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天香飙
那几个静坐着的老人,有如木刻石雕一般,自从胡柏龄进来之后,始终未看过胡柏龄一眼,连头也未转过一次。
片刻之后,那道装小童,带着八个绿衣小婢急急奔来,那八个绿衣小婢手中,都托着一个木盘,但仍然健步如飞而来,一直进入棚中。
这时,酆秋说道:“诸位请用点酒菜吧!”
这几人似乎都极自负,又似素不相识,自胡柏龄入得此棚之后,除了酆秋和那个阴阳脸的怪老人之外,始终未听其他之人讲一句话。
直待听到酆秋让客人入席之言,几人才缓缓站起身来,举步入坐。
胡柏龄借机扫掠了几人一眼,只见左首一人枯瘦如柴,全身黑衣,但却生了两条白眉。
右面一个身着土色长衫,脸色金黄,有如死了数月的人,从棺材之中拖出一般,眉宇神情之间,一股阴森之气。
全棚中四个老人,除了酆秋满面红光,童颜鹤发,白须飘飘,颇有一点仙风道骨之气外,其他之人,一个比个难看。
这时,那周姓大汉和张敬安,都已退了下去,黄绫棚之外,那道装小童和八个送菜上酒的绿衣少女,也都走的踪影不见。
胡柏龄一直未看清这些人由何而来,又退往何处。
酆秋指着胡柏龄对那三个阴阳怪气的老人,说道:“此人乃兄弟师兄门下,当今的绿林盟主。”三个老人中,只有那阴阳脸的老人微一欠身,点头作礼之外,其他两个人动也未动一下,只把目光轻轻在胡柏龄脸上一瞥而过。胡柏龄处此环境之中,倒非常能忍得住气,那几个老人虽然都对他流现出冷傲的神态,但胡柏龄却似毫未放在心上,缓缓站起身子,抱拳一个长揖,道:“末学后进胡柏龄,给三位老前辈见礼。”
那全身黑衣,枯瘦如柴的白眉老人,呵呵大笑了一阵,转脸望着那身着土色长衫,脸色金黄的老人,说道:“酆兄这位师侄儿,倒是个可教之才。”
此人久不开口,一开口一派老气横秋之态。
那身着土色长衫,脸色金黄的老人,一咧嘴巴,无声无息地一笑,接道:“倒还算是个懂得礼貌之人。”
胡柏龄心中暗暗忖道:“好大的口气。”口中却是微微一笑,道:“两位老前辈过奖了。”
酆秋手拂长须,大笑了一阵,指着那全身黑衣,枯瘦如柴的怪人说道:“这位是鬼老水寒。”
胡柏龄抱拳一揖,道:“水老前辈。”心中却暗自笑道:“你既然是鬼,必在我阎罗管理之下……”
酆秋又指着那身着土色长衫,脸色金黄的怪人说道:“这是人魔伍独。”
胡柏龄又对伍独一个长揖,道:“伍老前辈。”伍独咧嘴一笑,也不还礼。
酆秋望了那阴阳脸的怪人一眼,说道:“水、伍二兄四十年前,已然绝迹江湖,不问武林是非,埋首北极冰天雪地之中,精研寒阴神功三十年,近月中始功行圆满,离开北极,重返中原。”他拂髯大笑了一阵,接道:“放眼当今武林高手,能够跟他们两人一击之人,只怕难得找出几个。”
水寒、伍独竟然默不作声,似是酆秋之言,毫无颂赞成分。
酆秋指着那阴阳脸的怪人,接道:“这一位,贤师侄定然听过,乃我绿林道上,第一位暗器高手,毒火成全。”
胡柏龄又是一个长揖,说道:“成老前辈。”
成全似是对胡柏龄甚有好感,竟然微一欠身,还了一礼。
酆秋端起桌上酒杯,笑道:“诸位先满尽一杯酒,也让兄弟略表一点相敬心意。”
水寒、伍独、成全、胡柏龄各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喝过一杯酒,鬼老水寒竟然一反沉默不言的神态,说道:“酆兄既然志在大挫少林、武当两派的锐气,似是不必劳师动众,费心筹划,单凭咱们四人之力,赶往少林,大兴问罪之师,已经够了,何苦东奔西走,到处邀请助拳之人,以我之意,咱们吃过酒后,立时赶往少室峰去,一鼓歼灭少林派的首脑和尚……”
酆秋微微一笑说道:“数百年来,少林、武当,一直雄霸江湖,绿林中人,早在两派积威之下屈服,除非利害关系本身生死,否则决不愿正面和少林、武当两派冲突,如想招呼绿林同道,抗拒少林、武当两派,势非先挫少林、武当两派一次凶焰,或是一击之下,歼灭两派几个首要之人……”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兄弟如果未存心先伤两派几个首要之人,也不敢有劳几位了。”
鬼老水寒脸上忽然泛现出欢愉之色,笑道:“酆兄这等瞧得起兄弟和伍兄,实叫兄弟感激,不知酆兄准备几时动手?”
