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天香飙
胡柏龄道:“二十年未来造访,见面就给大哥带来了麻烦!”
万晓光道:“知己兄弟,何需谦词……”抬头目注群雄,提高声音说道:“万月峡草庐主人,恭请各位英雄,到寒舍小饮三杯水酒!”
群豪听他言词客气,全都抱着手作礼,齐声答道:“多谢谷主盛情!”
万晓光拂髯大笑,豪气干云地朗声说道:“各位赏光,兄弟甚感荣宠,请恕老朽走前一步带路了!”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胡柏龄回头对群豪说道:“这位万兄,乃兄弟金兰之交,诸位进入谷中,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担待一二。”
群豪同时恭声答道:“既是盟主义兄,我等岂敢有放肆举动。”
胡柏龄知这群豪之中,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只怕吃上几杯酒后,野性发作,做出什么规外之事,那可愧对盟兄,故而事先出言相诫,到时如有藉酒放肆之人,出手惩戒,不致引起群情激愤。
他机智过人,思虑周密,事先已为入谷后处置野性难驯的人,留下把柄。
群豪浩长行列,紧随在万晓光身后疾步而行,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之中,都已对胡柏龄生出了崇敬之心,个个循规蹈矩,放腿疾走,鸦雀无声。
万晓光目睹胡柏龄身后豪客云集,本甚担心,他怕胡柏龄夺得盟主不久,群豪对他不服,借酒生事,闹出不欢之局。但见群豪静肃随行的举动后,心中放宽不少,脚步逐渐加快,走约两三里路,到了—片翠竹林边,这竹林似是经过了人工栽培而成,紧密异常,茂竹丛中,高挑着一盏红灯。
万晓光当先领路,缓步进入竹林中一条小径。
这条小径,仅容两人并肩而过,群豪到此不得不停下脚步,鱼贯而入。
过了一片绿篁围墙,地势突然开朗,放眼绿荫丛中,楼台耸立,高挑着十六盏垂穗宫灯,一片广阔的草坪之上,早已摆好桌椅。
万晓光转过身子,面对群豪,长揖肃客,高声说道:“恕兄弟不知诸位驾临荒山寒舍,未能早为准备,如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各位担待一二。”
胡柏龄笑道:“这般叨扰,小弟已感不安,万兄如再客气,小弟更觉愧无容身之地了。”
万晓光拂髯一笑,道:“你我兄弟熟不拘礼,但像这等盛会,兄弟未能善尽地主之谊,实觉有愧于心……”话至此处,突然提高声音,接道:“寒舍未扫,不能恭敬诸位,就请在这草坪之上,饮上几杯水酒,如不嫌弃,就请入座!”
群豪听他这般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客气之言,纷纷就位入席。
万晓光手拉胡柏龄,缓步走到左侧一角席位上并肩而坐。
这是一桌僻处边角的席位,紧靠着翠竹围墙,胡柏龄以盟主之尊,本应高居首位,只因万晓光拉他入坐,只好随着义兄安位边角。
这时,那青衣英俊少年,和那鬓插翠花的少女,都已退去,这一桌席上,只坐了万晓光、胡柏龄和谷寒香三人。
万晓光入座之后,低声笑道:“这位仙子般的玉人,不知是兄弟的什么人?”
要知谷寒香肤色如雪,娇美无匹,辉眼生花,虽已和胡柏龄结缡数载,但看将上去,仍然若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般,万晓光虽然已瞧出两人亲密之情,但是仍不敢冒昧直呼弟妹,只怕唐突了美艳无伦的谷寒香。
胡柏龄欠身笑道:“该死!我倒忘了替大哥引见了,香妹快些见过大哥。”
谷寒香抱着孩子,欠身而起,离开了坐位,盈盈欲拜。
万晓光离座躬身,口中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大哥山野中人,不讲求俗套礼法,弟妹快请就座吧。”
谷寒香欠身一礼,微笑入座。
片刻之后,酒菜轮番而上。
寒碧崖上,罗浮一叟备好的酒菜,被钟一豪挑起群情激愤,打的桌翻碟飞,一天之中,群豪大都未进食物,这般绿林中人,大都是生性豪放,不拘小节,腹中既然饥饿,立时大吃大喝起来。
胡柏龄虽然发觉了万晓光心神不定,只道他对自己率领天下绿林投此惊扰之事不乐,心中暗打主意,吃过这一顿酒饭后,立刻告别。他心中有了算计,反而豪兴甚高,开怀畅饮,举杯敬酒。两人对饮了十余杯后,万晓光忽然放下酒杯问道:“兄弟你已夺得这盟主之位,不知下一步如何打算?”
