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情花
内室有几位女道童把守兼供役,门窗紧闭,外人不可能破门而人,因此老道只站在屋顶指挥,并未派人搜索住处,断定怡平绝对不可能在短短的刹那间躲入内室。
二更天,镇中传来清晰的更鼓声。
中堂有微弱的灯光泄出,其他各处皆暗沉沉,四周虫声卿卿,潜伏的人一个个全神贯注,监视各处的动静。
宅东最外围的院墙根下,伏着两个黑影,向里面草木丛生的后园监视。时间一久,两个黑影显得有点不耐烦。
“朱兄。”右首那人向同伴低声说:“今晚,咱们可得累惨了!”
“谁说不是?”朱兄显然也满肚子不愿意:“眼巴巴枯守一夜,明天还要加紧搜索,精神不济是可想而知的,孤魂野鬼这小子害人不浅。”
“听说,鄢府那么多宇内一等一的高手,也奈何不了这个什么孤魂野鬼,咱们真得千万小心才是。”
“没有什么需要小心的。”朱兄傲然地说:“你该知道,怕死鬼通常要比勇敢的人死得慢些。那小子如果真要是了得,就不会不交手就逃命,扮狐鼠找窝子藏身,你看他会是了不起的高手吗?哼!”
这里是后园的院墙,通常比宅前的院墙高,因为前院墙注意的是美观,后园墙却是为了防险。
女眷们通常在后园游乐玩耍,墙不高便可能有登徒子跳粉墙偷香或者偷窥。
墙本来高有丈二,上端有护墙檐。但这一段坍了一处三丈余宽的缺口,墙内墙外皆草木丛生,从这里逃出去便可逃入田野,海阔天空到处都可逃生。
“喂!”墙外突然传出叫声,声音又娇又柔,动听极了,悦耳极了:“你们两位爷在干什么呀?”
两人吃了一惊,火速转身站起。
身后约两丈左右,白影鲜明清晰。是一个白衣白裙,幽香阵阵的女人,虽然黑夜中看不清面貌是美是丑,但在这种乡间小镇中,够穿这种衣裙的女人,真数不出几个。
半夜三更,镇外古宅附近鬼打死人,平空出现一个白衣女人,怪吓人的,难怪两个高手吃了一惊。
“咦!你是怎么来的?”朱兄讶然反问,手按刀把警觉地向前接近。
“是我先问你呀,老爷。”白衣女人的嗓音更娇更甜了,令男人听得心中暖暖地,酥酥痒痒地。
“在等人。”朱兄的同伴跟上来抢着回答:“小娘子,你是镇上的人?怎么我从来就没见过你呀?”
说话的腔调邪邪地,男人与美丽的女人搭讪,大概总是这付德行。
“你不是见过我了吗?”白衣女人的语气不但又娇又甜,更带了媚啦!
“哦!你是哪一家的娘子呀?”
“阎家的。”
“阎家?”这位仁兄扭头向朱兄问:“朱兄?好像镇上没有阎家的人呢!”
“怎么没有?”白衣女人接口:“世间每个人都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呀!”
“那就怪了,我应该知道吗?”
“当然应该知道啦!任何人死了,都会与我阎家打交道,连离兽虫豕也不例外,我就是阎王爷的女儿嘛!”