酆秋拂髯一笑,目光缓缓投注在胡柏龄身上,笑道:“这件事还得请贤师侄原谅老夫,已擅自借你之名,发出邀请两派首脑人物的请帖了。”
胡柏龄怔了一怔,暗暗忖道:“无怪少林、武当两派中人,陆续赶往北岳‘迷踪谷’外,原来这中间竟有这等隐情……”
心中虽对酆秋此举大为不满,但口中却微笑答道:“师叔借弟子之名,发函邀约两派首脑,弟子极感荣宠。”
酆秋拂髯大笑,道:“我原定七月七日借你‘迷踪谷’召开绿林英雄大会,会中准备把少林、武当两派中几个首要人物的人头,悬挂出来,以慑群心。哪知千算一失,却没有料到,你竟然会亲自把你师弟送了回来,这一来,势难再对你保守此密了。”
胡柏龄心中急于知道酆秋对付少林、武当的阴谋,立时接道:“师叔如有需用弟子之处,弟子立时先回‘迷踪谷’去,尽选属下高手,听候调遣。”
酆秋拂髯一笑,道:“眼下还用不着,我已早有安排,只待少林、武当两派要人,一入我预布陷阱之中,大功就算成了一半。”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师叔早已在这‘迷踪谷’外,预布下人手了吗?”
酆秋道:“不错,我已费时三月,布置下天罗地网,虽然未必一鼓尽歼两派高手,但漏网之人,也难逃过伍、水二兄寒阴神功。”
说完哈哈大笑,满脸欢愉之色。
胡柏龄暗暗吃了一惊,他虽未听出酆秋说出要用什么方法,歼灭两派高手,但想来定然是十分毒辣之计,如若少林、武当两派中人物,不知个中阴谋,陷入酆秋诡计之中,江湖间正义,立时将荡然无存。
他心中虽然有着甚大的震骇,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着十分镇静的态度,微微一笑,道:
“如若少林、武当两派中首脑高手就歼,咱们绿林小人物定可大大的扬眉吐气一番,但少林、武当两派中人,武功都非平庸之辈,岂是……”
酆秋拂髯大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除非他们不入我预布陷阱之中,只要入我预布陷阱,任他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也无法逃得出去。”
胡柏龄漫不经心,淡淡一笑,道:“不知师叔用的什么方法,能一举尽歼两派高手?”
酆秋突然一瞪双目,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盯在胡柏龄脸上,冷冷说道:“用什么方法,暂时不能够泄露。”
微微一顿,又道:“胡贤侄用过酒饭之后,请立刻转回‘迷踪谷’中,尽出谷中高手,赶往谷外候命。”
胡柏龄心知他立时就要发动,如不适时通知少林、武当中人,两派甚可能被诱入酆秋埋伏之中。
心念一转,当下站起身来,说道:“弟子立时就去如何?”
酆秋笑道:“贤师侄不用太慌,两派中首脑人物,眼下还未进入山中,用完酒饭,再去不迟。”
胡柏龄心中虽然甚感焦急,但素知酆秋生性多疑,只好按下性子,重又坐了下去。心中却暗暗忖道:“师叔这次预谋,不知用了多少心机,经过了多少时间,连两派首脑人物的行动,都在他监视之下了。”
只听酆秋呵呵一阵大笑道:“咱们武林中人,虽然讲求武功高低,但机智较武功,尤为重要,少林、武当两派中高手如云,眨眼之间,就可把两派中大部精锐高手,化作飞灰……”
胡柏龄心中突然一动,接道:“那请柬之上,只有小侄,只怕两派不肯尽出高手,那知师叔一场心血,岂不等于虚耗了!”
