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iii
对这个平常有点轻浮的好友在工作上的专业态度,是司马所敬佩的。
所以司马也相当相信这个男人。
「对了,我上次听到关于你那个同期……叫什么桐原的事情。」
拿起筷子准备吃便当的有贺低声说。
听到桐原二字心中一惊的司马,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那个男人的老婆……叫弥生吧?好象真的在玩不伦。」
桐原的妻子弥生和有贺的老婆是同一所女校的同学,到现在还保持密切的来往。
桐原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这样一个朋友,他大概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家丑竟然会透过这种方式让外人知道。
司马故意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这就有点过份了吧?」
有贺瞄了他一眼。
「你们不是有来往吗?他没跟你提过?」
「没有啊,从那时候到现在我们都不太讲话。」
小心不被这个精明的男人探到口风,司马到目前为止仍然伪装着与桐原不和的关系。
自从知道司马和桐原有来往之后,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吧,有贺对桐原开始感到兴趣。
要是一不小心说溜嘴的话,难保有贺不会追问两人之间的事。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跟老婆问出这种事的。」
从以前就是个花花公子的有贺,自从娶了一个有政治背景的妻子之后,还挺谨守本分地扮演他疼老婆的角色。
「嗯……随便问问她就都说出来了,女人就是爱道是非。」
有贺悠哉地解决着便当里的食物。
与司马视线相遇的时候优雅一笑。
他的笑容有时蕴藏深意,会不由自主让人发冷。
「那种事不需要花多少脑筋就能问得出来。麻纪子知道了弥生的秘密之后也很想找人倾诉啊!」
告白欲是凡人都会有的心态吧……有贺毫不在乎地评价自己的妻子。
「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是吗?」
不禁佩服他的手腕的司马摇头叹息。
而有贺只是若无其事地微笑。
第二章
这一天,桐原窝在位于松涛的家里书房看经济杂志。
在结婚当时,岳父英辅表示自己也该有一个私人的工作空间,所以在夫妇用的寝室外,又另外准备了一间六坪大的房间。如今这个桐原家唯一上锁的房间,似乎也成为桐原自己的城堡。
妻子弥生对这间房并没有兴趣,即使桐原不在的时候也不会踏足一步。
平常总是拉拢他们夫妻冷淡感情而显得特别绕舌的英辅,在假日从中午就出门去打高尔夫球和参加恳亲会,连晚饭时间也没有回来。
七点过后,用对讲机被弥生叫下去吃晚饭的桐原,在餐桌上只看到一个人份的食物。
不是先吃就是后吃的弥生,已经不跟桐原在同一个饭桌上用餐。
曾几何时在这个宽敞的饭厅里,单独进食已经成为桐原的新习惯了。
在女儿结花出生之后,弥生以照顾女儿为借口,生活起居都改在结花专用的房间里。即使桐原回到家中,也没有跟妻子见上几次面。
不管日式或中西,弥生的手艺依旧精湛。
然而,一个人吃饭实在没有食欲,但剩下太多又好象有故意的嫌疑,桐原只好强迫自己把满桌的饭菜都塞进肚子里。
但也因此在吃过两个小时之后,桐原还是觉得相当饱胀。
他拉开抽屉拿出最近常备的胃药之后,走出书房准备拿水。
从放置在二楼走廊尽头的小电冰箱里,拿出一罐矿泉水注满自己的水杯。
当桐原关上冰箱门时,忽然听到从结花房里传来的哭泣声。
他瞄了孩子房间的方向一眼。
他虽然不知道孩子怎么会突然哭出来,但想必弥生听到的话一定会立刻赶过来吧!
为了能更周到的照顾孩子,弥生还在厨房里装设了一台附有喇叭的监视器,只要结花一有状况马上可以知道。
桐原边听着孩子的哭声边走回书房。
但是即使回到房间,结花的哭声还是越来越大。
把药喝下去的桐原觉得有点担心。
放着哭泣的孩子不管,站在人道立场也不太说得过去。
知道妻子相当警戒自己靠近孩子,别说哭泣的时候了,自从结花出生后,桐原几乎没近看过她的脸。
已经七个月大的结花在户籍上是桐原的女儿,但却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三年前,桐原和没有子嗣继承家业的桐原英辅的独生女弥生结婚,名正言顺地成了旧财阀桐原家的入赘女婿。
之后,在一直想抱孙子的英辅催促之下,桐原去做了关于生育方面的检查后,发现自己得了重度的男性不孕症。
经过第二次更详细的检查,医生终于宣布桐原的身体无法制造生儿育女的精子,要借现代医学之力来生儿育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件事对期待孙子诞生的英辅来说当然是严重的打击。
他甚至愤怒地斥责桐原只是一个会走路的肉块而已。
然而,男性不孕症跟桐原不努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向桐原这种利用裙带关系而攀上高门的官僚,只要一离婚,对前途可以说有致命的影响力。
因此,不管岳父如何责骂,桐原都只能默默承受。
但是在去年,弥生却唐突地告知桐原自己怀孕,预产期在八月底的消息。
弥生跟万事都充满精力的英辅不同,自从嫁给桐原之后就一直顺从持家,个性也相当文静温婉。
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患了不孕症,甚至还在父亲斥责桐原的时候替他说话。
如此顺从的妻子那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之间让桐原难以承受。
在装扮上喜欢少女风格的弥生,在不知不觉中多了成熟女人的韵味,一直以来都相当顺从的态度,也变成了冰冷的拒绝。
经常忙于工作而很少在家的桐原在妻子的怀孕宣言之后,就没有再和她亲密地说过话。
他女儿真正的父亲是谁,为什么弥生会突然背叛自己,这些问题,桐原都无法从弥生口中听到答案。
孩子仍旧持续号泣着。
桐原做回位子上再度翻开杂志,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弥生上楼的声音。
随着哭声越来越大,桐原的心也渐渐乱了起来。
或许只是在哭闹?还是尿布湿了?说不定是肚子饿。
孩子的哭声只会让人越听越心烦。
桐原眼睛盯着杂志的同一页边注意着妻子的动静。
孩子越哭越激烈。
没有育儿常识的桐原焦急地想着,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他在看了好几次时间之后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走到走廊上思索着待会儿要是遇到弥生的话,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结花户籍上的父亲,要看孩子何需理由?他走到结花的房门前。
孩子一定是用尽全力在哭泣吧!
