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情花
果然有人,两个穿水怪套的人,并肩站在溪岸上,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目光极不友善,眼神锐利、怨毒。
“是侯老伯和侯姑娘吗?”他喜极大叫:“妙极了,两位请过来相见。小侄公孙云长,正愁水性不佳……”
“老夫知道你是公孙小狗。”五湖钓叟咬牙说:“狗东西你!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你陷害老夫的事,老夫都查清了,你好毒的阴谋,你还有脸叫我?”
“你……”
“你们的人呢?快死光了是不是?”
“侯老伯……”
“闭上你的狗嘴!老夫知道你们的人一定会死光的,因此我父女在各处潜伏等候走狗,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绝不留情。你,老夫知道你厉害,准备在水中等你,你最好赶快做木筏。”
“请听我说好不好?人生百岁,如驹过隙;老伯活得那么苦,何苦来哉?因此小侄特地想……”
“你混帐!老夫活得苦,那是老夫的事。老夫活得何等安逸,比替走狗杀人放火强一万倍,你……”
“你是狗咬吕洞宾……”
“老夫必定杀你,你给我等着就是。”
父女俩身形疾闪,退入林中形影俱消。
“准备走!”公孙云长向躲在草中的高嫣兰叫,将衣衫和胸围子丢过。
“不做木筏了吗?”高嫣兰一面穿衣一面问。
“做木筏?那老狗父女俩,水性号称天下第一,要送命我也不送在水里,走!”
两人向东飞奔,奔入丛山峻岭。
五湖钓叟父女的身旁,站着。怡平和梅英。
“这狗东西已经不是人了。”五湖钓叟苦笑:“看他把高姑娘折磨得成了什么样子?庄小哥,你有何打算?”
“贤父女只要阻止他从水里逃,小可就有机会救高姑娘。”怡平说。
“放心,老朽必定不负所望。”
“谢谢,小可得赶到前面去等他。”
“小哥知道路吗?”
“小可的女伴知道,再见。”
巫山十二峰,以神女峰最纤丽奇峭。
那时,神女庙不在神女峰,也不在现在的县南琵琶峰(十二峰不列琵琶峰),而在飞凤峰麓。真正的名称,叫凝真观,或称妙用真人祠。峰脚直插入江,庙在临水的峭壁上,一条羊肠小径蜿蜒而上。
至于这座庙是不是楚怀王梦游高唐,与瑶姬相遇而建的朝云神女庙,就无法考据了。反正峰不能泊舟,距城三十余里,真正慕名而来拜神女的人并不多,香火冷落自是意料中事,所以后来有人改建在县南的琵琶峰上,旅客可以乘泊舟之便,去拜一拜这位西王母之女云华夫人,希望也作一场风流好梦。却没有人想到这位神女助禹治水,驱神鬼斩石疏波的功劳。
人们只记得神女会襄王的云雨巫山枉断肠风流艳事,谁去注意斩妖治水有益国计民生的俗事?
总之,那时的飞凤峰神女庙十分荒僻冷落,确是游客不便往来的地方,香客稀少得很。
公孙云长先向东溜,再向南逃,不敢再找河流下放,宁可苦了自己的腿。
五湖钓叟父女的水性,决不是他这种勉可在水里游百十尺的人能对付得了的。
越过几座奇峰,不久便接近了飞凤峰。
巫山十二峰范围太大,俗称九见三不知,恐怕连巫山县的土著,也很少有人完全了解这些峰的真正所在。
公孙云长当然不知道,高嫣兰也糊糊涂涂,虽则她是巫山的近邻,但平时仅乘船往来于巫峡,那弄得清那一座是什么峰?
从江上看峰与在峰中看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有一个人知道:卓梅英。
她不但知道峰,也知道外人进人山区之后,有那些地方可以走,可能到达某几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她全占了优势。
天色不早,眼看要夕阳无限好,必须找地方过夜了。
公孙云长心中焦灼不安,因为不知身在何处,所携带的干粮早已告罄,今晚就得饥寒交迫。
所看到的飞禽不易捉到,那一群群野猴见人就老远逃开,想捉猴子充饥也力不从心,因此他脚下越来越快。
绕过一座山脚,前面两条山尾林稀草浅,不知该往何处走。
正迟疑间,却看到身旁一株大树上,刻了一根将军箭,箭头前到了一行字:凝真观,十里。
是用利器刻的,而且刻的时间决不是最近。
他大喜过望,哪有心情去计较或分辨是新刻的?
