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刺客
话说得恶劣,委实令人受不了,决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
林彦不是受不了,而是有意激怒对方冒火动手。
“你这狗东西说的不是人话。”他火爆地咒骂:“阁下的祖宗三代不知造了多少孽,才养出你这狗东西……”
一声厉叱,黑影狂怒地扑到,罡风乍起,沉重的厚背单刀行雷霆一击。
林彦身形疾闪,斜掠八尺。右手一沾一株树干,借势绕树疾转。
“克嚓”单刀追袭走空,砍在树干上枝叶摇摇。枯叶飘舞而下。
合抱大的巨树,厚背的单刀不易砍人,但这一刀竟深入近一尺,力道骇人听闻。
不等黑影拔刀,林彦左手的大弓已从侧方贴树点出,快逾电光石火,黑夜中根本无法看清,奇准地点中黑影的右膝盖。
“哎……”黑影惊叫,身形下挫,刀拔不出来了。
“噗”一声响,弓臂敲破了黑影斗大的头颅。
刹那间生死已判。从钢刀砍树,与及袭击声势的狂烈程度估计,黑影的身手,足以济身武林一流高手之林,竟然被怒火冲昏了头,暴怒中放手抢攻,终于不明不白被弓臂夺去性命,死得很冤。
就是弓臂击中黑影头颅的瞬间,林彦的身影前倾,扭身便倒,先一刹那着地,比黑影倒下快一步。
两人都倒了,寂然无声。林下黑暗,两个人体分躺在树两侧,模模糊糊不易看清。”
久久,右方不远处一株大树上,突然传出叫唤声:“公羊头领,你怎么啦?”
没有回音。
“公羊头领。”叫唤声急切了。
仍然听不到声息。第三次叫唤声过后树上有了声息,一个黑影轻如鸿毛向下飘落,人未落地剑已出鞘,沾地立即斜移,奇快地隐身在另一株大树后。
“公羊头领!”黑影发出第四次叫唤声。
毫无声息,黑影终于忍耐不住,悄然向两人躺倒的大树下掩近,脚下甚缓,踩在枯枝败叶与枯黄的蔓草上,居然声息全无,可知这人极为小心。
剑是向前微伸的,随时可以发招应变。
近了,终于看到了躺着的第一个人体,只消看第一眼,再笨的人也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公羊头领,你……”黑影吃惊地叫,急奔而上。接着,警觉地折向急闪。
可是,已来不及了,躺在另一面诈死的林彦,已抖出腰带,闪电似的缠住黑影的颈脖,一拖一带,黑影毫无挣扎的机会,砰然倒地。
林彦一跃而起,抽紧了腰带,一脚踏住对方背心,手上用了三分劲,冷笑着说:“再挣扎就勒断你的颈子。你两个自持了得的家伙,贪功逞强,居然未将警讯发出,该死!”
“嗯……”黑影被压仆在地说不出话来。脖子被勒住,怎能说话?
“夜间伏哨决不会少于两个人,你们轻敌大意,在下却谨慎得很,所以死的是你们。”他改为膝压,慢慢解脱腰带:“后一组警哨是谁?在何处?招了饶你不死,谎招在下回来再收拾你,说!”
“在……在山坡下。是……广安虎浦庆……”被制的人崩溃似的说。
“哦!五虎八彪之一,很好。”
“你……你是……”
“不要问我是谁。”他拣重要的问:“扼守土狼谷的主事人是谁?”
“副会主赛方朔晏天长,还有啸天王。”
“会主来了吗?”
“没有,他是大前天秘密到达的,逗留半天工夫,就带了人匆匆往南走了。”
“到西安?”
“不知道。”
“我知道。贵会主阴狼宰森自以为聪明,要你们缠住大刺客林彦,不断制造事端,务必与大刺客保持密切接触,让大刺客忙得无法分身,你们就成功了。老兄,你们是不是奉到指示,从昨天起加紧向大刺客骚扰,如无绝对把握,不许向大刺客拼老命,对不对?”
“是……是的。这件事,所有的人包括副会主在内,都感到十分意外和困惑,以本会人手实力来说,即使会主的三位神机军师尚未赶到,也足以埋葬大刺客,为何退而求次避免死拼?”
