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绝香





的鞋子慢慢地走到她跟前站住了,燕儿一怔,连忙抬起头望去,背着月光,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却禁不住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爬了几步,颤声道:“你,你,你是谁?”

来人见她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恐,双眼有泪,我见犹怜。他心中微微一软,竟然不忍心就这样离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见她吓得不行,赶紧上前去将食盒拾起来,递到她手中,默默道:“快回去,夜里风大,又黑。你一个小丫头,小心出事。”

燕儿见他呆呆的,语气也朴实,反应过来他不是个坏人,一肚子的委屈禁不住倾泄而出,啜泣道:“可是……可是我的饭菜……小姐饿了,还等着我呢……我真没用……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只得蹲了下来,将她拉起来,柔声道:“别哭了,不就是饭菜吗,我帮你想办法!”

燕儿一喜,睁大双眼望着他,只见他浓眉大眼,脸色平板,正呆呆地看着她。她失声叫道:“原来是你!”她认得他,就是元宵节抓住她不放,后来又跟着他们一直去知州闯关的宁西王护卫,乔沙!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四 亦梦(1)

    燕儿一见是乔沙,顿时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觉得他象个呆子一样,除了保护凤九天,啥都不知道。如今他却如此仗义相助,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乔沙见她也不说话,只是发愣,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你不想要饭菜吗?我帮你。王爷的藏云阁有厨房,我去帮你瞧瞧,应该还有。只不过……你得等一会儿。”说完,他就往院门走去。

燕儿四下张望了一下,到处冷风阵阵,不由得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叫道:“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乔沙见她似乎有些害怕一个人呆在这儿,不由得笑道:“你害怕吗?那也行。”

燕儿仍嘴硬道:“谁害怕啦!我……我……我是怕你一会把饭菜都偷吃了!

乔沙也不回嘴,只笑了笑,任她扯住他的袖子,二人一前一后地往藏云阁去。这里的厨房是凤九天专用,整夜都亮着灯,此刻见乔沙突然来了,值夜的师父讨好地笑道:“乔护卫,可是王爷想用什么?”

乔沙道:“不是。师父这里还有剩余的饭菜吗?”

那师父笑道:“有是有,只是不知道乔护卫……”说着,他瞟了一眼乔沙身后的燕儿,有几分犯疑。

乔沙道:“有的话就劳烦师父给这位小姑娘一点。我刚才打倒了她的饭菜,没办法,只有来求师父帮个忙。”

师父笑道:“原来是这样,好说好说。我这就去瞧瞧,给您热热。您先坐会儿,一会儿就好。”

燕儿偷偷地瞧了一眼这厨房,不禁暗暗咂舌。凤九天的厨房真大呀,是霁深园的三倍还大。这里的师父,恐怕也是那边的三倍还多吧!唉,当王爷就是好,哪象她家小姐……幸好今天遇到了这块木头,不然小姐可要挨饿了。想得正出神,乔沙已经将装好的饭菜塞进她的食盒里,说道:“好了,燕儿姑娘,你赶紧回去吧。我还得去巡夜呢!”

燕儿正要道谢,那师父又道:“姑娘别着急,这里还有一碗鸡蛋羹,反正夜了也没人吃,送姑娘宵夜。你好生拿着,正热乎呢!”说完,他笑意盈盈地将鸡蛋羹小心地放进食盒内,眼角尽是讨好的笑容。燕儿暗暗叹气,真真是狗奴才,换个有权有势的人,就这般巴结!心里虽然看轻他们,嘴上仍不忘道:“多谢师父了,你真是个好人。”

那师父喜笑颜开道:“哪里哪里,既然是乔护卫的朋友,小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谢不用谢。”

燕儿转过头,翻了翻白眼,朝着乔沙做了个鬼脸,这才出了门口。乔沙一呆,这小丫头真有趣,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倒有精神跟他逗乐了;不禁哑然失笑。突然想起七巧之死,心头一凛,看着燕儿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放心,便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跟了上去。

燕儿快步回了沉香榭,侍侯君亦休用饭。君亦休见她衣裙脏污,眼睛又发红,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热的饭菜?”

