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玄录
钢的剑身,划破了几处伤口,鲜血直滴,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史不旧看得直摇头,也不劝他,心想任他在凶剑上泄恨,也好一解淤积胸口的闷气,受
点轻伤未尝不好。
芮玮泄完恨后,转头看那婴儿的摇篮上空无一物,悲叫道:“孩子呢?孩子呢?孩子
呢?……”
史不旧叹道:“孩子不在、敢情被凶手掳去做为人质?”
芮玮没有作声,心里却稍安了下来,只要孩子不死,掳为人质,定然可以救回。史不旧
暗忖:“凶手到底为的什么,杀死六人?”
史不旧暗自推断,却见芮玮仍未流泪,把叶青、夏诗的尸体并列床上,脱下身上的衣服
盖在夏诗赤裸的身上。
史不旧退出厢房,出房时只见芮玮呆呆坐在床旁,心想让他独个伤心一会,自己出去四
周看看,有何凶手的蛛丝马迹?
他在四周看个仔细,足足费了个把时辰,然后回到厢房,却见芮玮仍旧呆呆坐在床旁,
姿势都没一点改变。
史不旧叹道:“贤侄,死者已矣,咱们先安葬尸体,也好让死者的灵魂得安”
芮萱点了点头,冷冷说道:“就葬在院里。”
史不旧听他说话更是放心,心想他只是暗中悲恸,却不痛哭,以后难免要大病一场。
走到院中量好地势,心想芮玮不会愿意惊动官府,偷偷购来六具棺材,停在院中,动手
自己挖坟。
芮玮听到挖土声,走了出来,说道:“舅舅,我来挖。”
抢下史不旧手中的工具,一阵猛挖,顷刻挖出一个大坑,再动手又挖另外一坑。
他仿佛把所有的悲愤的力量泄在挖土上,两个大坑挖好,累得全身汗湿,也不憩息,从
厢房中一一抱出叶青、夏诗僵硬的尸体,放在棺木内。
那边史不旧将两仆两丫环的尸体,装在棺材内,一一钉好,芮玮却未动手去钉叶青、夏
诗的棺材,连棺材盖也不盖,坐在棺材旁,眼睛直瞪棺内的尸体。
这时天暗了,史不旧看芮玮仍舍不得盖上棺盖,暗暗摇头,心想他父子两人一样的命,
妻子不能白头偕老,而对妻子之情又那么深。
史不旧自个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醒来只见芮玮仍在棺旁,棺盖还未盖上,不由叹道:
“孩子,你何苦悲痛如此,你再不盖棺,死者的灵魂要不安了!”
芮玮点了点头,说道:“该盖棺了……”
慢慢站起,盖上棺盖,他不要史不旧帮忙,当他钉死棺盖时,每钉一钉眼泪就如雨而
下。
两具棺材钉好,他不知流了多少悲痛的眼泪,只见他全身是水,分不清是泪水,抑是夜
来的露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史不旧弄来热食,说道:“贤侄,你一天粒米未进,快吃点东西吧。”
芮玮不愿谢却好意,吃完热食,说道:“今天下葬吗?”
史不旧点头道:“再不下葬,尸体要坏了。”
史不旧判断,主仆六人被杀在三日以上,幸亏八月天气,否则尸体早已腐臭,暗忖:
“若不是贤侄顾着在天池府墓地救我伤势,还能赶回相救,唉,说来是我害得侄媳妇们被
杀!”
芮玮闷不作声的葬好棺木,史不旧帮着葬好另外四具棺木,这边芮玮掩土,那边史不旧
跟着掩土。
史不旧边掩土边侧目而顾,只见芮玮一面掩士一面流泪,看他悲痛如斯,虽然放心他身
体不再受害,内心也痛苦得暗暗流泪。
土盖好不竖墓碑,芮玮面对新土说道:“那一天替你们复仇后替你们竖碑。”
这是一句誓言,一句坚决的誓言。
标题
古龙《剑玄录》
第六十三章 双喜宴
这天芮玮情绪安定下来,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史不旧道:“贤侄,
依你看来,凶手此来所为何物?”
芮玮痛心道:“晚辈自忖并无重大的仇敌,实无必要杀害晚辈妻
妄,凶手所为何物,晚辈无法猜测。”
史不旧道:“以凶手掳劫侄孙看来,凶手一定有所为而来,莫非
贤侄身怀重宝,凶手劫掠不到,杀人后又图勒索?”
