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情花
梅英抬头上望,峻陡的高崖令人望之目眩。
“上去再砍断山藤,好自私。”梅英摇头苦笑:“人比禽兽自私万倍。他如果要死,就希望多拉上几个人陪死;他活了,却不愿其他的人活。”
怡平向高谷主走去,在两丈外背手而立,神目如电,目光灼灼凝视着神色憔悴的高谷主久久。
“老弟,你要怎办,瞧着办好了。”高谷主讪讪地说:“老朽亏待了你,你有权报复。我万花山庄子弟十停折了八停,老弟也应该满足了。”
“这条山藤,我只告诉令媛一个人。”他冷冷地说。
“小女转告后,只有我高家的子弟知道。”
“公孙云长呢?”
“这……”
“他们走了,做得好绝。”
“小女也许年轻少见识,但决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不孝不义的事来,她决不至于自己独自逃生……”
“她事实已经不在了,公孙云长也不在了。”
“可是……”
“如果公孙云长砍山藤,令媛能阻止他吗?”
“这……这畜生!”高谷主咬牙切齿:“他连他老爹都不要了……”
“你女儿也不要你们了。”梅英毫不客气地说:“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姑娘骂得中肯。”高谷主脸红耳赤:“老朽一念之私,活该受报。不过,老朽的女儿不……”
“她恋奸……”
“梅英,不要。”怡平含笑阻止梅英说出那些不堪的话:“我们走吧,这里已用不着我们了。”
“对,走。”梅英说:“人家的儿女,连自己的爹娘都可以丢下不管死活,我们管人家的闲事做什么?”
“我女儿不是不孝的女儿。”高夫人大声说:“她的武功造诣,比公孙云长相去远甚,老身知道她是被逼的,不然她就不会将庄爷指示山藤出路的事秘密禀告。老身相信,公孙云长是用可怕的手段掳走她的。”
怡平心中一动,低头沉思。
“要不要去看看究竟?”梅英低声问。
“你的意思……”
“我不希望哥曾经爱过的女人,是一个不孝的叛逆女儿。只有看到结果,才知道真象。”
“这……”
“这一带我很熟。”梅英指指崖顶:“从那儿能到过那些地方,我都知道。巫山山区那些地方可以攀越,我了如指掌走错一步,就会迷失在山区中,无路可走,非走回头路不可。哥,我有把握追上他们。”
“好,我们去看看究竟。”怡平欣然说。
其实,他的确放不下心。
“你们可以丢掉兵刃,由来路出去。”梅英向高谷主说:“我发出信号,就没有人会拦阻你们。”
“这……丢掉兵刃,万一碰上威灵仙那些人……”高谷主心中为难。
“他们都死了。”梅英说:“我怡平哥几乎屠光了他们。威灵仙、乾坤一剑、王夫子,我怡平哥都曾经给他们活命的机会,但他们不但不感恩,竟然重施突袭的故技,乘我怡平哥带他们同行出困时从后面群起偷袭,被我怡平哥临危反击杀死了。你们这次来的人中,除了你们高家的十二个人,只有拔山举鼎的五个人是活着释放出谷的,他们是这场断魂谷大屠杀的见证。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请记住,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踏进巫山山区,我不喜欢见到你们。如果想收尸,可向谷口的人打招呼。”
十二个人默默地丢掉兵刃走了。
高家死了四十几个人,高谷主想道谢也说不出口。
目送高谷主一群人去远,怡平一把挽住梅英的小蛮腰,在她那红艳艳的脸颊上拧了一把,笑说:“我怡平哥说得怪顺溜的,是有意向高谷主夫妇示威吗?坏丫头。”
“当然。”梅英嫣然羞笑:“你没看到高夫人那双贪婪的眼睛?哼!一脸要做泰水的丈母娘像。她高家有的是女儿,跑掉一个高嫣兰,还有……”
“哟!你想到哪儿去了?”
