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情花
他当然知道,韦家的老太爷名列武林四杰的第三杰南衡,绰号叫静剑,剑术讲求以静制动,不攻则已,攻则必中。
武林四杰也被江湖人尊称为四剑圣,皆以超尘拔俗的剑术享誉武林。
排名第一的是东神,蓬莱神山的神剑鲁非,剑术神奇莫测,也是武林公认的第一剑客。
西道排名第二,据说出身西昆仑,道号天苍真君,绰号称异剑。
昆仑门下以剑道通玄享誉武林,天苍真君的剑术诡异得匪夷所思,与他交手的人,常会莫名其妙地中剑认栽。
老道为人并不坏,坏在门下子弟品流太杂。
排名第四的是北岳霸剑常宗源,家在嵩山东面的五虎岭小隐山庄,是少林俗家门人中成就最高的一个,已获达摩剑法的神髓,霸道绝伦。
四剑圣的剑术各有所长,他们的成就虽然不能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在目下的江湖道上,就很难找得到比他们更高明的剑道名家。四个人分处四方。
有人在想:如果他们四人碰头,神、异、静、霸到底谁最高明?
这问题没有提出的必要,四人皆是修养够、气量大的正道人士,即使聚在一起,也不会为了名位意气而较量拼搏。
四剑圣的排名先后,与他们的功力高下无关,而是江湖人为了记忆容易,以东、西、南、北来区分他们的名次而已。
怡信并不知乃弟是武林高手,更不知乃弟熟悉江湖事,不再多说,催促乃弟就道,向府城匆匆而去。
庄家在府城有几家店铺,以潇湘门的土产店规模稍大,行销两广的货物,皆从衡州府装船。
庄家与船行有约定,栈房里经常堆满货物。
怡信有自己的事料理,因此在店中耽了一个时辰便走了,留下他和店里的管事张罗店中的事务。
店务的琐碎事甚多,与各方面的生意往来更不是简单的事,千头万绪,必须以最大的耐心和灵活的办事手腕来深入了解。
忙至申牌左右,他总算有了些少头绪。
他不打算在店中住佰,因此必须在天黑之前出城,刚打发店中管事自便,一名店伙匆匆进入账房,向他说道:“少东主,店堂有位姓刘的大叔求见,正在店前相候,少东主要不要接见?”
他一怔,怎会有姓刘的人找他?据他所知,他并没有姓刘的朋友,但开店的怎能不接见客人?
他站起说:“请客人在客堂相见,快请。”
他本想将管事找来一同接见,再一想却又忍住了。
他到家没几天,而且是第一次来店中了解店务,竟然就有人来找他,的确令他感到有点诧异。
客堂是与大主顾谈生意的地方,他先到达,吩咐店伙准备香茗,客堂门便出现一个一脸老实像的中年人。
他吃了一惊,含笑将向内招呼客人,将领客人人室的两店伙打发走,亲自奉上香茗,欣然低声道:“师父,你……你老人家的气色不太好,先喝口茶。师父怎知道徒儿在店里?”
刘姓客人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点头道:“你一眼就看出是我,而且看出我的气色不太好,我的易容术真的没有用了。”
来人是灵怪丘磊,在祝融蜂逃得性命。
“徒儿是从师父的双目看出来的。”他微笑着说。
“所以,我严格要求你苦练改变眼神,以及如何改变眼型的秘诀。”
“徒儿已大有所成。”
“为师两世为人,目下功夫已失大半。”
他大吃一惊,跳起来惊问:“师父,怎么一回事?”
“你坐下,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灵怪用责备的眼神注视着他:“不管遭遇了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故,也不可激动自乱心不神的。激动可令你气机流动加快,加快则力道锐减,你将失去应付突变的力量。”
“徒儿知错。”他坐下恢复镇静:“只是,师父一定遭遇了可怕的变故,徒儿心中难免焦急。”
“急什么,我还没有死呢!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了!”灵怪含笑又喝了一口茶:“孩子,你记得我们去年年初行脚淮安的时候,碰上总理四盐运司都转运使鄢狗官所做的事吗?”