“你们不明白,在下却明白得很。”
“你是说……”
“西安出面的主持人,是乐千户乐纲。这家伙马上步下,皆勇冠群伦,阴险毒辣诡计多端,早些年前,下毒暗算余御史,就是他出的馊主意,也是执行人,几手成功了。事实上他比死鬼毒龙更险狠。不过,凭他的智慧和武功,比起大刺客来,仍然棋差一着,斗智斗力,他仍然不是敌手。你们这次行动计划,不但周详紧密,而且行动快速灵活,控制情势与利用情势的应变效率非常高,你老兄相信这计划的拟订,是出于乐千户之手吗?”
“我……我不认识乐千户。”
“哦!我忘了你是来自京师的人,我也不认识你们的宰会主,但我相信他的才智还不配主持大局。”
“会主在本会甚得人望,极具权威。”
“也许如此。但是,老兄,梁剥皮和乐千户。目下仍在西安,还隔千里以外,而你们经常接到新的指示,新的行动,贵会主却不在,显然有更具权威的人在暗中指挥,难道你们感觉不出来吗?”
“这个……”
“好了,愈说你愈糊涂。老兄,你知道在下费那么多口舌,和你探讨问题所在的用意吗?”
“不……不知道。”
“好,我告诉你,用意是借阁下之口,转达在下的猜测,让贵会主与暗中主持大局的人疑神疑鬼。”
“你是……”
“大刺客林彦。呵呵,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林某会逐一瓦解你们,铲除你们,等梁剥皮一到,那恶贼就没有几个人好用了。他行期急迫,不能再拖延行程,他非走这条路不可。他不来则已,来了就得把老命丢在此地。好了,你睡吧!”
不久,林彦出现在山城下的大道中央。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声震九霄,笑声在黑夜中可以远传十里外。
没有声息,没有人现身。
“广安虎姓浦的,你不出来,在下可要骂你了。”他沉声大叫。
山势平缓,三里外山顶便是三座大寨,他这里又笑又叫,山寨的人必定听得一清二楚。
要被骂出来,广安虎的名号不用叫啦!路上方枝叶一动,出来了三个黑衣人。
“阁下指名叫骂,真不简单。”最先现身的黑衣人说:“在下浦庆,咱们在哪儿见过吗?”
“这不是见过了吗?”他屹立路中相候。
“贵姓呀?”
“大刺客林彦。”
正在大踏步接近的三个人,如中雷殛猛然止步。
“你……”广安虎声调都变了。人的名,树的影,死对头突然出现在眼前,震撼力之大是可以想见的。
“别害怕。”林彦嘲弄地说:“五虎八彪横行京师,每个人都是胳膊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的绝顶高手,从未见识过北五省以外的武林名家,第一次见到,难免有点紧张。你如果害怕,可以走,我不找你就是了。”
广安虎已没有第二条路好走,重新举步独自逼近说:“你既然自诩是武林名家,浦某得秤秤你的斤两了。阁下,你是怎么来的?”
“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那些伏桩警哨如果能阻得了我林彦,岂用得着你们北地高手倾巢而至?呵呵!看样子,你阁下想与林某一比一公平决斗,有种。”
广安虎扭头一看,这才发现两位同伴并未跟下来。
“别害怕。”林彦第三次说这句话:“我这人很慈悲的,一比一公平决斗,在下不一定杀人;对方如果倚多为胜,必死。你一个人上,死不了,沉着些,拔剑了!”
广安虎真听话,果然应声拔剑出鞘。
“浦某不信你有三头六臂。”广安虎沉声说:“传闻未必可靠,浦某今晚就要斗你一斗。”
林彦将未张弦的弓交到左手,一声龙吟,冷虹剑出鞘,剑一引立下门户,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上啦!”
宽阔的路面坡度虽然不大,但在上面的人拼兵刃必定吃亏。广安虎口气虽硬,心中不无顾忌,因此徐徐移步,要争取下位。
林彦也不傻,如影附形随着对方移动,阻止对方绕下,片刻便移至路在。路左是矮林,不宜格斗。
广安虎知道不可能抢占下位,只好又反向路中移动。
一声轻叱,林彦抢制机先一剑攻出,狂澜十二式剑道绝学出手,招发“惊涛拍岸”,攻势极为猛烈地,无畏地紧逼进攻。
“铮铮!”广安虎连封两剑,斜退一步。黑夜中很难化招反击,只能采用硬封硬架以保安全,太黑了,不可能在封招中看出反击的空隙。
林彦不放弃主动先机,一声轻笑,一剑连一剑狂野地逼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口气猛攻十余剑,把广安虎逼得向上步步后退,退了十余步,退抵先前现身的地方,仍未能抢得反击回敬的机会。
另两位仁兄,已往上退出十步外去了,显然没有助广安虎联手拒敌的打算。
生死关头,心一虚大事去矣!广安虎心中一虚,情急大叫:“大家上,联手!”