芮玮道:“晚辈身上有何重宝,除一本扁鹊神篇外,另有鱼肠剑
一把,这两件东西算不得重宝。”
史不旧道:“凶手既劫掠到家中,显然所需之物并不能放在你的
身上,要是能随身携带,他们直截了当去找你,用不着再犯凶案,他
们知道你不在家中,才来劫掠,你有没有发现屋内可少了东西?”
芮玮摇头道:“没有。”忽然又道:“虽然少了一样东西,却微不
足道。”
史不旧神色一震,问道:“什么东西?”
芮玮道:“是小儿弥月时,一位朋友送的玉石狮子,虽然贵重也
值不太多,我因是贺小儿之物,系在摇篮上镇邪却不见了。”
史不旧本以为是条线索,这时闻言心想是凶手见着好玩,随手
取去,无甚可疑,不由叹道:“这就奇怪啦,凶手不为重宝,屋里没
有少掉贵重的物品,来此到底为的什么,难道是凶手丧心病狂,任
意杀人,唉!果如此,这凶手太残酷而没有一点人性!”
芮玮一想到妻妄惨死,真是痛不可抑,他忍住要流下的眼泪,问道:“舅舅有没有发现
其他可疑之处,晚辈日来伤心过甚,神智不清不及注意,舅舅定有所见吧?”
史不旧道:“我在院中捡到一条汗巾,显非你家之物。”说着掏出一条粉红色的女用汗
巾递给芮玮,芮玮接下一看,说道:果非我家之物。”
史不旧叹道:你看那汗巾右角上绣着什么?”
芮玮道:是朵花吗?”
史不旧道:不是,是面鱼网。”
芮玮仔细一看,才发觉不是朵花,而是一面作洒出状的鱼网,芮玮道:这是什么标
志?”
史不旧沉吟一刻,似在考虑说不说,终于还是说道:长江铁网帮的标志。”
芮玮啊的一声,倏的咬牙切齿道:“一定是铁网帮主持这件事,不错,凶手是铁网帮的
人!”
史不旧叹道:“你怎肯定凶手是铁网帮里的人?”
当下芮玮说出在欧阳龙年船上与红衣女子相遇的经过,说完一年之约,芮玮断然道:
“只有铁网帮内个个怪异的武功,才能够杀害晚辈的妻妻,我本想青儿与夏诗的武功都在一
流以上,却让凶手轻易点住穴道而无法反抗,凶手武功定非寻常,当今天下有这种神奇的点
穴手法,找不出一人来,除非铁网帮,他们有本玄龟集,上面记载的武功只要练成一种足可
睥睨江湖,也只有他们的点穴手法,能教武功甚高的好手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速下被制
住!”
芮玮越说脸色越悲愤,因他想起余小毛在船上解开帮众穴道的骇人手法,一名帮众已如
此了得,那帮内的高手一定更了得,不是他们有谁能杀得了身手并不寻常的叶青与夏诗?
史不旧冷静的说道:“贤侄,你说铁网帮行凶,他们为的什么,行凶一定要有种目
的?”
芮玮愤恨道:报复,我杀了他们两名帮众,他们不会轻易罢休,一定是报复!”
史不旧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在院内早就捡到这条汗巾,可是没有先拿出来,就怕你
误会铁网帮行凶,铁网帮早就成立,帮主九纹龙黎老英雄我和他有莫逆之交,深知他帮下的
治规严明,立帮的宗旨大仁大义,绝不会做出奸险之事……”
芮玮冷笑道:“舅舅什么时候和黎昆相交?”
史不旧叹道:“那是二十多年的事,其后隐居小五台山未再与他晤面!”
芮玮一声惨笑道:这就是啦,二十年的世事焉知没有大变,舅舅当年识得的黎昆,可能
是位领导帮众行仁义之事的老英雄,二十年来他不会变吗?据我看来他的小姐行事就有点乖
张之处!”
史不旧细想芮玮所说,老友黎昆的女儿在海上所为,果然略有嚣张,似乎还有点狂妄,
心想黎昆生的儿女,不会教导无方啊?莫非二十余年来,黎昆真变了?