“不是想,而是做给她们看,我的脸皮是相当厚的。”梅英毫无顾忌地说:“早些打消他们的念头,以收防微杜渐之效。”
“油嘴!不害羞。”
“哥,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好羞的?”梅英嘴硬,行动却不大胆,明眸紧张地四处张望,深恐有外人在旁偷视:“除非你……你不要我……嗯……”
怡平突然抱住了她,火热的嘴唇吻住了她的小嘴。
她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不知人间何世,一阵电流震撼着她,片刻,躲在那壮实胸膛里,闭上那光彩异常的明眸,痴痴迷迷地呢喃……
“哥,我……我知道我不是在作梦,我,我一点也不恨高嫣兰……爱是双方的,我知你爱我和纯纯,我……”
“你是对的,梅英。”怡平在她耳边情意绵绵地低语:“我爱你们。高嫣兰只是一个影子,影子会消逝的。不要笑我曾经爱过一个影子,人有时是会做出一些蠢事的,那毕竟是了无痕迹的往事了。”
“我才不理会什么往事,我只知道拥有你,这就够了。”梅英羞笑,主动的亲亲怡平的胸膛:“现在,我们去找那个影子,好吗?”
万山丛中,绝大多数地方不能通行,奇峰插天,丛林密布,寸步难行,连一些河谷溪流的走向也攀越困难,能走的地方少之又少。
有些地方似乎山势平缓,草木不深可以行走,但走不了三里路,便会发现山势不是陡升就是陡降,只好回头再找路。因此,地形不熟的人,攀爬了好半天,最后仍然不得不退回原处。
已经是午后时光,公孙云长与高嫣兰,在两座奇峰之间辛苦地攀爬,方向是东北。
本来,公孙云长预定向南走的,估计巫峡在山区的南面,找到了巫峡,就可以找得到巫山县城。
可是,他们无法保持走向,必须随可走的山势而盘折,经常找不到可以攀越的地方。总算他俩身怀绝技,轻功提纵术出类拔萃,通过峻陡的地形仍无困难,但所耗的体力极为可观,吃尽了苦头。
“该死的!走了半天,怎么看不到半点人迹?”在前面用棍分枝拨叶的公孙云长咒骂着说:“乌龟都不会在这种地方生蛋,这鬼地方大概除了鬼,决不会有人。”
“没有人哪有鬼?”高嫣兰用嘲弄的口吻说:“你如果死在这里,就有一个鬼了。”
“我死,你也得死。”公孙云长扭头向她冷笑:“那就有两个鬼了。”
“不见得,譬喻说,你一脚踏入兽窟折断了腿,死的只有你一个。你一脚踏在浮草上滑下万丈深渊,你就得做孤零零的野鬼。”
“我是很小心的,这种意外不会发生。说起野鬼,你希望孤魂野鬼庄怡平赶来救你,是不是?”
“你说呢?”
“休想如意,有你在我手中,他决不敢妄动,我有充分的机会杀死他。”
“凭你?你不摸摸你脸上的创口。”
公孙云长猛地转身,卟一声一棍敲在她的右肩上,力道恰到好处,疼痛而不会受伤。
“你尽可冷言冷语触我的创痕,反正挨揍的一定是你。”公孙云长凶狠地说:“我要打到你服贴为止。”
“我说过,我不怕你。”她抚摸着被打处:“现在,你已经远远地离开了断魂谷,你已经无法再加害我高家的人,你已经无法把我送给威灵仙遭蹋。你只能杀死我,但你不敢杀,因为你既怕庄怡平追来,又怕死在这万山丛中无人陪死。我不怕你,不怕你,不怕你……”
“卟卟!”
她又挨了两棍,但第三棍她避开了。
“我不怕你!一千个不怕你,一万个不怕你……”她发狂似的尖叫,山谷为之震鸣,回声绵绵不绝。
“不要说得太肯定,哼!”
公孙云长不再打她,重新开始赶路。
不久,降下一条小溪谷。
公孙云长到达一处山脚,突然看到有人经过的痕迹,不由喜极欲狂。
“老天保佑!有人迹,有人走过的痕迹,你看!”他兴奋地挥舞木棍狂叫。
身后没有声息,他扭头一看,高嫣兰不见了。
林深草茂,到何处去找一个躲藏起来的人?
