂,娘儿们,你骂人骂得好听,快,骂两句听听,助助酒兴。”
吴玉芹笑道:“哟,哪有听骂人话助酒兴的呀,要不要贱妾弹一曲琵琶,叫姑娘们唱个曲子为前辈助酒?”
东野骧大摇其头:“不要不要,唱曲跳舞,那是这些小子欢喜的玩意儿,我老头子就只听你骂人,快快快,骂吧!”
“骂谁呀?”
“还不容易,这里不是有现成的挨骂货吗?”东野骧指着林麟、张克虎。
林麟窘极,又气又恼可又不敢顶撞。
张克虎却满不在乎,独自笑眯眯看着他。
吴玉芹道:“啊哟,骂张克虎可以,这林少侠是骂不得的。”
“谁说骂不得?你问问他看,骂得骂不得?”
林麟垂头丧气地道:“骂得骂得,只要前辈开心就成。”
吴玉芹道:“好,那么,得罪了。我说张克虎呀,你这人是‘顶着笸箩望天——’。”
东野骧一愣:“何意?”
“视而不见呀!”
“他怎么视而不见了呀?”
“见了你老人家他还不叩头拜师,这不是顶着笸箩望天——视而不见吗?”
“不成不成,老爷子从不收徒弟,那可是麻烦得很哩!”
“所以我说你张克虎是‘老尼姑瞧嫁妆’。”
“这话又怎么说?”东野老儿奇道。
“嘻嘻,老尼姑瞧嫁妆——没指望,妙妙妙,就让这小子没指望吧。”
光灿房里静悄悄,浑不在意外间的吵闹。
张大成有意巴结这位江湖奇人,以后也好有个依仗,命人再把他屋里的酒抬来,与两人喝做一堆。
林麟这才免了挨骂。
光灿听懂了东野老儿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吃惊,这老儿好眼力,自己怎么被他看出破绽来了呢?这么说来,谢姑娘此行有险,得去帮帮手呢。
第二天一早,人们不见光灿起床,张克虎去敲门,门一下就被碰开了。
房里被褥叠得整齐,人却没了踪影。
临窗的桌上,压着张纸条儿。
上面大意是因突然记起一事急需料理,姑娘们让刻的东西已经刻好,放在被褥后边,至于紫晶像,他定会亲自交给谢姑娘。
这一去恐十天半月,以后有缘再会。
张克虎把纸条儿给班主瞧了。
林麟知道后,说光灿骗了紫晶走了,异日他定要将紫晶追回。
东野骧冷冷道:“嘿嘿,只怕你没本事追回呢,还是少管闲事吧。”
吴玉芹道:“我看不会,光灿可不是小人,他一定会还给飞燕的。”
林麟颇不以为然,但不好再说什么。
东野骧临走时对张大成道:“你们已卷入了一场江湖是非,麻烦事还在后头呢。”
说着,他指了指张克虎,又道:“让这小子跟老爷子我走一趟,十天送他回来,如何?”
吴玉芹十分机灵,忙道:“可以可以,要不要让云雁也跟着侍候老爷子?”
东野骧道:“不要不要,女娃儿难侍候,动不动就哭,只要这小子去。”
张大成也悟过来是好事,儿子跟着去不会吃亏,也赶紧说道:
“好的好的,就他一人。”
张克虎欢喜不尽,连忙回屋把柳叶刀带上,跟着东野骧走了。
张大成等他们一走,这才想起该问问东野骧,“鸿雁班”惹上了什么江湖是非?这下可好,只有等十天后再问了。
第五回 山中罹难
谢飞燕究竟到哪儿去了?原来,那晚她追赶那发钱镖的夜行人,被他引着在大街小巷绕了一阵,又被引向了西门外,那人才立定了跟脚。
她本可以早追上他的。
但城内房屋鳞次栉比,大街小巷又多,故被他逃脱数次。
如今来到了空旷地,她满可以追上他。
果然,他不逃了,要逃也逃不掉。
“你是什么人?何故数次暗算‘鸿雁班’!”
她左手一指,斥问道。
那人却不恼不怒,冷笑道:“小生童宝旺,外号人称白面秀士是也,你大概听说过吧?”
