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宝钗缘
又要我列队出迎么?”那女兵笑道:“这个卓木伦王子可有点怪,他没带随从,自己一个人
不声不响的就跑了进来,待我们上前拦阻,喝他止步,他才说出他是卓木伦王子。又说仰慕
咱们女将军的大名,非要见见你不可。看他的样子,倒似有几分傻里傻气似的。”盖天仙也
是有几分傻里傻气的姑娘,听了女兵的报告,兴致忽然来了,咧嘴笑道:“哈,这倒奇了,
我的大名居然传得这么远,连这个什么奚族王子也知道了么?好,他既然不摆架子,我也就
见见他吧。”
盖天仙一走出院子,就见着一个铁塔般又高又大的男子正在那里负手徘徊,背向着她。
盖天仙道:“喂,你是这里的王子吗?”那男子回过头来,说道:“你是盖天仙将军吗?”
这一回头,两人都吓了一跳,也不约而同的“哎哟”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这卓木伦王子也
是生得丑陋不堪,脸如锅底,双眼朝天。
盖天仙道:“不错,我就是盖天仙了。你找我何事?”卓木伦唔唔呀呀的怪叫,脚步不
住后退。盖天仙道:“咦,你这人怎么的,你有嘴巴没有,怎不说话呀?”卓木伦翻起一双
白渗渗的眼睛,瞪了她一会,忽地大笑起来。
盖天仙道:“你笑什么?”卓木伦王子道:“你当真就是名叫盖天仙么?”盖天仙道:
“我一出娘胎就用这个名字,你嫌不好么?”卓木伦道:“好,好得很!我没有读过汉人的
书,这几个字的意思我还懂得,嘻嘻,这是不是美貌非常,胜过月里嫦娥的意思?”盖天仙
无名火起,也不管他是什么王子不王子,一把就揪住他道:“你是说我生得丑陋,不配用这
个名字?哼,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你长得好俊么?我几乎都给你吓坏了!”
卓木伦王子推开了她,说道:“咦,看你不出,你的气力倒是不错。”盖天仙给他推得
倒退三步,说道:“你的气力倒也不小。”又得意笑道:“你可知道我的本领了吧?做个将
军,最紧要的就是有气力,能打仗,你还敢讥笑我么?”卓木伦最喜欢和人比力气、这么一
来,兴致也忽然来了,说道:“你别夸口,说到气力么,——”盖天仙道:“怎么,你以为
我比不上你?”卓木伦搔搔头皮,心想,“倘若她不是女子,我倒想和她打一架试试。哈,
有了。”笑道:“好,你远来是客,我送你一件礼物。”
守门的女兵有根铁棍,卓木伦一把拿了过来,用力在两头一拗,转眼间那根铁棍变成了
一个铁环,笑道:“盖姑娘,我送你做个耳环,可好?”
原来奚族习俗,不论男女,都喜欢以耳环作为装饰,卓木伦送她一个“大耳环”,并非
要她真个戴上,那不过表示一种礼节,同时也是藉此显显自己的气力而已。盖天仙却误会了
他的意思,心里着恼,瞅他一眼,冷笑说道:“你送我这只大耳环,是取笑我耳朵生得大
吗?哼,我也送你一件礼物!”盖天仙的耳朵正是一对比常人大得多的“招风耳”。
卓木伦道:“咦,你这人怎么这样多心?好,我且看你送我什么礼物?”盖天仙将那铁
环接了过来,两手一拉,口中念道:“一、二、三、四……”还未数到十下,那个铁环又己
被她拉直,恢复原状,成了一很铁棍。盖天仙喝道:“断!”啪的一下,将那根铁棍折为两
段,递过去道:“送给你做双筷子!”
卓木伦怔了一怔,忽地哈哈大笑,竖起拇指说道:“真有你的,你是笑我嘴巴生得阔
么?”盖天仙一本正经的也竖起拇指说道:“不错,你还不算太笨。”
两人相对傻呼呼的笑了一会,卓木伦道,“好啦,好啦,咱们彼此半斤八两,谁也不必
取笑谁啦!”盖天仙跳起来道:“你说什么?你说我和你一般丑陋?”卓木伦道:“我说你
和我一般本领。”盖天仙道:“嗯,这还像句人话。”
卓木伦忽地又冒出一句话来:“丑得倒很爽直,漂亮的美人儿却没有心肝!”盖天仙一
听,又跳了起来,叫道:“丑的是谁,漂亮的又是谁?”卓木伦道:“唉,我的姑奶奶,我
是随便说的,你不要问了。”盖天仙道:“不对,不对,你不是随便说的。你这个人不爽
直!”卓木伦叫道:“我这个就是太爽直,所以老是吃亏。好,你当真要我说么?”盖天仙
道,“也罢,丑的不必说了,你说那没有心肝的美人儿是谁?”旁边女兵俺口偷笑,心道:
“咱们的小姐倒是有自知之明。”
卓木伦道:“那小妖精是否来过了?”盖天仙道:“哪个小妖精?”卓木伦道:“还有
哪个?除了那个姓史的丫头!”盖天仙道:“哦,原来你是骂她!好大的胆了,骂起公主来
了!”卓木伦怒容满面,叫道:“管她公主不公主,我不但要骂她,还想在她面上孤两把,
抓破她的面皮,叫她比你还要丑陋!”盖天仙顾不得生气,忙问他道:“你为什么这样恨
她?”