胡柏龄微微一叹,道:“自和大哥北岳分手之后,转眼间已二十寒暑,二十年来经历如梦,想起来实使人痛心疾首……唉!大哥想必已知道小弟在江北道上的诸般恶迹了!”
万晓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吟片刻,说道:“往事已去,不提也罢,眼下急要之事,是兄弟今后动向,你已取得绿林盟主之位,一言一行,对当今江湖形势,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咱们知己兄弟,恕我直言无忌,树大招风,名大招妒,今后你要如何善……”话至此处,忽然住口不言,目光横掠谷寒香扫过。
胡柏龄笑道:“大哥有什么话,但请直言无妨,兄弟从无一事瞒过你这弟妹。”
万晓光微觉脸上一热,低声接道:“古往今来,江湖上永远是风险重重,多少英雄豪杰为了一个‘名’字而死……”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兄弟才智出众,武功过人,小兄一向敬佩,但世间能够称雄一世之人,实是寥寥可数……”
胡柏龄满饮一杯后,接道:“大哥可是听得了什么不利兄弟之事么,既是情重骨肉的金兰之交,还有什么不可相告之言。”
万晓光道:“此事说来,并非对兄弟个人有什么不利,而是天下绿林聚会北岳之举,已然引起武林各大门派注意,早在半年之前,罗浮一叟柬邀天下绿林豪雄,比武北岳之时,武林中正大门派,已动了戒惧之心,中原道上高手云集,由武当派中掌门人亲自出面主持,宴请大江南北云集在中原道上高人,与会之人,都是望重一方的高手……”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大哥想必已受邀与会了。”
万晓光微微一怔,叹道:“兄弟料事如神,鉴一省三,小兄确实奉陪了那次盛会末座。”
胡柏龄道:“那次盛会之上,想必已谋定了对我们这次北岳大会之策。”
万晓光道:“目前江湖之上,宵小横行,到处劫货杀人,过去各方绿林豪雄地盘分割,彼此之间各存顾忌,尚不致闹得天下大乱,如这北岳之会,推举出一位主盟之人,那时各方豪雄,至一旗之下,势必要闹的……”忽然想到这天下绿林盟主就是坐在他面前的义弟,赶忙住口不言。
胡柏龄道:“这也难怪,如若天下绿林霸主,统一在一人旗令之下,为非作歹起来,那可是难以防止之事。”
万晓光听得又是一怔,心中暗自忖道:“看来他倒是先我思虑及此了……”当下笑道:
“那场盛会之中,各处高手一致看法,预计取得绿林盟主之人,必是罗浮一叟,万没想到会是……”
胡柏龄接道:“此事不但在大哥意料之外,就是小弟在三个月前,也未想到此事,直待目前,才突动了此念,兼程赶来北岳。”
万晓光道:“现下你已是天下绿林盟主之尊,不知眼下有什么计划举动。”
胡柏龄朗朗一笑,正欲回答万晓光的问话。
忽闻一阵衣袂飘拂之声,一人疾掠而来。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背插长剑的少年,直向万晓光座位之前奔去。
胡柏龄一见那少年神情,立时知道是出了事情。
只听那少年向万晓光道:“谷外有人相访……”
胡柏龄脸色一变,道:“什么人……”说过一句话后,脸色突然缓下来,接道:“如是大哥故旧之交,兄弟不知是否该回避一下?”
万晓光微微一笑,道:“兄弟一战成名江北,那次和你对敌之人,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胡柏龄心中突然一动,道:“大哥说的,可是望重江湖的少林高僧天明大师吗?”
万晓光道:“半年之前,武林各大门派盛会一堂,其中少林派与会之人,就是天明大师,这位年高德重的大师,不但在江湖上声誉极隆,就眼下少林寺中而论,也极受方丈尊重,门下爱戴,少林派推他参与那场盛会,自是对天下绿林争霸之事,十分重视……”他略一沉吟,接道:“不过,他这次不速来访,倒是出了我意料之外,兄弟尽管和你随行之人讨论你们的大事,小兄邀他到万月峡外一谈就是。”
胡柏龄道:“昔年黄河渡口之战,小弟记忆犹新,天明大师的风仪,仍然深留脑际之中,何不请他来共饮一杯?”
