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胜衣之追猎八百里





  江万里摇头道:“我方才一想,已经有五个之多。”
  施展道:“有五个之多?”
  江万里道:“现在管他们,先解决了高松骨,才调查这件事也不迟。”
  施展道:“帮主说的是。”
  江万里转过身子。
  施展连随对朱贵一摆右手,道:“朱兄先请。”横移一步。
  看来他对朱贵仍然不放心。
  朱贵苦笑,举步前行,施展紧跟在他后面。
  江万里看在眼内,淡然一笑,负手踱出了水轩,走上那边的九曲飞桥。
  一步,两步——
  飕一声一道白影突然箭矢一样从水中射出。
  江万里应声偏头,那道白影就钉在他的胸膛之上。
  一支白色的木杖。
  江万里惨叫未绝,整个身子就已被撞向水轩之内!
  木杖激起的水珠这时候仍然在半空。
  四、名侠追击圣地屠凶(上)
  水珠仍然未落下,又一条白影从水中飞出来。
  这一次是一个人,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四十左右年纪,长身如鹤,一张面苍白如纸!
  他标出水面,凌空一折,就飞入水轩,右手一抄,已握住那枝木杖的杖头。
  施展朱贵实时回头。
  朱贵一见,脱口惊呼:“表哥!”
  “高松骨?”施展混身一震,呛一声,腰间长刀出鞘。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正是高松骨。”手一夺,将木杖拔出。
  一股鲜血立时从江万里胸膛射出来。
  江万里这剎那之间面已如金纸,捂着胸膛,道:“你也是在水中?”
  高松骨冷笑道:“不错。”
  江万里怒瞪着朱贵。
  朱贵失声叫道:“我不知道他也在水中。”
  江万里冷笑道:“是么?”
  高松骨道:“他并没有说谎。”
  朱贵道:“你——”
  高松骨截道:“我原在客栈之内等你回来,但是突然接到了飞鸽传书。”
  朱贵道:“传来什么消息?”
  高松骨道:“沈胜衣在追猎我们。”
  朱贵道:“所以,你立即赶来待机行事?”
  高松骨道:“我本来准备与你会合之后,看情形才行定夺,那知道我游水进入这个池塘之时,就发觉你已经落在他们的手上。”
  朱贵道:“于是你暗中泅到桥下伺机出手?”
  高松骨道:“这无疑是一个机会。”
  一顿接道:“因为你们绝对不会提防我在水里出现,突施暗算。”
  朱贵长叹道:“你一向是一个很懂得利用机会,把握机会的人。”
  高松骨冷笑。
  江万里实时从地上弹起来,手一翻,一双蛾眉分水刺已在握!
  他重伤之下,身形竟仍然相当矫捷。
  高松骨冷笑甩手,噗一声,杖头就撞在江万里胸膛的伤口之上!
  江万里痛极惨呼,身子倒飞,撞在一条柱上,口鼻鲜血狂涌,烂泥一样倒下!
  这一撞之力不轻!
  再给这一撞,江万里命丧当场!
  施展一见,目毗迸裂,嘶声高呼:“有刺客!”腾身挥刀扑向高松骨!
  高松骨视若无睹,一直到施展扑入水轩,手中杖才剌出!
  一出手就是七杖,使的竟然是剑招!
  施展连挡六杖,右肩就被杖尖刺穿,手中刀再也握不住,呛啷脱手落地。
  高松骨双手一错,又一杖横扫!
  施展身形方落,双脚已被那一杖扫中,喀一声破裂,倒翻在地上。
  高松骨却没有再出手,收杖道:“我留你这条性命传我口讯,告诉沈胜衣十七日之后正午,我们在百岁宫前恭候他!”
  这句话说完飕的就伸杖封住了施展的穴道,身形一闪,已在九曲飞桥之上,朱贵之前。
  朱贵不由倒退三步。
  高松骨却叱道:“还不快走!”
  朱贵惊喜道:“表哥你……”
  高松骨冷声截道:“对方必是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得手,听得有刺客,自然向这边奔来,我们由原路退出,他们如何来得及阻截?”
  说话间,月洞门外已经有人影闪动,有刺客之声阵阵传来。
  高松骨不再多说,纵身跳入了水中。
  朱贵想一想,终于越栏跳下去。
  他人在半空,尚未落下,高松骨那支木杖,从水中飞出,插向他的胸膛。
  实在意想不到!