但再一想黎昆的豪义,决不可能会变,他深知黎昆的个性,是位释善固执的好人,仍是
摇头道:“女儿家的脾气可能自幼娇生惯养,我听贤便道来,黎昆的女儿虽有不是之处,却
不是秉性残暴的女子,你想她要报复,当时为何用鱼肠剑削断刺在你心窝上的长剑,显然她
也无意杀你,再说她帮你断索,更且赠剑,似乎不会对你行报复的举动。”
芮玮愤恨未减,说道:“黎昆的女儿约一年后长江一行,拜访她的父亲,这时正好启程
赶去,而凶案在我离家后发生,这不是有意要我离家,然后乘机下手。”
史不旧听芮玮尽向坏处想,认定铁网帮是杀人的凶手,不由笑道:“贤侄,你心中主见
太深……”
芮玮怒道:“舅舅说我主见太深,怎不说你自家主见太深,你念在与黎昆相交一场,是
故坚决否认他的帮众行凶,然而事实不可泯灭!”
史不旧脸色一变,颤声道:“事实,有什么值得不可泯灭的事实?”
芮玮一扬那条粉红色的汗巾,说道:这女用汗巾既铁网帮的标志,八九不离十是黎昆的
女儿日用之物,她行凶后无意掉落院中,岂不是铁一般的证据!”
史不旧长声一叹,这证据他无法推翻,低声说道:“你以为主凶就是黎昆的女儿吗?”
芮玮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史不旧更是叹道:“你要是这般想法,我也无法强说她不是
凶手,可是我要提醒你一点,她没有杀人的目的,要知她约你一年相见,纯粹是件好事,偏
你想是件坏事,你不仔细想想一年前她怎知你会成亲立家呢?”
芮玮一怔,心想这话有道理,一年前红衣女子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成家,要说一年之
约有意要自己离家,以便逞凶,未免太无稽了,
然而芮玮无法说出凶手会是谁,而唯—的线索证明只有黎昆的女儿在自己离家时来过,
以她身手之高,不是她又有谁能杀死叶青与夏诗呢?
芮玮在茫然无主中抓到这条线索,决不肯放松,当下说道:“这事颇有蹊跷,晚辈决定
即往长江铁网帮—行,到时是非自明,若不是黎昆的女儿行凶,也要问清她为何来我家而不
留—言半语的离
史不旧听芮玮这番话说得合乎情理,并非适才骤闻线索而盲目决定凶手是谁,暗暗放
心,心想铁网帮非去不行,否则凶手是谁,无法深知,
芮玮又道:“不知舅舅有意与晚辈同行否?”
史不向略一忖度,说道:“你要查明真相,有我反而不便,我不打算去,再说铁网帮远
在湖北、四川——带活动,来往要数月时间,明年中秋医治你母亲的脑病是件大事,这一年
我不预备远行,找个地方静心研究扁鹊神篇,时间不能荒废。”
芮玮心想随去果然不便,倘若真是铁网帮行凶,自家报起仇来,他帮也不好不帮也不
好,干脆不去,倒是上策。听他说—年内要专心研究扁鹊神篇,心生感激道:“家母这件
事,要舅舅一人费心,真是过意不去,本想共同参研,唉!谁知祸从天降……”
史不旧干咳一声,道:“你说这些见外了,你母亲是我一同长大的师妹,为你母亲费
心,再怎么说都是应该的,你有什么过意不去,倒是这件惨祸,侄媳遭害,我不能鼎力帮
你,心中十分难受。此去铁网帮我还要劝你一句,凡事多想三分,不要冒然行事,否则后悔
莫及。”
芮玮点头道:舅舅的话我记住,此去我一切自会小心处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要冤杀好
人于死者灵魂反而不安……”
说到这里,芮玮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史不旧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放心,苦笑道:
“你也不要过于伤心,自家身体为重,你到铁网帮去最好易容,才能客观的查出真象,贤侄
以为然否?”
芮玮心想易容访查果然大佳,不然铁网帮认得我的人见到我来到,宣扬出去,让黎昆父
女知道,再查真象大大不便,但不知如何易容,这一门学问,芮玮从未学过。
史不旧接道:“往年我认识一位易容大家,他的易容术堪称—绝,曾传我几手最简便易
容法,让我教你……”
第二天大早芮玮一个人启程,史不旧并不他往,在此地住下,怀庐四周风景既佳,又颇
幽静,研究书籍学问最好不过。
一月后,芮玮马不停蹄地赶到湖北,这天来到武汉三镇中的武昌,武汉三镇被长江、汉
水分隔而成,武昌位于长江南岸,汉口、汉阳位于长江北岸,两“汉”之间只隔着—条宽不
及二十丈的小河,就是汉水也叫襄河。
武昌是我国历史上最光辉的地方,古迹甚多,这天芮玮站在江边肌上有名的黄鹤楼头,
遥望对岸的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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