连透过一扇门都可以清楚听见那哀嚎般的声音。
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是妳自己不赶快上来的……。
替自己找理由的桐原轻轻推开房门。
房里点着暖色系的灯光。
桐原第一次看到自己女儿的房间里放置着粉红色的小饰品、白色蕾丝窗帘和浑圆线条的玩具,充满了小女孩的气息。
孩子就在窗旁的婴儿床上哭泣。
桐原推了推眼镜,再度确定弥生还没有上来之后从门缝穿了进去。
弥生所睡的简单折叠床就在旁边,慢慢走近婴儿床边就会闻到一股婴儿特有的奶味。
桐原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看到穿著粉红婴儿服的结花,正挥舞着手脚满脸通红地用力哭泣。
不惯于婴孩的桐原面对那势如破竹般的哭声紧张得手足无措,他伸出手去摸摸孩子的额头先确定有没有发烧。
桐原无法判别从自己掌心上传来的热度究竟是发烧,还是孩子特有的高体温。
这期间,结花仍然在桐原的手下放声大哭。
犹豫片刻后,桐原伸手笨拙地抱起女儿。他全身僵硬地用双手撑着孩子的头和小屁股部分。
「怎么了?」
看着手上大哭的孩子,无计可施的桐原也只好愚蠢地发问。
孩子扭曲的哭脸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从那线条分明的双眼皮,依稀可以知道跟弥生长得不像。
弥生是看来有点寂寥的单眼皮。
当然也不会像桐原。
那漂亮的双眼皮,应该是源自结花亲生父亲的血统吧?
不过,她的轮廓及额形,还有柔和的嘴角,都有点神似弥生温婉的气质。
「……妳怎么了?」
轻摇着孩子的桐原尽可能放轻声音说话,边环顾四周寻找尿布的踪影。
「是因为妈妈不在吗?还是肚子饿了?」
孩子虽然哭得凶狠,但是长相并不差。
长大以后一定比妻子还漂亮吧!桐原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想着。
「别哭了,妈妈马上就来了。别哭……结花……」
就算找到尿布也不知道怎么替换的桐原,为了安抚孩子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你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叫声让桐原吃惊回头。
弥生脸色大变地站在门口。
「你不要碰她!快把孩子放下来!」
被妻子的气势所慑的桐原一时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弥生。
「快放下她啊!」
弥生大叫着冲进房里,一手就夺过桐原手上的孩子。
然后她抱着孩子慢慢后退。
被一个长得比自己娇小的女人抢过孩子的桐原茫然地看着她。
弥生虽然惊慌地颤抖,却还是用自己纤细的背脊紧护住怀中的女儿。
由弥生发梢落下的水滴看来,刚才她可能是在洗澡吧!
「你想……你想要对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
弥生愤怒地瞪着桐原。
「做什么……?」
弥生莫名的指责让桐原不解地来回看着,妻子激动的表情和哭闹的孩子。
「你到底想对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
看着弥生拼命想保护孩子的模样,桐原这才恍然大悟。
从弥生的立场来说,结花只是桐原被强迫认同、名义上的女儿,根本毫无血缘关系。
她一定认为桐原不知道有多么憎恨这个孩子。
或者是她认为,自己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偷溜进房间摔死孩子也说不一定。
桐原朦胧地凝视着含泪瞪着自己的妻子。
难道自己在她眼中真是那么恶劣的男人吗?是一个毫不犹豫就可以向婴儿施虐的人?
难道自己看起来真的像那种十恶不赦的男人吗?
要论力气,弥生当然争不过桐原。
但是,她这样娇弱的女人,凭什么能保护孩子呢?
是什么让弥生有跟丈夫对抗的勇气?
好几个没有解答的问题在桐原脑中掠过。
「……我听她哭得太厉害……」
桐原对抱着犹自哭泣的结花,畏怯退后的妻子低语。
「因为她哭得太厉害……我担心她会不会发烧……」
抱着女儿的弥生皱起眉头责备地瞪着桐原。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桐原的话。
桐原的解释对弥生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弥生根本就不想听桐原的解释,她只想让这个跟自己女儿毫无血缘的男人,尽快离开这个房间而已。
想到妻子态度下的思考模式,桐原就觉得再也无话可说。
他叹了一口气后走过妻子身边想要出去。
光是跟桐原擦身而过,弥生的肩膀就恐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