  以他的武功,半空中如何闪得开这一杖?
  杖尖“夺”的插入了他的小腹要害!
  朱贵惊呼出声,人已挂在杖上,他脱口嘶声问道:“为什么?”
  高松骨头从水中冒出,冷冷的道:“因为你出买我!”
  语声一落,杖已从朱贵小腹抽出,人已落入水里。
  朱贵的身子同时落下!
  他尚未气绝,惨呼着在水中不停的挣扎,伤口涌出来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水。
  这时候,黑鲤帮的人已经赶到,当先的就是郭宁。
  他另外叫来几个帮众,正准备前去修整那道铁栅,遥遥就听到施展那一声“有刺客!”
  他立即吩咐帮众高呼“有刺客”,全力向这边赶回来!
  就算他再快,现在也没有用了。
  他奔上九曲桥,只看见朱贵在水中拚命的挣扎!
  冲入水轩,就看见江万里倒在血泊之中。
  那剎那之间,他的心情激动到极点,回身冲出九曲桥,戟指朱贵道:“你这个畜牲。”
  连随拔出腰间一对判官笔,纵身跳入水中!
  “噗通”一声,他正好落在朱贵身旁身一翻,一对判官笔疾朝朱贵身上扎去。
  朱贵根本就没有能力闪避,身上片刻间多了十多二十个血洞!
  郭宁仍不肯罢休,判官笔乱扎,似乎不知道朱贵在他那双判官第一次扎下之后,便已经死亡。鲜血一股股在朱贵的尸体之内涌出,不过片刻,他外露的肌肉已变或死鱼肉一般。郭宁还是不肯罢休,一直到沈胜衣霹雳一声暴喝凌空落下:“住手!”
  沈胜衣三人方出忠义堂,还未上马,就听到郭宁一众呼唤!沈胜衣大惊,焦复贺鹏二人更吃惊。五人几乎同时展开身形扑向内院!他们之中,第一个赶到水轩的自然是沈胜衣。第一眼看见郭宁在水中刺杀朱贵,沈胜衣并没有制止,在水轩之内转了一圈,才大声喝止!
  郭宁混身一震,停手回头嘶声道:“就是这个畜牲杀死了帮主!”
  沈胜衣喝道:“不是他!”
  郭宁嘶声道:“不是他是谁?”
  沈胜衣随口而出:“高松骨!”
  郭宁道:“我赶到之时,只见他一人负伤在水中向外挣扎。”
  沈胜衣道:“他那双匕首仍然在腰间,江帮主也不是死在匕首之下。”
  郭宁怔住。
  沈胜衣不再多说。回身细看了施展一眼,突然出手,拍在施展身上。
  这一拍正好拍开施展被封的穴道。
  施展呼了一口气。张开眼睛,一见沈胜衣,狂呼道:“赶快截住他!”
  沈胜衣急问:“谁?”
  “高松骨!”
  “人在那里?”
  施展不知。
  沈胜衣转问道:“高松骨从那儿出来的?”
  施展道:“他从池塘中突然飞杖刺杀帮主!”
  沈胜衣一怔道:“他也在水里?”
  施展道:“朱贵被掳之时,他已经进来!”
  沈胜衣问道:“好一个朱贵!”
  施展道:“朱贵也不知!”
  沈胜衣道:“怎么?”
  施展道:“高松骨的确原在客栈等他消息,因为接到飞鸽传书才赶来。”
  沈胜衣道:“高松骨这样告诉你?”
  施展道:“还叫我转告你一件事。”
  沈胜衣道:“什么事?”
  施展道:“十七日之后,他们在百岁宫前会你!”
  沈胜衣道:“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追猎他们?”
  施展道:“据说,就是飞鸽传来的消息。”
  阿纤他们这时候已经都赶到来,听到这里,胡培忍不住道:“他们怎知道?”
  沈胜衣面色忽然一忧,道:“你的两个兄弟只怕必有一人落在他们手中。”
  胡培一听身不由颤抖起来。
  郭宁实时问施展,道:“高松骨杀死帮主之后那里去了?”
  施展摇头道:“我穴道被封,后来的事情并不清楚!”
  沈胜衣接问道:“朱贵是伤在谁人的手下?”