“哎呀……”
电芒一闪。这家伙的脑袋离开了脖子向上飞。
朱兄比同伴要警觉得多,手一动单刀出鞘。
可是,仍不够警觉,身后伸来一只大手,一掌便劈中右耳门要害,刀丢了,人也倒了。
白衣女人的刀回置在身后,冷冷地说:“问清里面动静的口供,毙了。”
“是。”劈昏朱兄的人欠身恭敬地答。
这里丢掉了两个人,里面的人竟然一无所觉。
人分得太散。用以对付艺臻化境的高手。这是致命的错误。
知己不知彼,料敌的智慧不足,这是第二点致命的错误。
内室前面,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过厅,沿走廊向西一折,是厨房、柴房内间等等男人很少光临的地方。
两个女道童秉着烛台,匆匆向厨房走。
厨房门是大开的,里面有灯光。
两个女道童年约十一、二岁,算起来还是不懂人事的女童,但在黄山炼气士的调教熏陶下,她们早熟的程度,是颇为令人惊讶的,不但已经知道打扮自己卖弄风情,面且武技也相当高明,胆量也超人一等。
“怎么里面有灯光?”一名女道童向同伴讶然问。
“一定有人到里面偷吃,该死的!”掌烛的女道童说。
踏入厨房门,果然不错,有人在偷吃。八仙桌上摆了一些未加斩割的大块烧卤,一坛酒,烛台点着明亮的大烛。桌旁坐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正在大吃大喝,用手撕着一只卤鸡,吃像颇为不雅。
内室本来住的大部份是女人,日、月两侍者各领了八名男女;八极仙姬则全是女的。之外,便是老道的五名亲信门人弟子,两男三女。这些人,女道童当然认识。
现在,竟然出现了另一个陌生的英俊大男人。
不等两个感到惊讶的女道童有所举动,这位陌生的英俊大男人笑嘻嘻地说:“味道真好真可口。我猜,是你们大厨师的杰作,这位大厨师可能就是你们。”
笑容不但可亲,而且极富吸引异性的风华,称赞当然更获得对方的好感。
两个女道童的怒火消了一半,但脸上仍有怒容,走近桌旁将烛台重重地一放。
“你怎么半夜三更前来偷吃?”那位放烛台的女道童白了他一眼,居然涌现勾引男人的魅力:“幸好你没偷吃了仙长的八珍。哼!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哪一坛的……”
“我是前面的。”他用手中的鸡腿信手向外一指,笑吟吟地说:“奔波了大半夜,肚子唱空城计,饿得慌,只好溜进来填五脏庙罗!仙长睡了吗?”
“生了半夜气,哪能睡?现在急着要吃点心。赶快吃,免得碍事,吃了就走。喂!你是哪一坛的?我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呀?”
“我叫孤魂野鬼……”语音未落,扣指连弹,远距五六尺外,两个女道童被指风击中七坎大穴,浑身发僵,胸口如受重压,叫不出声音,仰面便倒。
他是怡平,酒足菜饱再展开行动。
其实,他一直就藏身在这座大厦内。当他以神速登上瓦面往后飞越,在向后院跃落前心中一动,并未跃下反而缩入檐下,果然看到檐下的承漏板破烂不堪,正好藏身,便断然决定来一次豪赌,钻入板孔再深入,最后藏身在内室尚称完好的承尘内。
老道把全部人手皆布置在中院和外宅外围,后院破败不需派人防守,也根本没料到怡平能脱身逃走,以为只要将人引到中院,便可瓮中捉鳖,料错了对方的实力。
怡平的轻功比老道高明得多,而且全力施展,等老道上屋,尚未到达天井,他已消失在后院的檐下了。
他从外檐钻入内部的承尘内,内室的几个把守弟子犹在梦中,蒙然不觉,因此老道又判断错误,以为他跳落后院,逃入破败的后院房舍藏身,站在他藏匿的屋顶上发令指挥搜索,他躲在下面暗笑。
中枢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打蛇打头;今晚,他必须全力施展以争取生机。
他是相当冷静的,胜利永远属于冷静的人。
酒足菜饱,他捏破一只瓷碗,左手握住一把锐利的碎瓷,右手挟了三片经过仔细选择的致命碎片。
他先前躲在上面的承尘内,曾经运耳力留意下面的动静,对老道的住处已有了相当深入了解。现在,只要往有灯光的房间走,加上估计的位置,便不至有所错误了。
正宅的主卧室中,明窗上的灯光有如指路碑。
室内,老道与两位亲信日、月两侍者,气冲冲地商量明日搜索事宜,一面在等候女道童送食物来。
日侍者是男的,穿火红色的法服,佩剑挂大革囊,身材雄壮,满脸横肉。
月侍者则一身银色衣裙,曲线玲珑美如天仙,装束也是仙女打扮,灯光下,真有几分国色天香仙女临凡的绝世风华。
“明天,不必再逐孔逐缝搜寻了。”老道咬牙说:“放火把他烧出来。一个无名小辈,已被诱入咱们的天罗地网内,居然被他逃掉了,日后传出江湖,咱们黄山紫虚道场的人,脸往哪儿放?”
