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宝钗缘
史朝英笑道:“当时我的确恨你,但随后也就释然了。我已经看透了,宇文垂虽然有点
小聪明,却还不是可成大器的材料,要扶也扶不起来的。怎么,你还不肯放过他么?”段克
邪道:“他和我有什么相干?放不放过他,这是他丐帮的事情。”史朝英眼波流动,似笑非
笑地望着段克邪,轻轻说道:“我还以为你对他怀有很浓的故意呢。”段克邪道:“不,我
倒觉得他有点可怜。”
史朝英默然不语,半晌说道:“我与哥哥决裂,这是迟早难免的事。不过却想不到来得
这么快,我还没有布置齐全,就给他迫碍非动手不可了。”段克邪心中隐隐感到寒意,暗自
想到:“原来他们兄妹二人,一向已在勾心斗角。这位史姑娘年纪轻轻,胸中城府却是如此
之深!”再又想道,“史思明死有余辜,不过却不应死在他儿子手上。但看来这位史姑娘要
算计她的哥哥,大约也不单纯是为父报仇。”
段克邪道:“这么说来,是我把你的计划打乱了?”史朝英道:“这样也许反有好处。
嗯,你肯助我一臂之力么?”段克邪道,“我早已说过,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咱们彼此
都不必领对方的情。明日一早,各散西东,你的事情,我帮忙不上。”
史朝英笑道:“我还没有说得完全呢,并不仅仅是你帮我的忙,对你也有大大的好
处。”段克邪道:“什么好处我都不想要。”
史朝英道:“难道你竟没一点志气,就不想自创一番事业么?”段克邪道:“要看是什
么事业?”史朝英道:“我哥哥虽然吃了败仗,手下也还有几万人,另外我也有一支三千人
的女兵,这三千人是只听我的号令的。哥哥指挥不动我的女兵,但倘若是他死了,他的部
下,我却可以指挥得动。”段克邪道:“你是想取而代之?但这与我又有何干?我早说过,
你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了。”史朝英道:“不,这与你大有关系,你听我说,我也不要你代我
报仇,反正你与精精儿现已是势成水火,各不相容的了,我只要你帮忙我对付精精儿。咱们
悄悄回去,我的女兵可以对付哥哥的心腹精兵,我哥哥不是我的对手,我突然发动攻击,大
事十九可成。所忌的就是他请来的几个武林高手,但其中幻空上人是两边都不会帮的;马长
老、宇文垂这一帮丐帮的人,宇文垂有把柄在我手里,他这一帮人也决对不敢与我为敌;剩
下的只是一个精精儿较为棘手。我只是求你,倘若我举事之时,精精儿若来阻挠,就请你将
他杀了,事成之后,我拥你为王!我哥哥的部队都交给你!”段克邪听了,哈哈大笑。正
是:本无逐鹿中原念,香饵空抛肯上钩?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十八回 瓜田纳履嫌难避 道畔凝眸敌意生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十八回 瓜田纳履嫌难避 道畔凝眸敌意生 史朝英温道:“你笑什么?”段克邪道:“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做皇帝的材料。”史
朝英道:“古往今来,哪个朝代不是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你以为皇帝就当真是天生的
么?”段克邪道:“人各有志,你喜欢做皇帝,你去做好了。”史朝英“噗嗤”一笑,说
道:“可惜我是个女子。”段克邪一本正经他说道:“女人就不能做皇帝么?本朝的则天皇
帝是不是女子?她改唐为周,不是安安稳稳的坐了十几年皇帝的宝座?”