  施展道:“不是我。”
  沈胜衣道:“那必是高松骨的了。”
  郭宁道:“朱贵是他的表弟。”
  沈胜衣道:“好象高松骨这种人,莫说是表弟,就算亲生兄弟也一样下得了毒手。”
  郭宁道:“为什么他要……”
  沈胜衣说道:“因为他知道朱贵出卖他。”
  郭宁道:“那么他现在——”
  沈胜衣道:“你们进来之时可见有其它人?”
  郭宁道:“只见朱贵在水中!”
  沈胜衣道:“那么高松骨必然也是在水中,水里来,水里去,重伤朱贵以引开别人的注意,狡猾!”
  郭宁嘶声道:“我下水找他。”
  焦复贺鹏一齐上前。
  沈胜衣急忙喝止:“现在才下水,太迟了!”
  焦复三人不以为然。
  沈胜衣道:“他泅水进来,我们都毫无所觉,足见他水性之高,以他水性之高,现在是必经已从原来泅出庄外!”
  焦复道:“你是叫我们就此罢手?”
  沈胜衣道:“我就算这样叫,你们也一定不答应。”
  焦复冷笑道:“帮主与我们四人情同手足!”
  沈胜衣道:“你们的心情我非常明白,不过他十七日之后必是在百岁宫!”
  焦复道:“这种人也讲信用?”
  沈胜衣冷然道:“以前我不敢相信,这一次他们是必在那里等我!”
  焦复道:“这岂非送死?”
  沈胜衣道:“单打独斗,他们或者真的无一是我对手,但联手对付我,却有十分胜算!”
  焦复道:“这是说,你同时对付他们的话,一分胜算也没有?”
  沈胜衣并不否认,道:“他们还有五个人,以一敌五,我的确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他一顿接道:“他们五个人全都是一流的杀手!”
  焦复道:“所以,他们才这样约你前去!”
  沈胜衣点头道:“他们也非约我前去不可。”
  焦复道:“为什么?”
  沈胜衣道:“我既然知道他们的名姓,迟早一定会将他们一个个找出来。”
  他仰首望天,接道:“合五人之力,再加上百岁宫一带最适宜伏击暗算,这一战,他们一开始便已占尽上风,又何惜一战?”
  阿纤道:“沈大哥,你准备怎样?”
  沈胜衣不假思索道:“赴约!”
  阿纤道:“我也去。”
  胡培道:“自然少不了我的一份!”
  他沉痛的道:“到时侯,他们一定会告诉我,我的两个兄弟遭遇了什么。”
  焦复一旁连随也道:“还有我们黑鲤帮!”
  贺鹏郭宁同声道:“帮主之仇,非报不可!”
  施展挣扎着坐起了半身,道:“莫忘记了我!”
  焦复道:“你伤成这样如何去得?”
  贺鹏道:“方才,你已经尽了你的力了!”
  郭宁道:“我们三人再加一百兄弟足以应付的了!”
  沈胜衣忽然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血性汉子,一定会去,但有一件事,希望你们也明白。”众人不觉点头。
  焦复道:“什么事?”
  沈胜衣道:“这五个杀手都是高手,并不是人多就可以对付。”
  焦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回头一望,道:“帮中的兄弟武功有限,去也是送死,起不了什么作用。”
  贺鹏道:“那么就我们三人好了。”
  郭宁道:“就决定这样。”
  沈胜衣目注他们,微喟道:“高松骨那句话其实可以直接通知我!”
  焦复瞪眼道:“沉大侠这是说我们武功太差,去不去也是一样?”
  沈胜衣摇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的伤亡。”
  焦复大笑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死,也不值得可惜。”
  贺鹏道:“这件事与沉大侠可以说并无任何关系,沉大侠却仍然卖命,我们若是不去,岂非教江湖上的朋友们笑话?”
  沈胜衣一声:“好!”横扫众人一眼,正色道:“但无论如何,希望大家都尽量小心!”
  一顿接道:“当知这五个人无一不狡猾恶毒,稍为不慎,便会丧命。”
  众人点头。
  “即使死,我们也要死得有价值。”沈胜衣目光缓缓落下。
  落在池塘的水面之上。
  水面的鲜血经已逐渐淡散。
  七尺铜棺放入了江万里的尸体。
  第一炷香尚未烧尽,六骑快马已冲出黑鲤帮庄院。
  正是拂晓。
  沈胜衣一马当先,左边阿纤,右边胡培。
  贺鹏焦复郭宁三骑在后,三人额上都束着一条白色的头巾。
  风急巾舞,杀气飞扬!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
  …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