他冷哼一声,回头小心地搜寻。
他是个寻踪觅迹的专家,熟悉人性弱点的老江湖。
在百步后的一处凹沟旁,他站住了,凶狠地说:“给你三声数,你如果不给我滚出来,我要不割掉你的耳朵,就不配称武林一公子。一……”
草声簌簌,高嫣兰从凹沟内的草丛中爬出来。
“给我把上衣剥掉。”他厉声说。
“你……”高嫣兰吃了一惊。
“剥!没有上衣,看你敢不敢溜跑?”
“你……你不要我做人吗?你……”
“剥!”他声色俱厉,“你要我剥吗?”
高嫣兰羞愤得无地自容,但被他那狞恶的神情吓坏了,无限委屈地脱衣。好在深山里没有人迹,不脱将更难堪。
“胸围子也脱掉。”他似乎已失去理性了。
他将高嫣兰的外衣和胸围子塞在自己的腰带上,用棍拨着那令人心动神摇的酥胸玉乳狞笑着说:“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公孙云长本来是怜香惜玉的人,这该怪你自己。”
“总有一天。”高嫣兰的泪水成串跌落在胸怀:“我会回报你,我会让你……天哪!”
“你永远等不到这一天,因为我是个强者,走!”
高嫣兰不敢不走,开始时羞愤难当,不久也就忘了羞耻。人为了活下去,为了仇恨,常可忍受非人的痛苦和污辱,度过种种难关。
她必须紧跟着公孙云长走,那些芒草擦在娇嫩的肌肤上,可不是好玩的,她得利用公孙云长的身躯挡阻芒草。
公孙云长他这一招够高明的,让她紧跟在身后,不怕她悄悄溜掉躲起来了。
这些人迹相当明显,原是拔山举鼎那些搜山的人留下来的遗迹。
一阵好赶,山势眼看将尽,向南一折,却又看到群峰插天,绵绵无尽。
“歇歇腿。”公孙云长盯着那些插天奇峰懊丧地说,在一株大树下的短草中坐下歇息。
高嫣兰躲到树背面坐下,只感到悲从中来,珠泪潸然,但她忍住不发悲声。
“出去之后。”公孙云长咬牙切齿:“第一件该办的事,便是带人到回雁峰,杀绝庄小狗全家满门。”
“你在做梦。”高嫣兰说:“江湖朋友没有人会听你的了。南衡将保护庄家,没有人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你等着瞧好了。”
“我还在等你死呢。”
“哈哈!你真的这么绝情?”
“你对我的情义,已经刻骨铭心了。”
“我还真打算娶你呢!哈哈!”
“我也打算嫁给你。”
“真的!你不怕?”
“我不怕你。嫁给你之后,我一定有机会要你威麟堡烟消火灭,化为血海屠场,把你公孙家葬送掉,杀个鸡犬不留。”
“哈哈!你有这么狠?”
“不错。”
“所以,我不会娶你。”公孙云长站起,注视着流向丛山深处的溪流:“下游一定有河,河一定可以流入大江。要是溪再深些宽些,就可以找枯树制木筏沿溪下放。快快,沿溪走。”
绕过两座山脚,溪流与一条小河会合。
“妙极了,果然有一条河。”公孙云长兴奋地大叫:“快,找枯木,做木筏,真是谢谢苍天。”
这条河,正是称为巫溪的大宁河,流至巫山县城东面,入大江。假使能用枯木作筏下放,便可以到达县城平安大吉了。
有剑砍木砍山藤,制木筏轻而易举。
溪口附近就有不少干了的倒木,难怪他高兴得跳起来。
正在收集枯木,高嫣兰突然丢掉肩上的树杆,惊叫一声,一头钻入草丛中再也不出来。
“咦!你怎么啦?”被惊动的公孙云长在不远处大声喝问。
“有……有人,对……对岸……”高嫣兰躲在草丛中叫着:“求求你,把衣衫给我,把……”
“有人?”公孙云长向对岸瞧。
果然有人,两个穿水怪套的人,并肩站在溪岸上,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目光极不友善,眼神锐利、怨毒。
“是侯老伯和侯姑娘吗?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