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纵鹤擒龙
岳天敏正待发作,但又强行忍住,问道:“一苇大师到底回山了没有?怎知他不见在
下?”
右首一个接口道:“不见就是不见。”
岳天敏陡然剑眉一竖!两个僧人不禁微怯的往后退了两步。
左首一个又道:“檀樾到底有何要事?不妨告诉小僧,容小僧代为禀报,是否接见,那
就不知道了。”
岳天敏颜色稍霁,说道:“此事关系极为重大,大师傅只说岳某是从洞庭君山赶来,奉
各大门派联合会主持枯木大师差遣,有重大机密面报。”
两个灰衣僧人,听到洞庭君山,脸色骤然一变!
左首一个又道:“既然如此,襢樾就请稍待。”说着返身往里走去。
岳天敏何等人物,早已瞧到两个灰衣僧人脸色有异,心中极为纳罕!右首那个僧人,因
左首一个业已返入寺内,生怕岳天敏会突然夺门而入似的,身子一横挡在大门前面,双手合
十嘴皮乱动,自顾自低喧佛号,连正眼都不瞧岳天敏一下。两人相峙着约摸过了顿饭光景,
只见先前那个灰衣僧人,才施施然而来。望着岳天敏,躬身说道:“敝寺方丈,吩咐小僧转
告檀樾,少林寺出家之人,千百年来,从不介入江湖是非,请檀樾回去转知敝守派赴君山代
表即日回寺,各大门派一番盛意,敝寺心领。”
他说完之后,向右边僧人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一齐打个稽首,很快的转身入内,“砰”
然一声,把山门关了起来。
一心大师的这番传言,直听得岳天敏宛似浇了一头冷水,望着少林寺山门木然僵立!暗
想一心大师当日如果不重视赤衣教倡乱,决不会派出在少林寺地位仅次于自己的一苇大师代
表参加。
自己久闻他主持少林寺以来,对武林正义极其热心。上次五台之事,尚且派一苇大师率
同十八位门人参加。这次共挽浩劫,更是武林中卫道统,申正义的大事,又怎会如此出尔反
尔起来?而且听他语气要自己转知派赴君山代表即日回寺,可见一苇大师尚未回寺。难道这
中间有什蹊跷不成?一念及此,不由又联想起武当派前天不是也突然撤退派驻君山的代表
吗?
这武林中声名久着的两大门派,在接到赤衣教“聘书”的几天之后,突有此举,显得极
非寻常!不好,难道他们……
岳天敏心头大凛,不觉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蓦地,双脚一顿,掉头向山下急奔而
去!回到客店,店伙替他打开房门,岳天敏一脚跨入,陡觉房中似乎有了异样!
他目前在江湖上跑得多了,阅历经验,自然也增进了不少。心中一动,回头问道:“伙
计,我出去之后,可有朋友前来找我?”
店伙笑着说道:“没有,刚才你老出去之后,小的就随手把门关上,连茶水都没进来冲
过,啊!小的替你换上一壶热的!”
岳天敏摇手道:“不用了,我口干得很,还是凉的好!”店伙应了一声,退出房去!
岳天敏掩上房门,立即走近几前,伸手揭开壶盖。
果然一壶茶水,满满的并没动过,俯身闻了一闻,也闻不出什么味道。
不由打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方才自己出去之时,已喝了只剩半壶茶水,店伙既说没进来
冲茶,这分明有人偷偷进来,在茶水中做了手脚。而且他知道大热天人们都喜欢喝比较凉
的,才又把茶水冲满,免得被店伙拿去。设想倒也不可谓之不周!只是如今的自己可比不得
从前,岂会中了你们圈套?
天色逐渐昏黑,岳天敏缓缓的踱出店去,在街道上逛了一转,暗中留心,并没发现什么
碍眼之人。
回到客店,服了一粒“辟谷丹”,便上床运功。
两更初起,他飘然下床,轻灵如烟的闪出客店。略一审视,觉得客店四周并无异状。街
道上也只有几处零落灯火。可见人们全入了睡乡,不须掩藏形迹,这才展开身形向嵩山疾驰
而去。不久工夫,少室北麓已经在望!
号称天下武术发源地的少林寺,黑压压地矗立在星月朦胧之中。这位昆仑一少艺高胆
大,仗着超世绝俗的轻功。一缕淡烟,迅疾无比的飘上黄墙,越过殿脊,隐蔽住身形向四外
略一打量。这覆盖极广殿宇重重的寺院。虽有不多地方,闪烁着零星灯火,那只是普通僧寮
罢了。只有后进一处树木葱郁之间,却灯火通明。
岳天敏胸有成竹,看清情势,暗暗一提丹田真气,身形骤起,一连几点,直往后进飞射
过去!