燕儿笑着将前因后果细细地讲了一遍,君亦休停了筷子,叹道:“这乔沙,果然是个性直忠厚之人!难得你遇到了他!不然今晚可就要哭着过了。”

燕儿扁嘴道:“我当他是块木头呢!没想到他还挺会说话。说他把我的饭菜打倒了,不然那师父怎么肯替我重做?好歹他也是王爷跟前的人,人家给了面子。这些人啊,都势利得很,谁有权有势就巴结谁!”

红珠道:“那倒是,那小厨房里的人定是看你是沉香榭的丫头,所以才这么不客气。要是扶柳阁的人,他们可就……”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四 亦梦(2)

    燕儿啐道:“呸!有什么了不起?再厉害也只是个奴才命,真是狗眼看人低!扶柳阁怎么了?风夫人是得宠,可我们小姐怀着王爷的孩子呢!出了什么差错,看他们怎么办!”

君亦休沉思道:“好了,别说三道四的了。别人怎么样少管。以后到了用膳的时间一定要唤我起来用膳,免得再生事。”

燕儿红珠应了,分别去歇下。至第二天早上,君亦休仍然睡得死沉,唤不醒。燕儿有些急了,想尽办法仍不管用。红珠只得说道:“要不等到午膳时再叫?昨儿也是午膳时才醒。”燕儿无奈,只得应了。谁知过了午时仍不见君亦休醒来,二人方才有些急了。一直到晚膳时,君亦休才醒。用过饭之后,精神不济又睡了。

如此过了五天,君亦休一天比一天醒得少,终于第六天时,竟一天都没醒。燕儿暗觉不妙,让红珠守着她,自己往扶柳阁去请无花。到了院门口就被人挡住了去路。燕儿只得好言道:“这位大哥,我是沉香榭的燕儿,求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家夫人想见见风夫人!”

那人没好气道:“风夫人在做法事,这几天一律不见外客!别说是你家夫人了,就算是王爷来了,也不见的!快走快走!”

燕儿急了,趁他不注意,就往里冲,边跑边叫道:“无花师太,我家小姐不行了,求您去看看!”

那守门的见她冲了进去,吓了一跳,赶紧去拉她,无奈燕儿叫的声音极大,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守门的将燕儿推出门外,斥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不知好歹?!扰了风夫人做法事,你担待得起吗?”

燕儿也不管,只管大叫。果然不出一刻,就见到风如絮慢慢地走了出来,见了她便问道:“燕儿!你说君姐姐怎么了?”

燕儿连忙大声道:“回风夫人,我家小姐最近几日都只睡不醒,恐怕身子有恙,所以奴婢斗胆,才来请无花师太过去瞧瞧!”

风如絮沉吟道:“君姐姐身上不好吗?那应该请大夫才是,怎么来请师太?”

燕儿一时语塞,脑中灵光一现,连声道:“风夫人你不知道,我家小姐是师太的俗家弟子,以前我家小姐但凡有什么病,都是师太给瞧的。所以奴婢知道师太在这儿,一心急,就来请师太了。还请风夫人发发慈悲,让师太赶紧去瞧瞧。”

风如絮想了想道:“果真是病了?可是师太吩咐过,法事期间不得打扰。这样吧,我随你过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若真是病了,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瞧瞧要紧。”

说着,她带了玉珠便往沉香榭去,燕儿无法,只得跟在后头,一路进了院子。红珠在房前张望,燕儿一见她便问道:“夫人醒了吗?”

红珠摇了摇头,风如絮进了屋,见君亦休躺在床上睡得死沉,她将手掌放在君亦休的额头,不觉得烫,皱了皱眉道:“你家夫人睡得好好的,不象是生病了呀。”

燕儿急道:“可是小姐一整天都没醒,连口水都不喝,怎么叫都叫不醒,可不是有病了?她可怀着孩子呢,这不吃不喝的,光睡觉,可怎么是好?”

风如絮沉思道:“既然这样,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红珠,你去找管家,让他即刻请个大夫来。”红珠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只听一人道:“不必了,还是我来吧。”

燕儿转头一看,竟是无花来了,心下大喜,连忙上前拜道:“无花师太,您可来了,您快瞧瞧,为什么小姐光睡不醒?”