两个家伙以行动作为答复,扭头便跑。
一声震鸣,广安虎的剑被震脱手,剑虹一闪,冷虹剑无情地贯入广安虎的右肩井。
“饶你不死!”林彦冷叱,收剑疾退。
“哎……”广安虎厉叫,痛得摔倒在地。
林彦失了踪,追踪逃走的两个人去了,痛软了的广安虎居然能挺得住,掩住伤口向山寨逃命。
大刺客林彦到达的消息,很快地传抵山寨。
濠桥上堆设了三重拒马,断绝交通防止刺客偷渡,山寨各处也出现了灯火,戒备加强了。
第一寨的嘀楼上,两名喽罗爬上了灯阁。灯阁后面有座旗台,竖立着一根四丈高的巨大旗杆,旗斗上可容纳四个人,有警讯时悬旗号指挥。灯阁则有五根两丈高的灯杆,这是夜间指挥的信号台。
两名喽罗正在熟练地升上一盏气死风桔红色的灯笼,弄妥后将灯向上拉。
灯刚升至半杆,天宇中突然传出可怕的尖啸声,其声尖锐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尖锐啸声起自濠外的尖木阵,划空而至速度惊人。
这是绿林朋友所用的响箭,但箭杆上所带的木哨要细小些,所以其声特别尖锐凄厉,动人心魄。
“啊……”灯阁上正在升灯的喽罗,发出可怖的惨号,被箭的巨大冲力震出,撞倒了扶栏,向下栽落两丈深的地面,箭啸声倏然而止。
灯向下落。火光焕灭。
箭啸声又起,划空呼啸动人心魄,飞向两三百步外的第二寨去了。
寨中大乱。在寨牒上把守的人一个个心凉胆跳,身子不敢伸出垛口,惟恐被冷箭所伤。
灯号终于升起了,四面八方的警哨按信号指示向山寨撤回。
东南三里外,山头上升起了一盏红灯。
伏在尖木阵下的林彦,看到了那盏灯。他知道那一定是土狼谷,那一面的人正用灯号回答,等于替他指示方向。仅知道方向是不够的,他必须捉一个活口带路。
他蛇行鹭伏小心翼翼地向山下退。他到山寨骚扰,用意是牵制住山寨的人,并不想进入。虽则这种木造山寨阻不住他。
他蛰伏在山下的大道旁等候猎物,极可能有人经过此地。
他虽然不知道喽罗们的秘密进出道路,但料想大道决不会无人走动。
果然所料不差,伺伏片刻,南面出现三个黑影,正沿大道奔来。
三黑影在十余步外止步,最前面的人扭头向同伴问:“张头领,信号指示要返回山寨吗?”
“不是的。”张头领欠身说:“吕二爷,山寨有警,立即禁止出入,外围撤回的人,须绕至后寨的山坡下,等候灯号指示行动,灯号可指示外面的人搜索敌踪的地区,咱们须从右面的山脊撤走。”
“那就劳驾张头顿在前领路了。哦!灯号指示些什么情况?”
“灯号仅指出前寨有警,各组巡哨立即撤回,如此而已;灯号无法详示。”
“那就走吧……”
话未完,七八步外人影乍现。
“不用走了,在下已久候多时。”现身的林彦说:“张头领,你是在下所要的人。”
“咦!”张头领大吃一惊:“你……你是……”
“大刺客林彦。”
吕二爷反应超人,身形倏动,右手随身而转。
林彦右跨一步,电虹几乎贴左肩而过。接着脚下左折右移,上体左晃右扭,快速的移位令人目眩。
电虹乱飞,破空的锐啸声绵绵不绝。
吕二爷双手不住挥动,身形也时高时低忽在忽右,有如随歌而舞,电虹随手飞出,急如骤雨。
终于,吕二爷身形静止,锐啸声也消失了。当最后一把飞刀在五丈外堕地时,林彦发话了。
“在下一听你是吕二爷,就知道你是京师第一位飞刀高手,技绝群伦的飞刀吕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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