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生
“郡主……你怎么没个正经?”
“本郡主现在正经地告诉你:本郡主活着只想图个清静。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属于我的,我懒得白费力气去夺。”陌辰拿起书,继续往下读。
“郡主您以前不是这样的。”瑞钰最后说了一句。
以前?
零零碎碎的记忆浮上心头。
以前有大多的责任,太多的顾忌。
也曾想过如果我不是拓国郡主,你没有肩负云尺复国大业。
可是……
越这么想越觉得无奈。
所以,我宁可继续躲起来,做我不问世事的陌辰郡主。不再步步谋划,精心设计。那个绝顶聪明的萧盏已经葬身崖底。
“属下方岐见过郡主。”
“不用多礼。”陌辰放下书。
“属下奉公子之命护送郡主去南郡。请郡主尽快打理行李,我们今晚出发。”方岐说。
“这么快……”陌辰道,“那就有劳了。”
南郡地处北域王朝与拓国的交境。是白熙早年驻守,建立功业的地方。
南郡的士卒多是白熙一手训练的,效忠于白熙而不是北域王室,正因为如此,北域皇帝对白熙或多或少有些忌惮。
去南郡的意思是白熙准备起兵了吧。
北域皇室历年来横征暴敛,维持着金玉其外的繁荣昌盛。皇室子弟不知勤勉。如果由宽厚睿智名满天下的白将军取而代之,百姓也不见得不乐意。北域也好,云尺也罢,普通百姓图的是太平日子,国号纪年是上层贵族的奢侈珍藏。
方岐瞥见陌辰的一瞬间,想到的是夏日的青莲,香远溢清,亭亭净植。比起拓国郡主少了些精致,多了分清丽。
难道将军对这些都视而不见,还是沉浸在回忆中的人总是忽视现实。
方岐不允许自己多想。
第二卷·第十七章
瑞钰听说立刻收拾去南郡,一时接受不了,呆呆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还不快去整理东西。”陌辰推推瑞钰。
“郡主,您没有觉得舍不得吗?画京城是瑞钰的家,瑞钰不想走。”
“左都是碧喜的家。”
怎么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不可以,不可以,那些事都过去了,必须忘记,必须忘记。
“郡主您怎么了?什么必须忘记?”瑞钰被陌辰的样子吓坏了。
“没。”陌辰掩饰道,“我想起昨晚的噩梦。梦中有条斑斓的大蟒缠着我。哎呀,想着都怪说摹!?br /> “哦,”瑞钰相信了,露出敬畏的神色,“郡主莫怕,梦是假的。”
“所以我说最好把那个梦忘了。”
“是啊。郡主,”瑞钰话锋一转,“您能不能请白将军让我们住回郡主府。瑞钰虽是个小丫环,可瑞钰也不会察觉不到白将军想要做什么。皇上是您的父皇,不管怎样,决不会为难您。我们大可以留在郡主府呀。”
“瑞钰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画京城吧。你就不想领略一下别地的风光?我听说南郡有一种水果叫瀑布萝,一半酸一半甜。南郡的元宵节,所有的年轻的人都戴着面具,如果遇到心仪的人,就把花灯送给对方。”陌辰诱惑道。
“戴着面具还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瑞钰奇怪。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元宵节也快到了。倒时候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只是你又想留在……”
瑞钰打断陌辰的话,“好郡主,瑞钰也觉得自己应该四处游历增长见识。”
“既然这样——”陌辰装出考虑的样子,“那你还不赶快去收拾东西。”
“是。”瑞钰干脆地答。
黑衣的方岐驾着马车,载陌辰和瑞钰出城。
一路上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现今画京城巡夜的禁军应该比往日更多吧。
“白将军的势力果然不容小觑。”陌辰低声评论道。
帘外的方岐听到了,可是没作声。
一旁的瑞钰光顾着紧张。
出了画京城,马车在郊外淌蒗河岸停下。
已有十来个黑衣人等候在河边。
“该不会是遇上杀手了吧。”瑞钰提心吊胆地说。
陌辰被瑞钰的话给逗笑了。
“郡主你还有心情笑。”瑞钰苦着脸道。
