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宝钗缘
“你师父是谁,懂不懂规矩?这里没有你站的地方,下去!”字文垂不认得段克邪,只道他
是帮中未人流的小弟子,这石台是帮主、香主、长老们聚会的地方,等于临时设立的“香
堂”,一个未入流的小弟于胆敢撞来,那当然是大大的违反帮规了。
段克邪笑道:“你的什么帮规,我全部不懂。我只知道卫老前辈是你的师叔袒,你欺师
灭祖,天理难容!”宇文垂喝道:“反了!”法杖一挥,点向段克邪的穴道,段克邪正要夺
这法杖,左掌一圈,右手便抓着杖头,不料这宇文垂的功夫甚是了得,他虽然是焦固的弟
子,但天资聪颖,青出于蓝,殊不弱于他师父当年,丐帮的“降龙杖法”又是武林一绝,段
克邪一时轻敌,手指刚触着杖头,忽觉竹杖一颤,未曾抓牢,字文垂的青竹杖已脱出他的掌
握,段克邪侧身一闪,双指一弹,将他的竹杖弹开。
字文垂虎口隐隐作痛。
段克邪双掌飞舞,揉身疾进,与他的降龙杖法相斗,字文垂的武功虽然不弱,比起段克
邪究竟是大大不如,十招之后,又是左支右拙,险象环生,段克邪蓦地喝声“撤手”,中指
一戳,这回戳中了宇文垂的虎口,宇文垂的法杖果然脱手飞出。
段克邪正要去接法杖,忽觉金刃劈风之声,已到背后,段克邪心中一凛:“好迅捷的刀
法!”反手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将这一招破解,转过头来,只见是个少女,手持柳
叶双刀,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柳叶双刀一上一下,一口气便连斫了十八刀!
这少女正是这队女兵的首领,宇文垂称她为“史姑娘”的那个人。段克邪心中想道:
“她也姓史,功夫也真不在若梅之下。”
他忽地想起史若梅,心神不觉一分,“唰”的一声,那少女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
削过。
这少女的六十四手回环刀法以变化复杂,招数迅捷见长,但她一口气硕出了十八刀,伤
不了段克邪分毫,也自暗暗吃惊。
这少女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管丐帮的闲事?”这时她已看出了段克邪使的不
是丐帮功夫。段克邪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也来管丐帮的闲事?”针锋相对,问得那
少女涨红了脸。段克邪空手招架了三十六刀,忽地将长剑拔出,喝道:“你再不走,我可要
不客气啦!”涮、涮、唰,连环三剑,把那少女迫得步步后退。
段克邪一招“大漠孤烟”,出剑如矢,喝道:“撒刀!”这一招剑势遒劲,段克邪谅这
少女招架不住,岂知这少女反而迎上一步,段克邪这一剑本来不想取她性命,他的剑术早已
到了收发自如、随心所欲的境界,心念一动,剑尖一偏,正莅备在她腕脉上轻轻一点,迫她
撒刀,那少女忽地一声笑道:“不见得!”
双刀一日,一股柔劲,竟把段克邪的宝剑引过一边。原来这少女武功虽比不上段克邪,
但武学的造诣却不在段克邪之下,眼光看得很准,人又机智异常,她看出段克邪这一剑的用
意,知道并非致命的杀手,遂故意跨上一步,迫段克邪的剑尖偏斜,这么一来,段克邪这一
剑的劲道先减了一半,她趁势用了一招以柔克刚的刀法,果然奏效,把段克邪的攻势化解
了。不过,她这一招虽然是有点取巧,但眼力、身法、运劲等等,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段克
邪也不禁暗暗佩服。
段克邪这边未决胜负,另一边疯丐卫越已是大占上风,精精儿被段克邪吓走之后,卫越
的对手只剩下濮阳侯与柳文湘二人,卫越虽然受了点伤,但濮阳侯亦已元气大损,再加上一
个柳丈湘,也不是卫越的对手。激战中卫越猛地大喝一声,柳文湘正自一剑刺到他的面前,