史朝英眉毛一扬,星眸倏亮,随即笑道:“则天皇帝雄才大略,大宗皇帝尚且自叹不
如,我怎能比她:再说则天皇帝也有狄仁杰辅佐她呀。”段克邪笑道:“可惜我也做不了狄
仁杰。你要做皇帝么,只好另外去找一个狄仁杰来辅佐你了。”
史朝英低下头来,神色黯然,忽地也笑了起来。段克邪道,“你又笑什么?”史朝英
道:“我和你说笑的,你却当起真来了。
你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尚且不敢动做皇帝的念头,你想,我一个女子,又岂能不知
自量?这是开玩笑的活,你可别当真了。”
其实她是用笑声来掩饰她的窘态,这番话实是言不由衷。
史朝英又道:“我哥哥这个皇帝大约也做不了多少时候了,不过他还拥有几万兵马,成
事不足,为祸百姓却是有余。你纵然不想取而代之,但帮我将他推倒,免得他拥兵自重,为
非作歹,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段克邪听她这么说,倒是心中一动,但随即说道:“这
是朝廷的事情,用不着我管。”底下一句活没有说出来,那是“你们的纷争我也不想卷
入”。
史朝英好生失望,但却极力掩饰,不让段克邪看出。过了半晌,这才望了段克邪一眼,
笑道:“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干,那么你到底想做些什么?”段克邪道:“我只是想做一个
像我爹爹那样的人。”史朝英道:“哦,你是要做一个游侠,四海为家,为天下不平人扬眉
吐气。”段克邪笑而不语,给她来个默认。
史朝英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自问本领做不了游侠,但心中志愿,其实也是如此。
不过我可不能让我哥哥为非作歹,我总得料理好了家事,才能随心所欲,化作野鹤闲云。”
段克邪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你喜欢怎么做便怎么做,也不用与我商量。”
史朝英道:“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的事情?”段克邪笑道:“不,我正想问你,你精神已
经恢复了吗?脚伤是不是全好了,明天可跑得动吗?我劝你早点歇息吧。”史朝英嗔道:
“这是什么关心,你是怕我拖累你。好吧,我是死是活都不必你照顾我,走得动走不动,也
不必你替我操心。你要走现在就走,我可要睡啦。”嘟着嘴当真闭上眼睛,倚着树根睡觉,
不再理段克邪了。
段克邪虽是对史朝英无甚好感,但在荒山深夜,却也硬不起心肠独自离开。他暗暗叹了
一口气,“女孩儿家的脾气真是难以捉摸,惹上了就是麻烦。好在有麻烦也只是今晚,反正
明天一早你我便要分手,以后也未必会再见面了,你恼我我也不在手。”
段克邪恐防会有野兽到来侵扰,非但不敢走开,也不敢睡觉。他离开史朝英远远的,但
也不敢走得太远,在树林里徘徊,替史朝英守夜。时不时的也回过头来看一看她。
过了一些时候,月移树影,斗转垦杨,夜凉如水,史朝英也似乎已熟睡了。段克邪稍稍
走过,隐隐听得她匀循的呼吸气息,似是一朵月光下的睡莲,在散发着幽香。
一阵冷风吹过,史朝英的身体微微一颤,段克邪的心也跳了一跳,暗自想道:“夜重风
寒,她衣衫单薄,莫要着了凉了。”
于是脱下了自己上衣,悄悄地走过去,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史朝英又动了一下,段克邪赶忙离开,忽听得有吃吃的笑声,声音微细,但却听得很清
楚,就似有人在他耳边偷笑一般,就在此时,一枚松子,无风自落,碰了他的额头一下。
段克邪大吃一惊,赶忙放出宝剑,施展“一鹤冲天”的绝顶轻功,跳将起来,一剑就向
树上刺去。
树上果然藏有个人,但段克邪一剑刺到,那人已是一溜烟的到了另一棵大树,身法快到
极点,段克邪只见一团影子,根本就不知来的是谁。
段克邪这一惊更甚,心想:“此人轻功远远在我之上,倘若是她哥哥派来的人,那可有
点不易应付了。”
段克邪追过了三棵大树,那黑影才跳到地上,向段克邪招了招手,笑道:“下来吧,咱
们可以在这里说话了。”段克邪怔了一怔,心道:“我真是糊涂,我早就应该想到是师兄
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超妙卓绝的轻功!”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段克邪的师兄空空
几。
但段克邪心中也有点疑惑,听空空儿的口气,似是有意将他引开,要走到史朗英听不到
的地方才和他说话的。“他有什么话不愿意让别人听见呢?”
段克邪和空空几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自他父母双亡之后,除了铁摩勒之外。他和这
位师兄的交情就是最好的了。如今意外相逢,自是又惊又喜,虽然有一点点疑惑。也无暇多
想了。当下便即问道:“师兄,你怎么会突然来到此间?”空空儿笑道:“就是为了看你们
而来的呀!师弟,你的艳福可不浅啊!”