“可是……”日侍者脸有难色:“这里的赵巡检,已对咱们的行动存疑,如果放火……”
“明天一早派人去告诉他,要他别管闲事。”
“这……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岂能不管?”
“好,破晓之前,派人把他弄走。”老道发了狠:“反正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也应该走了。”
房门开处,白茫如电。三块致命的锐利瓷片,全嵌入老道的头胸,深入眉心、咽喉、心坎,深入体内直透腔内部,力道空前猛烈。其余一把碎瓷片,把日、月两侍者的左、右半边身躯射成蜂窝。
“啊……”日侍者是唯一能发出叫号声的人。
号称地行仙,刀剑不入水火不伤,妖术通玄,浑身法宝的黄山炼气士,就在这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之下,丧身在怡平的碎瓷片下,无意中断掉了奸贼严嵩的一条得力臂膀。以至后来徽州府推官栗祈,进兵黄山捕捉金龙罗龙文,虽然被罗龙文逃掉了,但黄山基业全被毁灭无人能抗。
怡平急抢而入,夺老道的剑插在腰带上,吹熄了灯,悄然外出。
日侍者的叫号声,惊醒了留在内室的一些莺莺燕燕,警讯发出了。
蛟龙获水,猛虎出柙。
闯出天井,劈面碰上三个黑影,一声沉叱,他疾冲加上,灵怪威震武林的崩云八式出手。近身攻击捷逾电闪掌拍五官肘攻腋下,膝撞下阴肩碰敝骨,每一记打击皆正中要害,对方挨一下必受重伤,再重些立即毙命,说狠真狠。一冲错之下,三个黑影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打得三面一分,一一摔倒在地哀号,像是突然崩散似的,崩云八式名不虚传。没有人能挨得起第二下,被击中的人必定被崩开摔跌,挨一下就够了。
这些人全是高手中的高手,慈悲不得,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手下留情必定遭殃。
冲入黑暗的中堂,五个黑影还弄不清是敌是友,一个急叫:“先点灯,后面有警,大家小心……哎……”
“噗噗噗……”打击着肉声清脆快速。
“啊……”有人摔倒狂叫。
火褶子火光一闪,火焰尚未吐出,打击已经及体,火褶子的主人狂叫一声,碰在大柱上反弹倒地。
怡平只有一个人,反正有人就动手,错不了,浑水摸鱼,打了再说。
冲出前院,不能浑水摸鱼了。
内部有警,外围埋伏堵截的人迅速往内聚。第一支火把燃起来,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首先冲上的是炼狱两使者:白无常、黑无常。白高、黑矮,白瘦、黑胖。白无常用一根哭丧杖,黑无常是沉重的阎王令。八名鬼卒跟在后面,每人手中有一把双股猎叉,不轻不重锋利无比。
怡平冷然止步,一声龙吟,长剑出箱。剑是黄山炼气士的,不是桃木剑,而是两面刻了七星图案,每颗星银光耀目的七星剑。火光下,他像是天神当关。
“是你……”白无常骇然惊叫,冲势倏止:“你……你手中的剑……”
“妖道的剑,他死了。”怡平沉静地说,身形半转,剑向斜外侧虚张。
他沉静得令人吃惊,就那样泰然斜立,全身放松,握剑的手毫无用劲的迹象,神定气闲点尘不惊。但在冷静泰然中,一股迫人的气势有若万丈波涛向四周涌发,奔腾澎湃气势浑雄已极,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该死……”白无常伸杖厉叫。
一声怒吼,黑无常抢制机先扑上进攻,沉重的阎王令来一记力劈华山,以雷霆万钧之威兜头便砍。
白无常稍后半步冲进,杖发老树盘根,配合攻下盘势如怒龙翻江。
人影一闪,再闪,剑虹乍吐乍敛,再破空斜逸而出,人与剑浑如一体,快逾电火流光,远出两丈外突然静止,依然保持刚才的出剑前态势,只是更从容,更沉静,更神定气闭,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故,既没有兵刃撞击声发出,也没有剑气迸发的异鸣,甚至没传出利器破空的撕裂空气怪啸。
白无常身形被扫出的杖所带动,斜身向侧冲过,砰一声大震,带人带杖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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