果然是个凶人,林麟没有说错。
这童宝旺一表人才,只是两眼有些邪气。
谢飞燕道:“哼,原来白面秀士徒具虚名,只敢挤在人堆里发暗器,不过是鸡鸣狗盗之类,领教了!”
童宝旺大怒道:“小姑娘,小生见你长得水灵灵的,便生了怜香惜玉之心,所以下手时留了几份情,你别小瞧了人了?”
“呸,谁要你留什么情,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别急,谢姑娘,小生此来并不打算与你交手,白日打几枚钱币,不过是戏耍戏耍而已。今夜前来,是受人所托,请你赶到斗方山一趟,你敢去吗?”
“别在大白天说鬼话,斗方三老不也在开封吗?”
“嘻嘻,现在可是大黑夜,正好说鬼话,说情话,对吗?”
“无耻之徒,再敢胡说,叫你好看!”
“听着,别那么凶。三老已经回转斗方山,小生劝你乖乖去一趟吧。”
“我偏不去,你能怎样?”
“不去可不行啊,请问谢姑娘,你认识一个叫做三星剑士的家伙吗?三星剑士丁强竹在斗方山等着你呢!”
谢飞燕冷笑一声:“你这是胡扯二百八,丁叔岂是与斗方三老之流来往的人?”
“哈哈,说得好,丁强竹是不与三老交往,可惜不由自主啊!他现在是三老的阶下囚,你要是不去,嘿嘿,只怕后悔不及哩!”
谢飞燕大惊,旋又冷静下来,道:“你这骗人之术并不高明!”
“你不信?好,口说无凭,给你瞧一件东西,看你还怎么说!”
童宝旺从怀里掏摸一阵,道:“接住了。”
他轻轻一抛,一个黑糊糊的物事慢慢飞来,被谢飞燕一下抄在手里。
她仔细一看,是一个小荷包,装引火的淬儿用的,的确是三星剑士从不离身之物。
“哼,这不过是你拾来的,丁叔何等身手,岂是斗方三老可以制服的?”她佯作不信。
“听着,小生把话说得简明些,你若不去,丁强竹的脑袋可保不住,由你决定吧!”
谢飞燕犹豫了。丁强竹是应她之请,才从山西洪洞县出来的,也是为了她家的事,才重又奔波江湖。如今不幸陷身贼窟,自己岂能坐视不管?任凭你斗方三老如何了得,她也不能不去走一趟。虽然冒险已极,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咬银牙,道:“好,走就走!”
“这才对呀,识时务者为俊杰,走吧。不过,有言在先,小生与姑娘一同上路,可别暗算人啊!”
“暗算人是你们这些鼠辈干的!你滚你的,我走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哼!”
童宝旺冷笑道:“要发狠,到斗方山再发吧,那时小生奉陪到底!”
说完,他转身施展轻功飞驰而去。
谢飞燕也立即动身,紧跟于后。
天亮后,无法施展轻功了,她索性走慢些,不与童宝旺照面。
况且去处知道,只管走就是了。
夜里投宿时,虽然见不到童宝旺,但她十分小心,免得着了这下三滥的道儿。
到半夜,她一想不妥,这样夜夜睡不安稳,还有什么精力上山厮杀救人?于是,她悄悄离开旅舍,施展轻功赶路。
就这样,她再也没见到童宝旺。
这日到了湖北浠水县城,她找了间大旅舍住下,打算好好歇息一夜,明日上山。
第二日一早,问明了斗方山方向,离城七十里,还要赶一程路。
她买了些干粮,径自往东北方向走去。
走了二十多里,四野无人,才施展轻功,风掣电驰般跃去。
时当中午,她已到了斗方山下。
此处山形方如斗,悬崖陡壁,形状奇险之处不少。
她毫不犹豫,顺山路飞跃而上。
刚到山腰,忽然听见有人叫道:“来人莫非是谢飞燕吗?”
她急忙刹住身形,循声看去,只见上方坡头,杂树林里,站着三个胖瘦高矮不一的老头,穿着灰色长袍,腰系黑带,六只眼睛正盯着她瞧。
谢飞燕问道:“斗方三老吗?”
