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沧海 作者:思往天阔(晋江2014-05-12完结)





  缝缝补补,裁裁剪剪后,一套简陋的女儿衣裙已经做好。
  描眉化眼,拨散了他头发,昏迷的何人山已然是一位绝美的“女子”。
  他眉目本就不如寻常男子般硬着,眼角细长向上,眉如柳叶儿,唇也薄,若不是一枚高挺的霸占了鼻子的位置,何人山俨然是个佳人。
  “嘿嘿…李兄,咱将美人送哪儿去呢?”
  “那当然是这城中谁好色,送到谁那去。”李念去洗净了手上的胭脂,细细瞧瞧何人山。
  “何兄真是个俏人。眸若桃花映月,眉如柳叶迎风,唇如樱花飞舞…”
  “樱花飞舞?那还是个人?”邵姻姻缓步走了进来,扬眉细想了想,“不过说到好色嘛,丞相少爷艾玧琥最甚。”
  
  一个男子缓步走向长廊尽头那闪着金光的屋子。他是瞿荇阳,那个传奇般的人物,只才十八岁。尚不足弱冠之年,稚气却当然无存。
  虽不是绝代风华,却也面如皓月,眉目精致,中人上下,一身气度却如星辰般灿烂。分明是个翩翩佳少爷,额前却平白生了好多的银丝。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浅笑着的,一双眼睛却意味深长,让人有些不自觉的震颤。
  “少爷,便是这里了,老爷夫人都在这儿,恭候少爷多时了。”小丫头指了指那屋子,转身退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桑栀子的担心,心里有些惴惴的,转念一想,商海沉浮,他又怎会惧怕区区一个商人?大踏步走进去,跳过了开头的寒暄,瞿荇阳礼让了许久,才让金家老爷和夫人先坐了下去。
  他一直相信,无论接下来是怎样的挖苦讽刺,先礼后兵是必有的修养。
  “金老爷,可是凑够了钱还账了吗?”瞿荇阳笑道,一双眼睛微瞪,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
  “今日不谈这些烦心事!金某请少爷前来,不是为了讨人情,实是为了赔罪!当初是金某人做事情不厚道,狗眼看人低!来来来,多饮几杯,就着这窗外的梅花一醉!”
  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谈起风月来,真是让人作呕。瞿荇阳不禁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妹妹”来,若是她在,这筵席可就舒服许多了。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她恬静的气质,却也让他喜欢的紧。
  金夫人一言不发,倒是不停地向瞿荇阳杯中续酒。瞿荇阳怕醉后误事,屡屡推辞,却还是渐觉脑子昏沉下去。
  醒来已是半夜。
  瞿荇阳疲惫地睁开眼,看着自己只着中衣,躺在被子里,一缕暖香漫在屋子里,心里不住为金家老爷的“善心”唏嘘。方想下床看看时辰,手边却觉得触到了一个温软的物件,吓得他忙缩回了手。又听得一声嘤咛,才知道是个人!
  窗外顿时亮了起来,门被人踹了开,金家老爷、夫人看着床上的瞿荇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还紧紧隐藏着,不让自己放声大笑出来。
  点了灯,瞿荇阳可才看见自己的衣衫不整是到了什么地步。再看金夫人,一路小跑地跑到床上来,扶起那人就嚎道:“瑭儿啊!你的清白名节,怎得稀里糊涂地就毁了啊!!”
  再看那人,原是个美丽的女子,虽是迷糊着,依稀看着却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个什么圈套,有个什么目的。
  