酆秋道:“贤师侄想的不错,如果只有你一人具名,两派中人,也不致兴师动众,尽出高手,实不相瞒,老夫也在那请柬之上,具下名字了。”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师叔谋虑周详,弟子难及万一。”
心中却暗暗惊道:好一个老谋深算之人,看来少林、武当中人是难以逃过这场劫数了。
只听酆秋又是一阵呵呵大笑,道:“少林、武当两派中人,对此事十分重视,是以尽出两派中高人,对付此事,大概他们也准备在这一战之中,尽歼咱们绿林高手,是以布置也十分严谨,动员人数之多,可以说尽出两派精锐,这一场拼搏之战,双方都已存下势不两立之心,成败之分,对今后江湖形势影响极大……”
胡柏龄大笑接道:“何止影响极大,这一战如若尽歼少林、武当两派高手,自诩为江湖上正大门户的几派,恐将从此一蹶不振了。”
酆秋转脸望了胡柏龄一眼,道:“如若咱们在这场大战中,不幸败于少林、武当之手,三十年内绿林道上将无元气重复之能。”
胡柏龄起身笑道:“这一战兹事体大,非同小可,弟子已无心再用酒饭,先行告辞回去,召集所有属下……”
酆秋笑道:“贤侄既然无心再用酒饭,就请先行回去。”
胡柏龄抱拳一揖,离开席位,转身向前走去。
酆秋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贤侄慢走一步……”
胡柏龄回过身来,又是一揖,说道:“师叔还有什么吩咐?”
酆秋笑道:“贤侄一人回谷,万一有事,只怕应付不下,叫你这位小师弟陪你去吧!”
胡柏龄微一沉吟道:“弟子十分欢迎小师弟结伴同行……”
酆秋不让他再说下去,拂髯一笑,回头望着那道装童子说道:“随你胡师兄到‘迷踪谷’中去一趟吧!”
那道装童子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胡柏龄心知酆秋有意派那童子随去监视,当下拱手对那童子一笑,道:“小师弟,咱们走吧!”
那道装童子又是微微一笑,点头奔了过来,抢到胡柏龄前面带路。
两人奔出石洞,出了荒草掩遮的山谷,直向“迷踪谷”中奔去。
胡柏龄暗中加劲,放快速度。
那道装童子衣袂飘飘,竟然紧随在胡柏龄身后而行。
胡柏龄暗暗一皱眉头,用出了七成功力,步履疾快如飞。
在他想来那道装童子决难追随跟上。奔行了一阵,回头望去。
哪知事实大出意外,那道装童子仍然紧随在身后,而且步履轻松,毫无吃力之感。
胡柏龄暗暗吃惊,放慢了脚步,转脸望着那道装童子,笑道:“小师弟今年几岁了?”
那道装童子道:“十五岁。”说完又是一笑。
胡柏龄道:“小师弟十五岁,能有这等功力,未来前程,实难限量。”
那道装童子这次不再答话,摇摇头,又是一笑。
胡柏龄暗道:这孩子怎的这等不爱说话?又追问了一句道:“你从酆师叔学艺几年了?”
那道装童子,仍不言语,轻轻伸出了两个指头。
胡柏龄道:“二年吗?”
那道装童子点头一笑,仍然默不作声。
胡柏龄心头一震,暗暗忖道:“如果他未说谎言,两年时光,怎么练就这样一身功夫?”
只觉疑虑重重,思解不透,沉吟了良久,又问道:“这么说来,小师弟是带艺投师了?”
那道装童子脸上似已泛现出不耐之色,微一点头,突然放步向前奔去。
眨眼之间,已超出胡柏龄一丈余远。
这等绝世轻功,使胡柏龄大为震骇,当下一加劲力,放腿疾追。
两人在荒凉的山野中,较上了脚程。
胡柏龄施出全力疾进,疾如电闪雷奔,片刻之间,已跑出了二十余里,竟然仍未追上那道装童子。
奔行之间,忽听一声沉喝:“站住。”寒光闪动,一个手横长剑的道人,由路侧急跃而出,拦住了两人去路。
那道装童子微微一笑,左手一扬,当胸击去,右腕向后一探,已拔出肩上宝剑。
他动作迅快无比,那道人刚刚让开一掌,还未来及还手,他手中宝剑,已自疾向那道人小腹刺去。
那道人大概看他身着道装,怕伤了自己人,不自觉地问道:“你是……”
那道装童子剑势突然一变,诡异绝伦的攻出一招,那道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宝剑已近前胸,匆忙之间,挥剑一架。
道装童子攻出的剑势,忽然斜斜一偏,寒光闪动,那道人握剑右臂,应手而断。
胡柏龄暗自惊喝一声:“好辛辣的剑法……”
赞声未完,那道装童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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