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云崖岭 作者:陌未央(连城vip二星手打完结)
众人一听,不由得暗自往房间里黑暗的地方看去,似乎那里就蹲着一个人!
白色面具遮住了穆念远的容颜,也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就连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月西楼双眉揪紧,犹豫了会儿,朝座下的半面人吩咐,“用最快的速度调人过来,包围,给我一寸寸地搜!”
穆念远仍是静静地坐着,不动,不吭声,也不表态。
此时回身过来的昏鸦开口了,“左护法,这样会不会太吵了一些,可别打扰晴姑娘休息。”他并不看月西楼,似乎在自言自语,“而且这个人既然有本事逃过我们三个人闯进阁里,就自然有本事让你们找不到。”
如此一说,月西楼并不太服气,穆念远却缓缓睁开了双眼,沉思半刻,说道:“楼儿,今晚可能要辛苦你。去里间坐坐,陪陪晴儿。免得她醒来后惊慌。”
月西楼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但终究敌不过阁主的一句话,于是俯身,轻轻回道,“楼儿定然不会离开半步。”
穆念远点点头,站起来,负手而立。“本座早日得了一坛上好的‘同金盛’,不知先生可有心情小酌一杯?”
昏鸦摇摇头,朝穆念远说道,“‘同金盛’乃上好贡酒,醇香味烈,实乃英雄之酒。可惜,昏鸦书生之躯,恐是……”
昏鸦若有似无的瞄了眼梁上,勾了勾唇,转而突然一笑,“不过昏鸦畏寒,饮些小酒倒是剑益事。不如请阁主移驾‘雀鸠巢’。虽无‘同金盛’,倒是有红泥煨绿蚁,您看如何?”
“红泥小火炉吗?哈哈哈……”穆念远今天或许是第一次畅快大笑,“本座虽然更喜欢煮酒论道。但是能与先生一醉,绿蚁更比江南女儿红啊!哈哈哈……”
有个贴心帮手的最大好处就是,他能想你所想之事,也能陪你一起想尚未想到之事。这就是所谓的知己,不分红颜蓝颜,不分鹤发童颜。就如同游子意之于通天晓,又如同昏鸦之于穆念远。有个善解人意的助手绝对是成功人士的第一步,这一点穆念远是深有体会的。
风低回,月下沉。
两人左右并肩而行,穿廊过亭,不多时便到了“雀鸠巢”——诛天阁里最朴素,却又是最幽静的一处庭院。
待两人行至小亭,其内石桌上已设樽俎。一个小小的红泥炉便安放于中间,清酒置于其上,二人就此对坐。
火未旺,酒未暖。
这个时候,最合适的便是聊聊天,磕磕家常。当然,穆念远、昏鸦二人是不可能如此轻松惬意的——至少穆念远就不是。
“先生,穆一直有个疑惑?”屏退左右之后,穆念远摘下了面具。一张足以让任何人惊讶的脸就这么昭示在暗月之下,可是昏鸦一点也不惊奇,甚至连头也未抬。
他只是认认真真地拨弄着炉中的炭火,直到有一丝丝红艳艳的小火苗出现,才算勉强满意。
“唉……”诛天阁的一代宗主,掩在暗夜下的脸上摸不清神色,“不知先生可为穆解惑?”
“昏鸦一介布衣,‘解惑’不敢当,倾听倒是擅长。”
“先生还是如此自谦,”穆念远轻笑,却并不勉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脾气古怪的门臣面前,他竟是少有的轻松。“先生,穆一直疑惑,这世间的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龙?”昏鸦了然地抿嘴,正眼说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如此,”穆念远正色,“先生以为谁才是真龙天子?”
“世间何来真龙天子?”昏鸦不屑道,“能坐上土行宫那把龙椅,无论你是善是恶,是真是伪,都是‘真龙天子’!”