段克邪满面通红,正想辩解,空空几却已一本正经他说道:“知好色则慕少艾,这原也
怪不得你。但天下的好女子甚多,你却为什么偏偏爱上了这位姑娘。师弟,你听我劝吧,这
姑娘你惹不起的!”
段克邪拙于言辞,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说起,只是连连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师
兄,你、你、你误会了!”
空空儿摇了摇头,说道:“精精儿说的时候,我本来还不怎么相信,现在是我亲眼见到
的了,你还能说不是么?”
段克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精精儿在你面前造了我一些什么谣言?”空空儿怫然不
悦,说道:“精精儿擅离师门,结交匪类,行事的确是有许多不当之处,但到底还是你的师
兄,你怎能对他如此无礼?连二师兄也不称一声,而且一开口就认定他造你谣言?”
段克邪道:“精精儿他要杀我,我怎能还认他作师兄?”空空儿诧道:“他要杀你?
哦,我明白了,想必是因为他见你不肯听从他的劝告,吓吓你的。”
段克邪抑下怒气,说道:“师兄,你知道他最近的行事么?他到底向你说了些什么?”
空空儿道:“我就是因为风闻他和史朝义混在一起,这才来探个究竟的。他已经向我认
错了。但他说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段克邪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怎么是为了我呢?”空空儿道:“因为他知道你受了那
妖女的迷惑,劝你又劝不转,因此他才接受了史朝义的聘请,意欲从旁监视,免得你做出更
不可收拾的事情。谁知你果然做出来了。听说这位史姑娘昨日和你私奔,受她哥哥所阻,连
他的哥哥也所伤了,这可是事实吧?”
段克邪道:“精精儿一派胡言,师兄,你怎的都听信他?”空空儿皱眉道:“你是说他
扯谎;但我曾暗中到史朝义房中看过,看见他果然是受了刀伤。”
段克邪道:“史朝义的确是被他的妹妹忻伤,但却不是为了要和我私奔的缘故。师兄,
可惜你没有早来半日,要不然你倒可以看见我和精精儿大打出手呢。”
空空儿道:“不是私奔?怎的你们两个会在一起过夜?晤,你本来是个好孩子,都是为
了这妖女的缘故,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坏了!二师兄劝你,你不听也就罢了,怎么还和他打起
来?”
段克邪看了急,说道:“师兄,你也听我说说好不好?”空空儿道:“好,说吧。你是
从小就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谎话的,现在你长大了,但愿你还是似小时候一样。”
段克邪心里很不舒服,但一想自己和史朝英孤男寡女在树林里过夜,师兄来的时候,又
正见着自己给史朝英盖衣,也难怪他心里起疑。当下说道:“我和精精儿的说话孰真孰假,
师兄你只要略一打听,就不难明白。丐帮为了焦帮主之事,前几天才开了大会,这事情不知
师兄可曾知道?”空空儿道:“我一路上碰见不少化子,丐帮聚会之事我是早已知道的了。
但我没闲心管他们叫化子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举行丐帮大会,我却是未曾打听。他们的焦帮
主出了什么事情,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段克邪道:“丐帮的宇文垂依附史家兄妹,叛师篡位。精精儿给字文垂撑腰,那日在丐
帮大会上上演了一出全武行的好戏。
那时我也恰巧在场,我不值精精儿之所为,也曾助了丐帮卫老前辈他们一臂之力。”当
下从丐帮那日之事说起,直说到他被精精儿用迷香所擒,史朝英又怎样与她哥哥决裂,和他
一同突围等等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讲了出来,然后说道:“精精儿不是说为了我的缘故,怕
我和史朝义的妹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这才投到史朝义帐下的么?但在丐帮举行大会的
这一天,我还不知道这位史姑娘姓甚名谁呢?那时精精儿早已为史家兄妹效力了。那日之
事,丐帮上下数千人,人人都是看见了的,是我说谎还是精精儿说谎,这还不容易明白
吗?”
空空儿道:“但依你说来,当日在丐帮会上,丐帮弟子其实也还未曾知道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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