无花略一沉吟,见风如絮似有一丝疑虑,淡淡笑道:“风夫人不必担心,法事有贫尼的大弟子代劳,不会有差错。亦休是我的徒儿,身子向来不好,所以贫尼先过来看看。”

风如絮只得笑了笑,让到一旁。无花坐到榻前,为君亦休把脉。过了一会儿,她方问道:“燕儿,亦休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燕儿连忙道:“有好几天了。刚开始就是睡得沉些,隔几个时辰还是唤得醒的,可是今儿睡了一天了都不醒。”

无花点头道:“那她每次醒来,可是肚饿体乏,精神不济?”

燕儿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师太,我家小姐可是有什么病?”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五 无花(1)

    无花闻言低头想了一想,让燕儿将君亦休扶起来,伸手在她的后颈窝处推拿了两下,君亦休“嗳呀”一声,慢慢地苏醒过来。众人见状大喜,连声道:“可算是醒了。”

无花在她背上轻抚了两下,吩咐道:“好了,你们去准备饭菜来。君夫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了身孕,比较体乏,都散了吧。风夫人也请回吧,那边的事就请你多担待些。我稍后就来。”

风如絮连忙笑道:“既然君姐姐没事,那如絮就告辞了。师太不用急,慢慢来吧。”说完,又嘱咐了底下的人好生侍候,这才回了扶柳阁。

燕儿和红珠忙着去为君亦休准备饭菜,屋子里的人都走了,这才安静下来。君亦休见了无花,自是欢喜,连声道:“师父可来了,法事做完了吗?”

无花叹道:“这个不急,亦休,你可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君亦休茫然四顾,见天仍亮,不觉道:“好象没多久吧,天还没黑呢!”

无花担忧道:“你睡了一整天了,竟然毫无知觉?!”

君亦休惊讶地张大了眼,自己睡了一整天了?她努力地思索,仿佛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清了。无花见状,叹了口气道:“刚才为师为你把脉,见你的脉象轻微,身子似不如从前了。可能是怀了孕,不能经常服用浮香丸,对你的身子有一定的影响。你长睡不醒,多半也是心力不济所致。为师担心,长此下去,你的身子恐怕拖不到分娩那一天……”

君亦休惊愕道:“怎么会?师父你不说只要不见血,我能再活一年吗?”

无花道:“理论上说,的确如此。亦休,你最近可是为什么事忧心烦神?”

君亦休低了头,她的心事谁都不知道,却独独瞒不过无花。当下叹一口气,说道:“弟子确有心事。只是……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孩子让弟子最近的情绪,越来越容易波动。很多时候想控制心神,却远不如以前那般容易。”

无花道:“你想的事情太多,难免就会伤神。为师多次告诫你,要放宽心情,凡事多想想这个孩儿,你就不会这样了。”

君亦休叹道:“弟子明白,只是太多事,却由不得我。师父……”她看了看无花,欲言又止,犹豫着,不如如何开口,半晌方道:“弟子的心事,师父也是知道的。”

无花怔怔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轻声道:“亦休,如果是为了你的母亲,你大可以问。如果是为了他,你就不必问了。”

君亦休猛地抬起头来,问道:“师父,当年母亲求您救我的时候,您是怎么想的?我娘……她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有……他的娘亲,你们三人……”

无花转眼去看她,那眼光中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有一片平和。她淡淡道:“亦休想知道什么?当年你得了这个病,挽思一直心有愧疚,总觉得是她犯下的罪,却报应在你的身上。我们三人自逃出逢魔谷后,为了避免受制于人,就不曾再联系。可是她为了替你寻医治病,到梅花庵来求药,见了我……知道无法再隐藏行踪。当时她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救你。于是……她愿意受万毒钻心而死,也要保你和圆儿。”

君亦休双目微暗,这件事她虽然已经听说过,此刻听到无花讲来,仍然觉得心如重石,眼眶微热。原来娘是为了救她而死,那为何父亲说娘的死与他有关?

无花又道:“你娘因你爹娶了妾室,心灰意冷,早已经不想有什么生存之念。既然能救你,她自然也就什么都不顾了。于是你家的人,都只当是你爹气死了你娘,而事实上,你娘是自己愿意受死。你大哥也因此离了家门,一去杳无音讯。”

第四卷 绝香于世 一百零五 无花(2)

    君亦休苦涩道:“原来是这样。可惜爹爹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娘,终日不安。大哥也离家出走,我们君家从此就没有了生气。想来,竟是我的病害的。”

无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