少林寺既然号称天下武术正宗,自然每一进殿宇,都有武功较深的门人暗中守护,岂容
夜行人轻易进得?
但岳天敏何等功力,即使打从这些少林门人身边掠过,也不过只是一阵拂面轻风,那里
看得清人家影子?
岳天敏微风不惊,飘落到灯火通明的花厅前面,在二棵老树之上,隐住身形,抬眼往花
厅上望去!
东方玉《纵鹤擒龙》
第四十七章 水面有文章一杯丧志 春雷慑匪酋双眼无功
花厅上灯火辉煌,布置精雅,四壁还挂满了名人书画。上首四把酸枝绣垫的大圈椅上,
此刻端坐着四人。各人面前放着一盅香茗,静肃得连半点声音都没有,敢情在商议着什么重
要之事!
这四个人,首先映入眼帘,最使人触目惊心的,当然是踞坐在正中的那个红衣道人了。
此人年约五旬,浓眉粗目,满脸横肉,生相狞恶之中,还透出满身邪气。头挽道髻,中间斜
插一枚红色星状角簪,尤其那袭腥红道袍,胸前赫然绣着白骨骷髅!他身后站着两个劲装大
汉。左肩各挂一个红色布袋,袋上也印着白色骷髅,垂手而立,状极恭谨。
这……
岳天敏心头大凛,这分明是赤衣教的妖道,他们果然先己而到!再看红衣道人左首,第
一个是黄衫老者。年逾古稀,脸色红润,双目开阖,精光如电!
第二个也是道家打扮,头戴通天冠,身披鹤氅,脸色清瘦,长髯飘胸!
红衣道人右首,却是一个身穿黄色袈裟的和尚,方脸大耳,慈眉凤目,和蔼之中,微带
庄严。他大概就是方丈一心大师了!瞧他们坐的位置看来,那红衣道人敢情身份极高?如果
不是赤衣教教主茅通,也准是副教主之流。不然以少林寺方丈一心大师的身份,决不会侧岳
相陪!
左首的一俗一道,看去神色都极为正派。而且从他们气度上推测,至少也是武林中一派
之主,不知又是何人?
岳天敏目光如电,这一阵打量,说来话长,其实也只不过一瞥间事。正当沉思之际,只
见身披鹤氅的道人,呵呵笑道:“朱真人这一席话,真是警世晨钟,痛快淋漓!试想武林中
千百年来,秘技自珍,功分内外,派有南北,门户之争,所造成的恩怨仇杀,无时无之,茅
教主‘万派归一’才说,才是真正为武林造福!少林寺望重武林,有一心大师登高一呼,自
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贫道和西岳道兄,不过追随骥尾而已!”
一心大师本来静坐聆听,闻言连忙合掌当胸,说道:“白鹤道兄此言,贫衲怎敢当得?
茅教主我佛心肠,为亿万年武林造福,贫衲忝为武林一份子自当略尽棉薄,不过还望朱真人
随时指示才好。”
一心大师此话一出,岳天敏心头又是一凛!
暗想原来那一俗一道竟是华山派西岳老人和终南派白鹤道人!而且听口气,连少林方丈
一心大师,全都受了赤衣教蛊惑,甘为鹰犬。不由想起十字剑董开山那番话来,凭他们三
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和数十年经验,那会轻易受骗,邪正不分?难道真的中了什么迷失本
性之药不成?但细看一心大师和西岳老人,白鹤道人三人,神采精神,丝毫瞧不出异样。
正自纳罕之际,那个被称做朱真人的红衣道人,忽然发出破竹似的声音,笑道:“三位
不必过谦,此事茅教主已有全盘安排,才派本座亲上少室,另外又派仇副教主前往武当。不
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目前江南武林,据闻各大门派在君山集会,形成一股反动逆流,声
势颇为浩大,只是实情如何?一时尚无所闻。因之江南之行,只好暂为稍缓,等大师师弟返
山之后,再行向茅教主请示,以定行止了。”
岳天敏听得暗暗好笑,赤衣教邪魔外道,居然也说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话来!
一心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敝师弟一苇,出席君山大会,贫衲已命其兼程回山,
日内谅可抵达……”
话未说完,蓦听红衣道人一声冷笑,蓦地抬起脸来,向厅外说道:“外面两位朋友,累
你们久等了,何妨请下来一谈?”