被他一声猛喝,吃了一惊,剑尖颤动,刺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卫越已劈手将他的长剑
夺下,迅即一脚飞起,将濮阳侯踢了个筋斗。卫越嫉恶如仇,濮阳侯、柳文湘虽然都是作恶
多端、臭名昭彰的魔头,但濮阳侯只是强横霸道,而柳文湘却又是个采花大盗,在这两人之
中,卫越最痛恨的还是柳文湘,当下将夺来的长剑反了掷出,尸如神龙夭矫,破空飞去,柳
文湘轻功不弱,本来已跑出了十几步,但仍然被飞剑追及,自后心穿过了前心。濮阳侯却趁
此时机,拾回了一条性命,爬起身来,立即便混入人丛之中逃了。
石青阳也已把韩介打倒,这时那支法杖跌落石台,马长老和徐长者正在争夺,字文垂跃
下石台,刚要助马长老,石青阳己是大步走来,马长老和宇文垂眼见大势已去,不敢迎成,
转身便走,石青阳将法杖抢到手中。
那少女使出浑身解数,挡了段克邪十余招,终是抵挡不住,步步后退。宇文垂恨恨说
道:“大事都是坏在这小子身上。史姑娘,我辜负了你的好意了。”那少女道,“留得青山
在,不怕没柴烧,一时成败,那也算不了什么。”虚晃一刀,退出日子,似是心有未甘,忽
地又回头问道:“你是谁?请留下个名字!”石台下忽地有个人应声道:“这小子是段克
邪!”正是:红妆初识英雄面,卷起风波又一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十五回 丐侠临终遗重托 英雄中伏遇娇娃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十五回 丐侠临终遗重托 英雄中伏遇娇娃 揭破段克邪身份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段克邪扭断了腕骨的奚炳达。他本来不认识段
克邪,但他和精精儿却是多年朋友,对精精儿的武功家数颇为熟悉,到了此时,他早已看出
段克邪的武功家数与精精儿相同,精精儿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弟他是知道的,扭断他腕骨的这
个小叫化既然比精精儿年轻得多,那当然不是他的师兄空空儿而是他的师弟段克邪了。
奚炳达自知无力报仇,他说出段克邪的名字,那是“借刀杀人”之计,希望那少女记得
仇人的名字,以后便可以找段克邪算帐。
那少女怔了一怔,忽地回眸笑道:“原来是段小侠,果然名不虚传!我败在你的手里,
也还值得。”她挥舞双刀,掩护宇文垂,且战且走,那队女兵和宇文垂的党羽也跟着她夺路
而逃,石青阳不愿自相残杀,扬起法杖,阻止帮中弟子追击。
段克邪抹干净了污黑的面孔,与卫越相见,卫越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段大侠的儿
子,你父亲可以含笑九泉了。”石青阳、徐长老等人也上前谢过段克邪相助之恩。
徐长老道:“可惜走了宇文垂和马长老,我看焦帮主被害,和他们二人必定大有关系,
只不知他们是甚阴谋?”卫越道:“他们必然要到长安去捣乱秦襄的英雄会,我本来不想参
加的。
现在为了此事,说不定我也只好跑一趟了。”
石青阳说出他在长安如何探出秘密的经过,原来赵赶驴暗害韦香主的时候,时值深夜,
地点在长安分舵的内堂,赵赶驴日问已藉故将韦香主的亲信遣开,本来以为此事做得密不透
风,却不料帮中有个小弟子兼做偷儿的,被追捕得紧,自思在长安难以立足,便深夜来见韦
香主,意图求香主庇护,支出赃物,请香主代还失主,替他转圜,无巧不巧,正撞见这件事
情。这小偷躲在窗下的瓦砾堆中,吓得大气都不敢透,事后也不敢说。直到石青阳到来访
查,这小偷知道石青阳可以保护他,才敢向他透露。
石青阳道:“韦香主被害与我师兄被害,看来是两件事情,但推究起来,其中却大有关
系。”徐长老道:“不错,韦香主是忠于帮主之人,帮中奸徒,若不先把他杀了,宇文垂的
谎话就不能自圆其说了。”内三堂香主乐山道:“你怀疑焦帮主根本未到过长安?”石青阳
忽道:“我也越想越疑,嗯,说不定我师兄还在人间!”