“有救了!”他向高嫣兰兴奋地大叫:“有观,附近必定有人家,咱们距大江一定不远了。十里,加快些。”
乘船往来巫峡的人,大多数不曾到过凝真观,人人皆称之为神女庙,称凝真观反而罕有人知。
如果他走相反的山尾,不远处便有种山的人家,有小径可抵县城,不足二十里。
树上刻的指路将军箭,指引他走向人生的最后旅程。
不久,首先听到峡中澎湃的流水下滩声。
接着,看到了小径。
他兴奋得快要发疯,自从进入山区追逐怡平,这是第一次发现有人行走的小径,三不管沿径狂奔,奔向前面高入云表的插天奇峰下。
妙极了,看到半山腰上孤零零的小庙。
也看到了下面奔腾湍急的大江,江流在绝壁飞崖间奔流,江上船只往来不绝。
“咱们得救了。”他举起只手狂呼:“姓庄的,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不杀你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狂呼声凄厉,杀气腾腾,听得高嫣兰心中发毛。
“你最好别忘了,他也不会饶你。”高嫣兰冷冷地说:“而你根本禁不起他一击。”
劈啪两声脆响,他给了高嫣兰两耳光。
“你也别忘了,他这人死心眼,对你不会忘情,我会利用你来引诱他送死。”他狞笑,目露凶光:“我的朋友多得很,鄢大人会供给我大量的财力。那小狗蠢得像猪,自以为是情圣,这种人死得比任何人都快,他根本不配和我公孙云长逐鹿江湖。快走!”
这次,他走在后面。
小小的破庙,凄凉的破败殿堂,供着泥胎已现的女神像。唯一可看出气概的,是庙额上敕建凝真观五个剥落大字,外貌破旧,但字的气势仍在。
一个穿了破道袍,脸色黝黑病容满脸的香火道人,与一个肮脏的中年花子,正坐在殿廊下大吃狗肉。
缺了口的大钵中肉汁香味甚浓,两只破碗加上树枝削成的木筷,一葫芦酒,吃像甚是丑恶。
看到两个陌生男女,花子爷一怔,脱口叫:“妙哉,道爷,你这鸟庙真灵。瞧,这位英俊挺拔的老爷是襄王,那位漂亮的大姑娘,岂不就是活生生的神女?可惜你那狗窝似的斗室不配称阳台。
“闭上你的臭嘴。”香火道人阴阳怪气地说:“你可不要得罪贫道的财神爷衣食父母。”
公孙云长居然没冒火,嗅了嗅欣然说:“好香,快饿惨了。”
香火道人并没站起来迎客,用木筷指指殿堂说:“要拜谒神女嘛,自己来,拜罢可别忘了在钱箱丢下一些香火钱,真人一定会保信你们情场得意,万事顺遂。”
说完,举起破碗喝酒,不再理睬。
“鬼老道也会胡诌恭维。”花子撤撇嘴:“你以为你这臭庙是什么?月下老人祠吗?情场得意?哼!小心人家河东狮打上庙来,有几个来烧香的男人是正人君子?”
“在下不是来烧香的。”公孙云长大声阻止两人争吵:“要吃、要喝,要睡处。”
“还要析梦?要阳台?”花子薄嘴薄舌:“你瞧,这臭老道如果有吃有喝,还用来抢吃我花子爷偷来的狗肉?他那殿后的狗窝,也许可以养一大堆虱子跳蚤,绝对做不了阳台,除非这位漂亮标致的大姑娘真是神女……”
公孙云长怒火爆发,走近猛地一脚向花子踢去。
花子一声狂笑,手一挑,一钵狗肉飞起,连肉带汤泼了公孙云长一头一脸,在靴尖前贴地斜飞而起。
“该死的混帐东西……”
公孙云长厉声咒骂,手忙脚乱地拭抹脸上的汤汁,幸而贴在创口的膏药可以防水,不然可就麻烦了。
就在他双目难睁中,听到身后的高嫣兰惊叫一声!