穆念远默然无语,随手拎起微烫的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注满。
“三月之初,微寒,温酒才最是暖胃。阁主如此性子,非但赏不到美酒,还伤胃伤身。”
穆念远持杯的手一顿,哈哈一笑,“果然,先生最得穆心。”他放下酒杯,叹息道:“不错,穆心急了。得了权,得了天下,却陡然发现,这一切归结一处只是一个字而已——寡……”
“呵呵……”昏鸦淡然一笑,“昏鸦曾听一位奇女子说过一句十分在理的话——王道寡,侠道孤。”
穆念远的眸子陡然一亮,喃喃道:“说得好,说得好……”
两人自此再无他言,默默注视着逐渐泛青的酒壶。
不消片刻,小小红泥炉变成紫砂壶敦实的红,那些透出来的通红炭火,暖了身,暖了心,也暖了人。
穆念远慢慢觉得身心放松,含着微烫的清酒,轻轻一抿。那甘醇的酒味便顺着舌苔流过喉头,淌进了肚腹之中。
张嘴一呼气,唇齿留香。
“先生,此去鬼门关,可有何收获?”
昏鸦也抿了口酒,见总算进入正题。正色道:“鬼门关,这群人确实是从鬼门关而来?”
“此话怎讲?”
“要回答阁主的问题,那就要先看一样东西。”昏鸦神秘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一只精致的白地青花瓷大碗。
穆念远疑惑地看了眼昏鸦,将碗取过来拿在手中。左右翻看,却没有发现什么,犹疑道:“白地青花瓷,好质地,好品味。”
昏鸦淡然,“翻转过来看看,阁主,相信你会很‘惊喜’……”
“这是!?”穆念远将碗底朝向月光,越看越双眼睁得越大。似惊咝恐,复杂非凡。“这难道是……”穆念远用手触摸着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喃喃道。
“不错!”昏鸦却双眼湛亮,“这两个字,就是‘泽西’。”他见穆念远仍旧沉浸在自我神思之中,继续道:“而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两个字是什么字,而是,这是泽西国的文字!”
“泽西国?真的是泽西国……”
昏鸦点点头,“不错,泽西国!灭国几十年的泽西国!鬼门关之人,确实就是从鬼门关回来的泽西国旧人。”
“那么他们抢夺崆峒印和赤炼剑的目的就很清楚了。”穆念远面目深沉,就算隔桌的昏鸦也无法琢磨。“原来万翌皇朝之下,泽西国之人已经暗自经营了几十年。顾不得有如此成就!”
“鬼门关的实力如何,昏鸦暂时还不清楚。”昏鸦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深,“但是目前碰到的几个人,还没有一个是窝囊废的。”
“……”
穆念远不语,昏鸦依然继而道:“尤其是那个一身玄衣的男子,举止气度与众不同,就连那个‘赶尸人’望夜,也不是简单人物。”
“如此说来,鬼门关是个劲敌了。”穆念远灌了一口酒,说道。
“是敌是友,那就要看阁主的意思了。”昏鸦神秘一笑,为穆念远斟了满满一杯。
“……”穆念远的眼眸在月色下深远和沉重,之中流光流转却又不留丝毫表情。末了,只是将刚刚满上的香酒一口吞下。“果然瞒不住先生。”
“阁主既然在昏鸦面前连面具都可以舍弃,又何必在乎是否被猜出身份呢?”
“穆的身份多重,猜得到其一,却不料先生能猜得到其二。”
昏鸦避而不答,却径直转了个话题,“阁主不想知道练子荣的消息么?”
果然,穆念远阴了脸色,默不吭声地等着昏鸦自己说。没办法,穆念远天生对此人没好脸色——永远的敌人!
“三件事。第一件,练子荣灭了不受控制的血手堂;第二件,狸猫不是练子荣一派,而是鬼门关的人……”
闻此之言的穆念远一愣,略有惋惜,“竟是如此!真是人不可貌相,倒是我高估了他。”就被靠到唇边就再也没有动静,穆念远似乎有些感慨,“那么,第三件又是什么?”
“第三件么,自然史围着崆峒印和赤炼剑的。昨夜,他们与游子意交了手,最终因为鬼门关的介入而失败。”
“练子荣此人决然不可小觑,‘刀龙’之称并非儿戏,练王府曾经的辉煌也是说明他的权术之能,更别提他的江湖势力和裘霸的二十万军队。”
昏鸦闻言一挑眉,欣慰道:“这个是自然,这世间能值得昏鸦与之一教高下的也就两个。一个是那个玄衣男子,而另一个就是练子荣。”
“那么穆呢?”穆念远将身子完全靠在背后的红木椅上。
“你?你不一样。”昏鸦肃然道,“他们是对手,而你,则是昏鸦辅佐的对象。”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穆念远都会忍不住问一个一直在问的问题。于是,毫无例外的。他又问了一遍,“先生,穆愚钝。敢问先生为何会选中穆而不是其他人呢?”