岳天敏闻言蓦吃一惊,这妖道果然厉害!自己来时,觉得十分小心,居然还被他识破!
什么?除了自己,树上另外还藏着一人,凭着自己的耳目,怎会没有发现?既然被他瞧破,
赤衣教么魔小丑,自己难道还怕你不成?他想到这里,方想纵出!只听树顶上突然传来一缕
悠细的声音:“小兄弟,别慌!那妖道说的,另有其人,我们不妨先作个壁上观哩!”
声音虽细,入耳清晰!
岳天敏不由又惊又喜,这是谢大哥的声音,他用“传音入密”叫自己不要妄动,原来他
也来了!“另有其人!”啊!今晚这小小院子居然来了不少人呢!这样看来,足见自己江湖
经验还是不够!
“嗖”“嗖”!两条人影,同时由左边一棵大树上,纵了出来。
岳天敏急忙运目望去,只见这两人一个是中年道姑,一个是灰袍老僧,自己全都认识。
中年道姑是玄阴教总坛护法金花剑莫寒波。灰衣老僧则正是自己一路没有赶上的一苇大师!
此刻两人业已缓步走上花厅。一苇大师向座上,一心大师合十道:“一苇拜见掌门
人!”
一心大师在座上向师弟还了一礼,徐徐的道:“一苇师弟,你远来辛苦,师兄替你引见
引见!这位就是赤衣教朱副教主,朱缺朱真人,这两位是华山西岳老人,终南白鹤道长,现
在和师兄同蒙茅教主聘请,担任赤衣教副教主职务。师弟见过之后,再把君山那班逆天行事
的武林叛党情形,向朱真人详细报告!”
这时金花剑莫塞波也袅袅婷婷地走到西岳老人面前,躬身叫了一声:“大师兄!”
西岳老人似乎大出意外,脸陡上露喜色,笑道:“三妹,你来得正巧,快去拜见过朱真
人!”
这两位武林中声誉极隆的一派掌门,居然异口同声,如出一辙,把满脸横肉,一身邪气
的朱缺,奉若神明!天下大乱,必有妖孽,自古忠奸不两立,邪正不并存。像赤衣教这种杀
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居然会使得武林中号称名山大派的少林,华山,终南三位掌门人,甘
心情愿放弃一派宗主地位,去接受人家副教主的头衔,而沾沾自喜,实是异数!
金花剑莫寒波和一苇大师,他们虽然已经在院心觑听了许久。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掌
门师兄,和平日宛似换了一人,甘心认贼作父,为虎作伥起来!一苇大师浑身打了一个冷
颤,望着掌门方丈,一时楞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莫寒波惊却一步,娇声说道:“大师兄卜居
苍龙岭,不预尘事,小妹久未上山拜谒。风闻最近江湖上出了一批扬言‘赤旗所指,遍地骷
髅’的邪魔外道,居心险恶,为害武林,大师兄你当真忍心背弃师门……”
西岳老人听得脸色陡然一沉,叱道:“三妹,你……你怎的如此不明真理,敢当着朱真
人面前,胡说八道……”
踞坐正中的赤衣教副教主朱缺,这时破竹似的喉咙,呵呵一笑,突然站起身来。
存身树上的岳天敏,心头一紧,还当他要突起发难。连忙也暗中运气,凝神戒备!那知
朱缺离座起身之后,却装出一脸笑容,徐徐的道:“这两位,大概就是一苇大师和金花剑莫
女侠了,本座久仰之至!”
一苇大师和金花剑莫寒波,原本站在四人前面。
这时朱缺的笑声入耳,似乎无形之中,有一股令人听到声音,不得不循声往他瞧去的力
量!四道眼光,不由齐往朱缺望去!
岳天敏心灵似乎也有了一丝特殊感应,暗叫一声“不好!”这妖道笑声,分明有着蹊
跷!他循声一望,果然!朱缺脸上笑容未敛、但那双贼眼之中,这时红丝密布,渐渐露出一
缕暗红色的奇异光彩,射向两人脸上。这种眼光,似乎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影响力,瞧得一
苇大师和金花剑莫寒波,慢慢的垂下头去!
“这是什么妖法?”岳天敏惊诧得不知所云。但依然沉住了气,要瞧瞧他到底如何摆布
两人?反正树上还有谢大哥在,凭自己两人的能耐,也不难把他们救出。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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