石青阳续道:“秦襄压根儿就没有见过我的师兄,以他的身份、为人,我相信他决不会
说谎。我在长安访查,长安的本帮弟子也没有谁见过帮主。”徐长老插口道:“是啊,此事
我早已怀疑了。宇文垂将帮主被害之事,说得历历如绘,但却没有旁人作证。说帮主曾到过
长安的只有赵赶驴一人,如今己证实了赵赶驴是杀害韦香主的凶手,他的话当然是不足信
了。依我看来,十居八九,是宇文垂和赵赶驴串通了的。他们杀了韦香主,那就无人可以揭
破宇文垂的谎言了。岂知天网恢恢,仍是疏而不漏。”石青阳接下去说道:“若果我师兄被
害之事是假,他又压根儿未曾到过长安,那么依我推想,宇文垂纵然胆大包天,想做帮主,
他也未必就敢杀了自己的师父。”徐长老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只是依今日之事看
来,宇文垂背后大有人在,要不是有人给他撑腰,他也不敢如此胡为。”石青阳问道:“那
少女是什么人,看来她与宇文垂的关系不浅,你们可有人知道她么?”丐帮各长老、各香主
面面相觑,无人知道此女来历。
卫越说道:“这妖女可恶得紧,老叫化终须要查出她的来历。但目前却不必理会她,咱
们还有更紧要的事。”徐长老道:“不错,这帮主之位,当然是不能让宇文垂窃据了。卫师
叔,推定帮主,刻不容缓,就请你老人家作主,即时宣布废立之事吧。”
卫越道:“青阳,你是众望所归,就由你接任帮主吧,不可再推辞了。”石青阳道:
“焦师兄存亡未卜,我怎好接任帮主之位?”
卫越道:“国中不可一日无君,帮中也不可一日无主,咱们有多少事情要办,没有个头
儿,谁来调度?你若因师兄下落未明,接任帮主,心有不安,那就暂代帮主吧。”卫越号称
“疯丐”,这番话却说得合情合理。石青阳只好答允。当下卫越召集丐帮弟子,宣布此事。
反对石青阳的这一派人都已跟从宇文垂走了,在场的丐帮弟子都是佩服石青阳的,自是毫无
异议,一致赞同。
丐帮大事已定,卫越又对段克邪道:“段小侠,老叫化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段克邪道:“老前辈言重了。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卫越道:“丐帮出了宇文垂这等
叛徒,言之有愧。他与奸人勾结,势将去捣乱秦襄的英雄大会,他们这阴谋用心何在,目前
尚未知晓,总之不是好事,不可不防,老叫化尚未能即时动身,你轻功卓绝,可以代老叫化
先到长安去告诉秦襄吗?”段克邪想了一想,说道:“晚辈遵命。但晚辈也有一事请托。”
卫越道:“小侠请说。”段克侠道:“老前辈想必已经知道金鸡岭被官军攻陷之事,我
的摩勒大哥和牟世杰率领余众,退守河西,正在招集旧部,重加整顿,我是奉了摩勒大哥之
命,去找寻一个人的,现在那个人已经见过了,但她不肯与我同行。我正拟单独回去,向摩
勒大哥复命。”卫越不知段克邪说的“那人”就是他的未婚妻,问道:“是什么人,事关紧
要吗?”段克邪道:“这人也不是绿材人物,是小弟的。的一位相熟朋友。”卫越道:
“哦,我知道了,你们现在正在招纳英豪,想是要他入伙。”卫越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男是
女,胡猜一气。段克邪心中难过,苦笑说道:“那人心意我已知得清楚,她是不会与我们一
路的了。
但这也无关紧要……”卫越年老多活,又插口道:“是啊,你铁大哥交游广阔,他要招
纳英豪,四方豪杰定必闻风而来,少那么一个人自是无关紧要。”段克邪道:“老前辈说的
不错。但摩勒大哥迟迟不见我回去复命,心中必然挂念,因此我想请老前辈交托贵帮一位弟
子,向我的摩勒大哥报讯,让他知道我已经去了长安。还有一层,金鸡岭虽然是被秦襄的羽
林军攻陷的,但秦襄和我摩勒大哥的私交却一向不错,这件事情,也应该让他知道。”卫越
笑道:“铁摩勒领袖群雄,牟世杰也是新任的绿林盟主,你不说,我也是要向他们报讯的。
好吧,咱们就分头报讯吧.你轻功卓绝,长安英雄大会之期已近,你还是先赶在长安吧。”
两人说妥,于是段克邪便独自启程。
段克邪放开脚步,一日间走了三百多里,第二日己到了魏州(今河北大名县)境内,忽
见一队男女老幼,个个面如菜色,衣衫褴楼迤逦而来,看样子似是难民。一间之下,果然不
错。那领队的老者说道:“小哥,你还不知道吗,史朝义吃了败仗,败兵正在向博野那边溃
退,败兵过处,掳掠一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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