中间站着的瘦老头答道:“不错,老夫赵子斌。”
右边的胖老头接嘴道:“老夫裘时荣。”
左边高大的老头道:“老夫包季龙。”
“你们要我到斗方山来作甚?”
赵子斌嘿嘿一笑:“三星剑士丁强竹要见你,否则,我们老头儿找你干什么?”
谢飞燕道:“我丁叔在哪里?”
“跟我们来,自然会见到!”
“我丁叔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施用了什么诡计暗算了他?”
“不错,我们三人与姓丁的无仇,但各有所需,只好暂且得罪。”
“你们想干什么?”
包季龙道:“见了姓丁的你自然会知道,罗嗦什么?”
谢飞燕无奈:“好,头前带路!”
三老倏地散开,赵子斌转头往山上走,另外两个不动,只连声催请。
谢飞燕冷笑一声:“怕我跑了吗?既然有胆上斗方山来,还怕谁能阻得了我?”
言毕,大步上山。
裘时荣、包季龙果然跟在后面两丈处,不即不离走着。
山势越来越陡,没人带路,只怕难找。
山道弯弯,拐过来,绕过去,足走了半个时辰。
前面带路的赵子斌进洞去了,谢飞燕毫不畏惧,大步跟着进洞。
刚一进洞,料不到此洞竟如此之黑,从亮处进来,什么也看不见,正待出声招呼,忽听前面的赵子斌大喝一声,“呼”一下,也不知用的什么家伙,直朝她戳来。
她不禁大怒,听见声音,她已来不及闪开,被罩个正着,她吓得两臂一张,才发觉是个大绳网,没等她挣扎得几下,绳网已经收紧,牢牢地缚住了她。
紧接着身上穴位被一股劲风一触,就浑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了。
赵子斌施的隔空打穴,认穴极准。
裘时荣在洞口道:“弄妥了吗?”
越子斌嘿嘿笑道:“放心,鱼儿入网,跑不了啦!”
包季龙笑道:“这网子还真不错,又轻又柔,撒开来无声无息。”
裘时荣道:“防她用刀剑割断绳网,多点几个穴位吧!”
赵子斌笑道:“老二,你只管放心。这是人家用鲛筋、棕皮、牛皮等精制的‘降龙网’,刀剑怎能割得断啊?”
包季龙道:“顺利顺利,不费吹灰之力,我在后面把网一撒,老大在前假意进招,就这么一眨眼,手到擒来,哈哈,运气运气。”
赵子斌道:“走吧,按原来约定,把她带到后面去关起来。”
说着,拖着网绳,谢飞燕身不由己跟着走,她心中又急又怒、又悔又恨。
往前走了十来丈,洞深处反而亮了起来,原来前面两丈处已是出口。
赵子斌停了下来,挽好网绳,然后走回,到了飞燕背后。
裘时荣道:“我来提网吧。”
谢飞燕忍不住斥道:“无耻之徒,我丁叔究竟在何地?”
三个老家伙见问,先是一愣,继而想起是怎么回事,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包季龙道:“女娃儿,你上当了,姓丁的长什么模样,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谢飞燕气极,骂道:“姑娘与你等何仇,设此毒计害我?”
裘时荣道:“不是我们存心害你,一来是受人之托,朋友嘛,总要互相帮忙的,对吗?
二来嘛,人家答应给件宝物交换,或者说作为酬劳,我们合计过,这笔买卖有利无亏,挺划算的!”
“什么?你们受人之托?那人是谁?”
“咦,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叫你上山的白面秀士童宝旺呀!”包季龙十分奇怪。
赵子斌道:“说起这姓童的小子,我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十分不可靠,万一将人交给了他,他却反悔不交宝物怎么办?”
裘时荣道:“不是商量过对付的办法了吗?照办就是了。”
包季龙道:“就这么办,把这妞儿藏好,再出去见姓童的,等他亮了货来,才领他来这里提人。他要是不干,我们就把绳子一放!”
赵子斌道:“老三所说办法极好,那么就先藏好人吧。”
包季龙二话不说,一手提起网罩,把谢飞燕象提小鸡似地提在手里,大步往洞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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