“你这丫头的的确确该多见见世面。遇上这么点事就吓成这样,怎么配做我萧……陌辰郡主的丫头。”陌辰也奇怪了,最近怎么如此频繁地忘记自己现在身份。
方岐仿佛明白了仲仪的意思,方岐无意间听仲仪劝白熙珍惜眼前人。当时方岐不以为然,反而觉得仲仪有越俎犯上之嫌——一个谋士居然过问起公子的私事。那个拓国郡主方岐暗中见过几次,也曾惋惜那个自然清灵,古怪刁专,喜怒形于色的率性女子无辜成为复国的工具。他方岐只是公子的侍卫,他没法左右公子的决断,同时身为云尺国遗民他为自己因为一个女子而动了破坏复国大计的念头羞愧万分。听闻那个女子心碎自尽,他不是没有过后悔伤心,不是没有过怨恨公子的狠心。但是,当他看见白熙处理完公务后,独自坐在屋顶一杯杯地饮着醉忆雪,然后喃喃念着“盏儿,盏儿……”,他还能抱怨什么呢?公子他也有许多的不得已。
方岐身份隐秘,专门执行某些不可告人的任务。并不常在画京城。但是对于陌辰郡主的传闻,他也知道一些。传闻中的陌辰郡主逆来顺受,从不反抗,是北域王朝典型的传统闺秀小姐。这种柔弱无能的郡主小姐怎能和敢爱敢恨的拓国郡主相提并论。
不过,传闻似乎并不是真的……
刚接到护送郡主的任务时,方岐老大不高兴,“那个陌辰郡主留在这儿就是了,何必麻烦带走,反正老皇帝也不会对她怎样。”
原以为陌辰郡主会因为舍不能从小生长的画京城而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结果他到的时候,陌辰郡主已经在拂远居外等候多时。原以为陌辰郡主会恨不得搬走整个拂远居,没想到郡主只收拾了个不大的包袱。准备了许多道理大义来劝说陌辰郡主,结果呢,方岐只觉得自己很好笑。
“郡主,为了早日到达南郡,我们先走水路沿淌蒗河到岱析郡。”方岐道。
“全凭……凭……”陌辰不知道怎么称呼方岐。
“郡主就只呼方岐的名字吧。”方岐看穿了陌辰的心思。
“那就由方岐你作主吧。”陌辰一点不忸怩地说。
那些黑衣人上前就要半跪行礼。
陌辰阻止道,“不用多礼。还是先上船吧。这里毕竟还在皇帝的眼皮底下。”
黑衣人们迅速上了船,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陌辰和瑞钰被安置在蓬内,方岐一声令下,“开船。”
乌篷小船像支利箭似的顺河漂下。
瑞钰从没有乘过船,第一次乘的就是这么艘快船,又难受又心惊,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陌辰脱了白裘大氅,走上船头。
“郡主,你怎么上来了。我扶你。”方岐生怕陌辰一个不小心摔进河里。
“不用,”陌辰推开方岐的手,“我知道,你以为陌辰郡主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
好个聪慧的女子,方岐赧颜。
“我没你想的那么糟。想当初……”差点说错话。
“夜里风凉,郡主小心着凉。”方岐见陌辰去了白裘大氅,只穿了见绒衫。
“白衣纵使在夜里也很显眼。我想在这儿赏赏夜景,旧景难再,一旦错过了,即使后日再到此处,所能见到的也是不同的景致。”陌辰扬起脸,贪婪地吸着深秋的气息。
不知怎么地,方岐又想起了萧盏。
如果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人是盏郡主——方岐习惯在心中这么称呼她——不,盏郡主一定是和公子在一起。
盏郡主和公子璧人天成,可惜……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陌辰顽皮地说。
“郡主;不用。”方岐有些窘迫。
“是触不到的……”陌辰没有说下去,而是转换了话题,“这淌蒗河的夜色果然没什么好看的。本郡主休息去了。”
陌辰说罢,回了船蓬,瑞钰缩成一团不知道是吓晕了还是睡着了。
岱析郡郡守和大殿下晟铭亲近,郡守的女儿嫁与了晟铭做了正妃。因此这个郡守是个不折不扣地保王派。
陌辰罩着面纱,坐在马车里,方岐作护卫打扮,瑞钰仍然是丫环样。入岱析郡都堂城时,守成士卒以为是某府外出的千金小姐,并未多加盘问。
其余的人分散开来,前后进城,倒也顺利。
堂城虽不比画京城,倒也是北域数一数二的大城。商旅来往频繁,路边小贩兜售的稀奇古怪的货物比画京城里的还要多。
迎宾客栈是堂城最最寻常不引人注目的客栈之一,既不招摇得惹人侧目,也不寒酸得令人鄙视。并不繁华的地段,普通的栈名,主仆三人要了三间上房。其余的人分散在城内各个客栈。