他极认真的注视着穆念远,一字一字道:“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对于昏鸦而言,皇权财富岂能敌得过自己的梦想和抱负?每个男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豪情与理想。
穆念远听了这番话自然也是相当舒爽的,反是做大事的人,都希望自己能拥有不凡的才智和贤德的名利。
于是他满意地转开了话题,直了直腰,担忧说道,“最近可有容尽的下落。”
秋容尽,诛天阁的首座,就这么突然间不见了踪影。而在穆念远思想里,秋容尽和还有是自己无法代替的智囊和左右手。
令人失望的是,一向无所不知的昏鸦也由此沉默。良久才皱眉道:“按理,首座按我们的计划去除血手堂的鬼娃娃。所以,如果他出事,就应该是练子荣那方人做的好事。然儿奇怪的是,昏鸦我打开了所以内线,竟然找不到一点线索。”
“难道是对方太隐秘?”穆念远思考着回答。
“只要被我盯上,我的内线就可以无孔不入的进入。这个阁主就别担心了。”
“既然如此,容尽失踪之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昏鸦狠狠灌了两口酒,轻声轻语道:“或许他并没有被害,甚至已经四处逍遥了。”
“容尽不是这种人……”穆念远急忙接话,却接的心里发虚。
这个世间,什么都可以看透,唯独一个人的心,又岂是如此轻易看透的?
昏鸦见状慢条斯理道,“并非说首座叛变,而是说他没落在练子荣手里。只要不是落在练子荣手里,就不是大问题。”
“恩……”穆念远同意地嗯了一声便安静了下去。
酒至半酣,两人舌头已经有些许不利索,但是又舍不得马上离开。因为他们知道,出去以后,说话做事就再也不可如此随心所欲。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天不寒,地不冻的初春之夜,把酒闲语,话尽心中凄凉,话尽天下英雄。
月牙儿
第二卷 叱咤武林风 第74章 锁心阁思凡
暖茶入喉,涩中带甜。
练晴转着手中的紫砂茶杯,微微苦笑。自己千防万防,竟没有防到茶中的蒙汗药。
“晴姑娘,可是这茶不合口味?”突然插入思维的声音让练晴停下了那无聊的动作。
“晨露泡新茶,练晴知足矣。”练晴凉凉一笑,一面说,一面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女子——自称是诛天阁左护法的月西楼。柳烟眉,含情眼,柔眸自带四分锐,巧笑还需三分俏。这是个娇俏贵气的女子,却又是个通透凌厉的女子。世界上美丽的人并不少,比如练心,可是美丽与智慧并重的不多。练心是美丽的,去携带着沉重的狠戾。同样月西楼也是美丽的,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清朗的算计。
她是在算计你,但是你却无能为力。
两人已坐了近两个时辰,基本上都是一个说,一个听。练晴算不上聪明绝顶的人,倒也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会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敌意?不过她并不计较。
月西楼面带倦色,想来是守了自己一夜。于是尽管不耐,练晴还是安静地坐着。不料月西楼闲扯的功夫一流,从日近天气到古今历史,从天文地理,到乾坤八卦——她竟然能自言自语近两个时辰。练晴倒是无所谓的,有人陪吃,陪喝,陪聊,有何不可?
“看来晴姑娘恢复的不错。”月西楼端坐其位,一双眼却早已将练晴的点滴神色纳入眼中,片刻,她再次启唇,“看来晴姑娘不太喜欢楼儿。”
“任何人被威胁着看到了陌生的地方都不会高兴,更何况,刚踏入便被灌了低劣的迷药。”练晴脸上挂笑,她一直想笑,心里奇怪之极:自己这个类似于阶下囚的人,用得着对方如此小心谨慎吗?
月西楼脸上一僵,随即面露愠色,“这是我们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