“徒儿记得。那狗东西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盐运司,以左副都御史身份总理的。”
“我们看到他用十二名美女抬他的大轿。”
“带甲卫士整整三百名,还有数不清的便装卫士。所经处,整座镇市不许任何人通行,违者当场格杀。”
“他的大总管是谁?”
“江湖风云四霸天的老四,拔山举鼎皇甫俊。”
“对,拔山举鼎为人机诈万分,善用权术,鹰视狼顾,工于心计,跟随鄢奸八年,行刺鄢奸的人从来就没成功过,实力极为强大。”
“师父,这与我们无关,湖广不是鄢奸的盐运区,他不会远来湘南肆虐。”
“号召江湖豪杰除奸的人,以何人为首?”
“风云四霸天的老二,仁义寨万家生佛吴仕明,江湖朋友公认的领袖人物。其次是风云四霸天的老大,天下第一堡威麟堡堡主,乾坤一剑公孙宙。”
“好,你都记得。还有,招魂使者詹宏。”
“黑道颇有名气的高手,他的二节棍可攻击两丈外的人,暗器杀人不择手段,不是一个好东西。他三年前便投效拔山举鼎替鄢奸卖命,听说已成了个大财主。”
“他已经到了南岳祝融峰。”
“咦!鄢奸的魔爪真伸到湘南来了?”
庄怡平沉不住气了,脸色微变。
“恐怕是的……”灵怪将在祝融蜂,与九绝神君约会遇险的经过说了。最后又说:“为师躲在草坑中,督脉受损行动艰难,只好忍痛躲藏,恰好碰到招魂使者与那些卑鄙的货色打交道,所立处恰在为师身侧不足八尺。
为师与招魂使者毫无交情,他为何要找我,他所说那位慕名的人又是谁?泄露为师行踪的人,毫无疑问是好朋友山精刘向了。山精是为师唯一的朋友,他为何出卖我?”
“徒儿去找那些狗东西……”
“你又冲动了,孩子,目下不是找他们报复的问题,为师不希望你浪费工夫去和那些狗东西玩命,不值得。目前最要紧的是,查一查招魂使者那些人来湘南有何阴谋。”
“徒儿推测,恐怕是南衡静剑韦安仁。”庄怡平用肯定的语气说。
“为师也是作如是想。如果南衡真的被说服投效鄢奸,鄢奸又多了一条压榨官民的臂膀了。”
“师父,南衡大概不会不保晚节,他信佛甚驾,早已向江湖朋友表明态度,不作出岫之云。”
“很难说,白云是否出岫,由不了自己的。为师督脉受损,己无法和那些狗东西周旋。孩子,你既然不再闯江湖,你就在家乡留意一下韦家的事好了。”
“不,师父,徒儿不想老死家乡,已向爹恳切表明,徒儿要闯荡江湖,为一些无靠的人造福。爹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坚决将徒儿留在家中了,徒儿本来打算过几天去找师父,现在,得尽早去找九绝神君……”
“我已经告诉过你,那些人不值得计较。”
灵怪郑重地说:“这些极平常的江湖仇杀事件,如果你斤斤计较,这辈子你什么正事都不用办了,你将穷年累月为了报复而寝食难安。”
“那……师父打算……”
“本来我打算回家养伤,但招魂使者的出现,我有点放心不下。南衡是你的近邻,如果不幸而料中,他恐怕将有大麻烦,很可能把你也牵连进去。”
“徒儿与韦家的人并无交往……”
“有否交往是一回事,被波及又是另一回事。我怕你一时冲动伸手管事,弄得不好反而陷进去不能自拔。南衡为人不错,如果他受不了威迫利诱而投效鄢奸,将是武林的不幸,武林气节将因此而荡然无存。
但祸福无门,惟人自招,他真要把持不住。谁也挽不回江湖劫难。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你小心在意,让你心理有所准备,能伸手援南衡一把,不妨伸手,但千万不可强出头,凡事勉强不得。”
“徒儿当牢记在心。”
“那就好。为师在散去护体真气时受到摧心掌暗袭,督脉受损非轻,年事已高,三年两载是否能痊愈,仍是未定之天数,因此打算隐身调养,你不必再出去闯荡了。”
“师父,徒儿以至诚恳请师父留在此地调养……”
“不行,为师得先找到老友大方丹士,没有他的灵丹妙药,为师复元无望。大方丹士不知云游到何处去了。我一个人去找他方便些,时光不早,我要走了。”