万晓光道:“兄弟既是愿和天明大师一见,请留在席位上稍候,小兄去接他进来。”
言罢,起身而去。
这时场中群豪,都知道发生了事情,数百道目光,一齐投注在万晓光的身上。
胡柏龄缓步走入场中,高声说道:“诸位尽管照常用酒,非有在下之命,任何人均不得擅离座位一步。”他身材高大,声如洪钟,这一摆出盟主身份说话,只觉豪气凌云,神威凛凛。
群豪听得吩咐之言,果然纷纷举起酒杯,不再注意此事。
片刻之后,万晓光当先而入,在他身后,紧随着一个身着灰色僧袍,足着芒履,肩负禅杖的老和尚。
场中群豪,有不少识得这位名满天下的天明大师,不自觉转头瞧去。
要知天明大师乃少林寺三大高僧之一,声威所指,绿林道上之人,无不对他怯惧三分,此刻突然在此地出现,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但因胡柏龄已有约束之言,群豪虽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却无一人擅离座位。
天明大师满脸微笑,目掠群雄,缓步随在万晓光身后面直向胡柏龄落座的席位之上走去。
胡柏龄待两人相距丈余左右之时,起身迎了上去,抱拳一礼,笑道:“老禅师别来无恙,还识得晚辈胡柏龄吗?”
天明大师放下肩上禅杖,合掌当胸,高宣了一声佛号,道:“不敢,不敢,胡施主还能记得老僧吗?”
胡柏龄道:“大师风仪倾人,晚辈一见难忘。”说话之间,长揖肃客入座。
天明大师低沉地笑道:“老僧适逢盛会,极感荣幸,只是来的冒昧,恐怕有扰豪兴了!”
缓步入席而坐。
胡柏龄道:“大师来的正好……”他言未尽意,但却一笑住口,回头瞧着谷寒香道:
“这位是天明大师,快些上前见过!”
谷寒香欠身作礼,盈盈笑道:“常常听大哥说起老禅师仁心侠胆,想不到今日能得一见。”她本听胡柏龄说过和天明大师在黄河渡口相搏之事,一听天明大师四字,立时记忆起来。
天明大师忽然一瞪双目,两道炯炯神光,疑注在谷寒香的脸上,瞧了良久,一瞬不瞬,她脸上任何一个部分,他似乎都要极仔细评量一番。
足足有饮用一盏热茶之久的时间,天明大师突然一闭双目,长叹一口气,合掌当胸,沉声喝道:“阿弥陀佛!”
他瞧来望去,看了人家半天,突然宣了声佛号,别说胡柏龄、谷寒香大感莫名奇妙,就是神鞭飞梭万晓光,也有些被他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插口问道:“老禅师看出了什么禅机吗?”
天明大师不理万晓光的问话,回头对胡柏龄道:“这位女施主,可是胡兄的令正吗?”
胡柏龄道:“不错,老禅师如瞧出什么禅机,还望指示一二。”
天明大师道:“国色天香,娇丽无伦,温柔雅静,秀绝人寰,只可惜眉心上有一道地煞纹干犯紫斗,十年内恐要玉手染血,造劫武林!”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老禅师言重了,她生性善良,连一只雀鸟也不敢伤害,如说她造劫武林,真叫人难以相信!”
天明大师低沉一笑,道:“老衲自小精研相人之术,自信不致有错,但愿我所言不中,天下苍生幸甚,武林同道幸甚!”
胡柏龄朗朗一笑,道:“老禅师誉满天下,武林中人,无不敬慕,但对此预言,在下却是不敢苟同了。”
天明大师端起面前酒杯,神色肃穆地说道:“老衲已三十年不知酒味,今夜为武林苍生破此禁例……”举杯一饮而尽。
万晓光陪了一个干杯,笑道:“十年以后的事,暂时别想也罢!
禅师既破了酒例,今宵不妨畅饮一番。”
胡柏龄大笑接道:“好极,好极,在下先敬老禅师三杯。”说话之间,举起酒杯先自满饮了三大杯。
天明大师似是心情异常沉重,勉强一笑,道:“老衲今宵当尽一醉,我佛慈悲,饶恕弟子放肆了!”说完,果然端起酒杯,一连干了几杯。
胡柏龄看的暗自好笑,忖道:“这老和尚怎的这等庸人自扰,无根无据之事,他却摆出一付悲天悯人的神态出来。”
谷寒香缓缓端起面前酒杯,笑道:“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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