“小姐,我们得在这儿住上几天。方岐有些事儿需要处理。”方岐报告说。
陌辰理解地点头。
岱析郡是北域重镇,如果不能收为己用,日后起事会多有不便。
方岐早出晚归,十分忙碌。陌辰耐心地呆在房内,足不出户。
三天后,方岐满怀歉意地告知陌辰,自己有事必须回画京城。方岐神色凝重,陌辰猜想是白熙遇上麻烦了。
陌辰并没有一丝开心。
他是那么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为了他的复国大业,他放弃了萧盏,如果他的复国大业最终成了空……可是为什么想到这儿,只有担心而不见高兴呢。
方岐走后,一个叫王翰的人接替了他的职位照顾陌辰。
王翰有事没事儿总想和陌辰说说话,问一些画京城将军府的事儿,陌辰直觉不愿与他交谈,王翰是个有极心机的人。
“方管事到底去了哪儿?唉,那么多天了,都不见他回来。郡主您说,该不会是公子那边儿出事了吧?”王翰试探着问。
“这我怎么知道?”陌辰冷漠地说。
“方管事不是负责照顾郡主的吗?难道他什么都不向郡主报告?”王翰不顾陌辰的疏远。
“王管事,本郡主相信方管事做的都是白将军安排的事。如果王管事有什么疑问,还是直接问白将军比较好。”陌辰软中带硬地说。
“王翰不敢,王翰只是关心方管事,并无他意。”王翰诚惶诚恐地说。
傍晚王翰借故外出,陌辰觉得耳根清静了不少。
没了往日的吵闹声和划拳声,街道静得让人不安。
那天夜里,迎宾酒店发生暴乱。
郡守的士兵包围整个酒楼,说是有人故意生事,破坏治安。
混乱中,匆忙赶到的侍卫没有找到陌辰郡主和瑞钰。
“难得郡主有空挂念蓝姬。也难怪,新婚燕尔,独守空闺……我要是郡主也一准想找个人撒气。”蓝姬刻薄地说。
蓝姬怎么会清楚地知道将军府的事?
说明将军府里出了内奸。
那个内奸正是王翰。
堂城全城戒严。
将军府的侍卫们丢了郡主,自然是万分着急,可是他们势单力薄,没法与郡守正面冲突。何况还有知道他们底细的王翰在。
侍卫们暂时躲在城外破庙,侍机打探郡主和瑞钰的下落。
好在一路上相处知道了陌辰郡主是那么聪明个人儿。
再醒来,瑞钰居然躺在破庙大殿中。
侍卫们弄醒瑞钰,瑞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那天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醒来就看见你们。”瑞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整整过了十天。
侍卫们还是找到半点关于陌辰的蛛丝马迹。
郡主似乎也没在岱析郡守手中。
侍卫只得放弃,毕竟公子还在南郡等他们。
十一月,淡淡的雪悄悄给南郡镶嵌了一层薄薄的冰凉。
准拟相看似旧时
第三卷·第一章
没有人知道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深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如其来的,丧钟长鸣,皇帝薨。
据说,皇帝近一年来,龙体一直欠安。终于没有熬过这年尤其寒冷的严冬。
人们更愿意相信传言:众所周知,皇帝最宠爱的是四殿下晟德,大殿下晟铭为保住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密谋毒死了皇帝。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比起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四殿下,大殿下做皇帝对于百姓来说不算什么坏事。
事态却开始不断失控。
新帝继位,不止四殿下不服,二殿下晟贤更是联合了三殿下晟泓连夜调集了亲兵,准备起事。
晟德大闹登基大典,公然在百官面前斥骂晟铭弑父篡位。
晟铭令禁军拖走晟德,关进大牢,企图杀一儆百。但是禁军分几派,晟德还没走到牢门口,已有软轿等候着接他回府。
四位殿下分成三派,实力不相上下,成犄角之势。
白熙所在的南郡反倒是因为地处边疆偏远之地而暂时被忽视了。
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