“师父,请先到徒几家中,也许徒儿可以替师父行功疗伤……”
“我知道你的内功火候够精纯,但这种深入骨髓的重伤,没有灵药相辅,任何人也无能为力。船在码头相候,我必须昼伏夜行远走高飞。我走了,不要送我。”
“师父……”
“等我好了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晚霞满天,庄怡平走上了返家的路程。他显得有点心事重重,背着手一面缓步而行,一面低头沉思。
倦乌归林,小径中不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归家客。穿过一座小林,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并未在意,返家仅几天工夫,离家时年方十二,十年来附近的亲邻,他已没有多少印象了。
来人大概不会认识他。十年来他长大成人,改变得连近亲叔伯包不知是他了,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一阵淡淡的,品流甚高的特殊幽香入鼻。
他一怔,本能地止步扭头回顾。
一瞥之下,他又是一怔。
“哦!好秀丽的小姑娘。”他心中暗叫。
接着,似曾相认的感觉撼动着他。这种感觉,将时光拉回十余年,儿时的情景,依稀出现在记忆中。
那是一位极为秀气的美丽少女,有一双深潭也似的钻石明眸,虽然穿了青衣素裙补实无华,不但掩不住她的风韵。更掩不住她的花容月貌。
总之,那是一位十五六岁,含苞待放花样年华的小姑娘,令人一见便难以或忘的少女!
她那种仅属于少女的青春气息,在任何时地皆掩不住她的醉人光彩。
少女也看清他了,脸上涌起明显的诧异神情,脚下一慢,手中捧着的野花,突然散落了一地。他知道少女是谁了,也想起了午间那位踢了他一脚的小霸王。
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最为重要。第一眼你看对方顺眼,以后如无特殊变故,印象都不会改变。
同时,印象与联想分不开,你喜欢某个人,也会喜欢这个人的兄弟、姐妹、朋友。反之亦然。
“你是庄家哥哥。”少女欣然地,天真烂漫地轻呼,接着红霞上颊:“还记得我吗?”
“你是小纯纯。”他也笑了,是真诚的笑:“拖鼻涕爱哭的毛丫头,转眼间变成小仙子了。好美,如果在街上,我真不敢认你呢。”
“你好会说话。”纯纯轻盈地走近,一抹羞笑更增三分妩媚:“听我爹说你平安回来了我好高兴,可是……我不好去看你。”
“纯纯,我们都长大了。”他叹息一声:“时光把我们拉远了,过去的永不会再来。当年满山摘花偷果的快乐情景,已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模糊得已无法记忆了。是的,我们都长大了,现在我们已越过了梦幻的年龄。即使我不失踪十年,时光依然会无情地把我们拉远的。”
“庄哥哥,你真这样想吗?”纯纯幽幽地问。
“不是我要这样想,而是必须这样想。哦!你还保持采野花的爱好?”
“是的,女孩子谁又不爱花?庄哥哥,这漫长的十年,你到何处去了?
“跟着一个浪人东奔西跑,糊糊涂涂就过了十年。纯纯,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
“我们一起走。”
“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他缓缓举步:“这么晚你还在外面采花,不可以的,知道吗?”
“我……我是来等你的。”
“等我?你……”
“小弟说午间看到你和怡信大哥进城,所以……我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又怕不认识你,毕竟我们已经十年不见面了。我等了快一个时辰,突然看到你,我真有点不知所措。”
“谢谢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