这瞬间,他知道高嫣兰已被花子带走了,不等双目的汤汁弄干净,他不顾一切向叫声传来处一掌吐出。
雄劲猛烈的内家掌力,以摧山裂石的声势向丈外涌去。这才是他的真才实学:无量真气。
如果他能一击而中,不但花子遭殃,被挟持的高嫣兰也将同归于尽,在丈二以内的距离,他这一记骤然怒击,中者必死。凭经验,他知道花子的身法虽快,绝对快不过他这一掌。他宁可把高嫣兰也一同击毙,也不愿被花子把人掳走。因为,他知道花子的身法极为高明,不易对付。
他眼中虽有肉汁,但仍可看到朦胧的人影,知道自己攻击的目标距离是远是近。
可是,他吃了一惊,掌力吐出,不但没将挟住高嫣兰的花子击倒,反而把花子送出三丈外。
这时,他的双目已可清晰地看到景物了。
老香火道人已经到了廊下,正用双手在脸上一阵搓揉,脸上的皱纹消失了,病容也不见了……接着脱下了破道袍……
“卓姑娘……”他脱口惊呼。
梅英的佩刀藏在道袍内,这时已连鞘握在左手。
“还有我,孤魂野鬼庄怡平。”花子用手在脸上一阵抹动,露出本来面目。
“你们……”他骇极。
“我们等你很久了。”怡平笑笑,放了高嫣兰:“高姑娘,请退远些。”
高嫣兰像是失了魂,惊低羞惭、恐惧,张口结舌,一步步向外退,退至庙外广场的侧方。
一声刀啸,梅英拔刀丢掉鞘。
“我知道你具有绝学无量真气。”梅英冷冷地说:“我说过你不是本姑娘的敌手,现在你可以报舟中被擒的仇恨了。我和怡平哥不会联手合击,随你挑选对手生死一决。依我看,你是公怡平哥惊破了胆的人,当然不会愚蠢得在他手下找死,对不对?”
“在下就挑你。”他咬牙切齿拔剑:“庄怡平,下一个是你。”
“哈哈!你像是吃定我了。”怡平拍拍空着的双手:“你知道吗!你面对的是天下第一刀,刀神太虚仙客的孙女儿,家传刀法宇内无双,玄门练气奇学决不次于你的无量真气,你认为你能有多少全身保命的机会?居然妄想把我列为下一个,我真可怜你。哈哈哈……”
一听到刀神的名号,公孙云长机伶伶打一冷战。
舟中的情景,依稀在眼前出现。
那时,虽说他骤不及防,被梅英一掌震出撞得晕头转向,但真正被擒的原因并非栽在梅英手中,所以他并不认为梅英的真才实学能比得上他。可是,快活刀的同伴是一回事,刀神的孙女又是另一回事。
他胜得了快活刀,但对付刀神的孙女……
他心生俱念,目标转向怡平。
真妙,好机会,怡平赤手空拳,没有剑在手。
他怕手中有剑的怡平,没有剑的怡平何所惧哉?
在怡平忘形狂笑声中,他人如奔电,剑似狂龙,出其不意身剑合一猛扑怡平。
“厉害!”
怡平怪叫,鬼魅似的八方游走。
他紧迫在后,连攻十八剑,有十剑几乎得手,但总是差那么一两寸杀不上部位,任由怡平在剑尖下脱走。
“怡平哥,这不公平。”在旁的梅英大发娇嗔了:“你把他的真力耗尽,叫他累成快断气的老牛,我哪有机会发挥刀法的神髓绝着?”
“这叫做耍猴,不是逗牛。”怡平闪动着叫:“哎呀!这一剑好险。”
绝望的感觉,爬上了公孙云长的心头。
再拖下去,可要真变成快断气的老牛啦!
这种眼看得手却又落空,每一剑皆凌厉凶猛的攻击,不但最耗真力,也影响心情的稳定。一招眼看得手,却又平白落空的情景,最为损伤元气。因料定得手而狂喜;因丝毫之差落空而激怒;因只差那么一点点而悲哀;灵智一失控制,大事休矣!
“别玩了,你差得太远。”怡平一面躲闪一面说:“以往,在下认为你深藏不露,隐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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