卓木伦气呼呼的道:“我不该恨她吗?她,她,她……好,对你直说了吧,她本来答应
做我的老婆的,现在却要做别人的老婆了。”盖天仙道:“做谁的者婆?”卓木伦道:“还
有哪个?就是牟世杰这混蛋小子呀!”
盖天仙大吃一惊,跳起来道:“此话当真?”卓木伦道:“一点也不假。牟世杰这混
蛋……”盖天仙双眉倒坚,怒气无可发泄,指到了卓木伦的鼻子喝道:“岂有此理,你怎么
胡乱骂人?”
卓木伦道:“咦,我只不过是骂牟世杰,这却与你何干?哦,我明白了,牟世杰这小子
长得俊,莫非——”盖天仙一手抓去,喝道:“你别胡说八道,牟世杰是我们的盟主,你知
不知道?”卓木伦荡开她这一抓,说道:“盟主又怎么样?我偏要骂,这混蛋——”盖天仙
跳过去就要动手,卓木伦道:“好男不与女斗,我不和你打架,好,算我惹你不起,不骂就
不骂啦。”说罢转身便走。
盖天仙道:“不识羞,你是什么好男?”飞身一跃,跳过了卓本沦的前头,叫道:“且
住!”卓木伦道:“我已经不骂了,你还要怎地?当真是想和我打架?”盖天仙道:“你还
未曾讲出事实呢?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盟主要娶这姓史的妖女?是你自己瞎疑猜呢?还是他对
你说的?”卓木伦道:“你只知帮你的盟主,我又何必与你多说?”盖天仙道:“只要你不
是出口便骂,我怎会生你的气?好啦,我向你陪礼了,说吧。”卓木伦道:“你等着喝你盟
主的喜酒吧,他的请帖都已发出了,你已经来到,看来也少不了你这一份。”盖天仙怔了一
怔,道:“什么,婚期都已定好了?”卓木伦道:“不错,就是后天!”盖天仙忽地双眼圆
睁,骂道:“混蛋,当真是个混蛋!”卓木伦道:“你骂谁?”盖天仙道:“不是骂你。
我——”蓦地停口,满面通红。原来她刚才要打卓木伦,倒不是因为卓木伦骂了牟世杰的缘
故,而是因为满肚皮闷气无可发泄,谁在她的身边她就要迁怒于谁。到了听得牟世杰婚期已
定,她按捺不住,不知不觉的就跟着卓本伦的口吻骂起来了。
卓木伦哈哈大笑,说道:“你也骂这混蛋小了啦,骂得好,骂得好!”盖天仙道:“天
要下雨,娘要嫁人,骂又有什么用?喂——”正想和卓木伦商量,不知怎样开口,卓木伦却
已垂头丧气,笑容顿敛,喃喃说道:“一点不错,当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回过头
来,看盖天仙并不阻拦,便自走了。原来卓木伦自作多情,痴心不息,他来拜访盖天仙,实
是想在这里碰上史朝英一面,看看是否还能挽救?若是不能,就骂她一顿,出出闷气。此时
他虽然十分沮丧,离开此地,但闷气却已散了不少,心想:“这盖天仙虽然丑陋,倒是比史
朝英可爱得多了。”
盖天仙同到房中,呆了好一会,越想越气,蓦地放开喉咙喊道:“来人,给我备马,找
个土人给我带路!”话犹未了,已有人推门而入。
这人却不是侍候盖天仙的女兵,盖天仙怔了一怔,说道:“隐娘姐姐,怎么是你?也
好,这事情总瞒不过你,迟早我也是要找你的。”聂隐娘道:“是我把你的女兵遣开的,你
要她们给你备马干啥!”盖天仙道:“我要找、要找牟世杰理论去。”聂隐娘平静的接着她
道:“不,姐姐,不要……”盖天仙道:“你知道了牟世杰的事情么?”聂隐娘道:“你和
卓木伦王子的说话我都听见了,牟世杰后天要作新郎!”
盖天仙叫起来道:“是呀,你怎么还不着急?你为何还不许我去找他理论?”聂隐娘凄
然一笑,说道:“世杰和这妖女的事情,我比你知道得更多更早。你所喜欢的人,你一定要
他对你真心,他若是变了心,找他理论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要乞求他对你怜悯,回过头
来?”盖天仙一拍大腿,叫道:“不错,你这话说得很有志气,咱们女子是不该让男子看
轻。”可是才过一会,她又气愤愤的道:“但你这样就放过了牟世杰吗?你纵甘心,我也不
能甘心!隐娘姐姐,你既是千辛万苦的来到此间,就这样的眼看他们成婚,撤手不管了?”
聂隐娘道:“谁说我不管了?”
盖天仙大喜道:“好,你拿宝剑去找牟世杰说话,你不够他打。
我帮你打。闹个一拍两散,也是好的。”聂隐娘又好气又好笑,却仍是平心静气的说
道:“不,我并不想找他打架。”盖天仙道:“哦,你还是欢喜他!”聂隐娘道:“不,即
使他今后回过头来,我也不会欢喜他了。”盖大仙又是一拍大腿,说道:“这,我就不懂
了。你不想找他打架,也不是喜欢他,那又是怎么样去管他呢?”聂隐娘道:“我不喜欢
他,和他也总是做过一场朋友,因此我不愿他和这妖女成婚。我想和他心乎意和的谈一次
话,尽尽朋友规劝之道。决不和他动刀弄枪。姐姐,你肯帮忙我吗?”
盖天仙道:“你要我悄悄去见盟主,给你们安排会面?”聂隐娘道:“不,那妖女和世
杰住在同一地方,你未必能见着盟主,反而打草惊蛇!”盖天仙道:“那你要我怎么帮
忙?”聂隐娘道:“我只要你打听他的住处。那妖女虽是与他同住一处,料想还下会同房。
知道了他的住处,我自会想法前去见他。”盖天仙拍手道,“对,你的轻功高明,可以晚间
去偷会他。这个容易,明天我一定可以问得他的住址,明晚,他新婚前夕,你就去先拔头
等!”聂隐娘“啐”了一口,骂道:“你怎么胡说起来了,这是女孩儿家该说的话吗?”盖
天仙道:“我本来是个野丫头。”笑嘻嘻的就出去吩咐女兵了。
第二日一早,盖天仙果然打听到了牟世杰的住址,是和他的部队驻扎在城外东郊。聂隐
娘便跨上了秦襄所赠的宝马,仍作女兵装束,先去认识道路。
聂隐娘一路观察形势,心里自思:“若是世杰劝不回头,我也只有助我爹爹破城了。”
想起与牟世杰一段交情,如今竟是分道扬镳,处在敌对地位,不禁黯然。
城堡是倚山修建的,中间圈着一块盘地,牟世杰的队伍驻扎在内城东郊,中途要绕过一
个山坳,聂隐娘正策马进入峡谷,忽听得“呼”的一声,山助突然出现一个番僧,飞出了一
条绊马索,将聂隐娘的坐骑绊倒。
聂隐娘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常闯江猢,惯经阵仗,虽惊不乱,马虽倒人却未翻,一蹬
雕鞍,已使出上乘轻功,身似离弦之箭,扑向那个番僧。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喂,我要活的,你可别把她弄得重伤。”
聂隐娘抬头望去,不由得暗暗叫声“苦也!”那山坡上站着一个女子,可不正是史朝英是
谁?那番僧哈哈笑道:“公主放心,这个小僧省得。哈哈,捉不着聂锋,捉了他的女儿也是
好的!”聂隐娘认得就是从前在客店遇过的那个红衣番僧。
聂隐娘大怒,“唰”的一剑刺去,红衣番僧脱下袈裟,作为兵器,迎风一抖,便似卷起
了一片红霞。聂隐娘一招“大漠孤烟”,剑去如矢,疾劲非常,哪知竟刺不破他那件袈裟,
反被他那袈裟一罩,反卷过来。
聂隐娘知道内力不及这个番僧,一沾即退,使出“飞花扑蝶”的轻灵剑法,移形换位,
唰、唰、唰连环三剑,剑剑方位不同,意欲乘暇抵隙,刺他袈裟防护不到的地方,那红衣番
僧夺不了她的宝剑,反而给她迫得有点手忙脚乱,暗暗吃惊,“这女娃儿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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