  “少爷,夜深了,别再读账册了。”桑栀子推开瞿荇阳的书房门,在书桌上放下一盏参汤,“明日还得迎娶金家姑娘呢。”
  瞿荇阳抿了口参汤,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栀子叹口气,无奈地耸耸肩。
  金家冤枉他玷污了金家姑娘的清白,逼着他娶她。既成了他岳父母,他也就没有道理再讨债了。一石二鸟之计,他偏偏中了深深的圈套。
  旁的人是不好意思的紧,他瞿荇阳可不是。嫁娶之礼齐备得很,聘礼另备了厚礼送去,金家碍着面子又送了些金玉其外的嫁妆来。双方都未提他金家欠他瞿荇阳的那些个帐。金老爷以为一切尽在不言中,自是都抹了,可瞿荇阳自有打算。
  他才不是世俗之人,会在意什么名声。士农工商,他不是高贵的人。
  至少如今不是了。
  “待金家姑娘入了府,把他当日写下的欠条都抄一份,送回去。告诉他再不还,可就要他对簿公堂了。”
  “少爷放心了。栀子早都准备好了。”
  是日,落叶厚重的院子里,丫头正忙着装点小姐的物品,准备一同进瞿府。金家千金的闺房中,金琬瑭流泪成雨,金老爷瞧着堆满屋子的金银财宝,笑不拢嘴。
  花轿走走停停,最终停在瞿府外,鲜艳的红与瞿宅上下装点的白色格格不入。
  尤其是那被白布包裹住,紧紧关闭的大门。
  闻婚讯而来,想参加这仓促的“喜宴”的金家亲戚统统傻了眼。金琬瑭由花轿走出来,掀开盖头,凝视了一番。一阵寒风吹过来,吹得她险些站不住。轻叹口气,金琬瑭又坐回了轿中。
  金夫人柳氏大怒,便在府外嚎啕哭斥,本才三十岁上下,又有几分姿色,风韵犹存,引来围观人群指指点点。
  是时瞿府侧门被人打开,一位中上之姿,身着白服头戴白花却掩不住满身英气的女子缓步走出,身后跟着一队白服侍卫。
  女子红着眼眶向众人微微颔首,朗声说道:“奴婢桑栀子,特来迎接姑娘进门。”
  “我金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女儿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有八抬大轿也罢了,你们竟然…叫我女儿的面子放在何处?”柳氏用袖子拭泪,哭得令人动容。
  “亲家母有所不知。”栀子抽噎几下,“今日乃我家老主子老夫人的祭日。虽是大喜日子,但主子向来孝顺,这也不是什么错处。更何况,主子没料到亲家老爷如此焦急,本想过了这日子再迎娶姑娘,可是姑娘怕是等不得…”正说着,栀子直勾勾地盯着柳氏,不再说下去。
  柳氏停了泪闭了嘴,只催人将轿子从侧小门抬了进去,意味深长地看了瞿府大门一眼。
  门外的人群中,一人冷眼瞧着整场闹剧,而后匆匆离去。
  
  何人山心烦地坐在院子中央。
  昨日被他们装扮成女子扔进丞相家后院,醒来便与丞相少爷共眠于一张榻上。
  着好冠服后瞧了瞧床上死猪一般还没有醒来的丞相少爷,已明白了真相。
  与那恶心的男人同床睡了足一夜,即使什么都没有做,也让何人山觉得浑身的难受。他给那丞相少爷洒了些从李念去那儿偷拿来的痒痒粉,便忙赶回宫里。可又因为迟到,被那冷面的荣光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罚了二十板子。那三人幸灾乐祸地瞧着他,眼角满是笑容。
  哼。
  当晚,另三人,连带邵牧羊都没睡好。
  缘是屋子里多了几头猪。它们这几头猪不随意叫,叫起来便不是猪了,又像是训练有素的,见着人便拱。如果谁碰它,便如杀猪一样地叫起来。众人生怕将荣光招来,愣是被它们拱了一夜。
  何人山半夜出恭,瞧着向磊痛苦的眼神,打了个哈欠,理了理头发,慢慢倚在床上,装模作样的慢慢盖上被子,吧唧吧唧嘴才睡去。一旁的向磊恨得只咬牙,心里知道一切都是他捣的鬼,却无可奈何。
  翌日,换为另四人懊恼不堪,疲惫不已。
  
        
第 3 章 初识3
  金琬瑭坐于闺房内,手指在古筝上翻飞。进了瞿家后,过着与未出阁一样的日子,也还自在。金家虽经商,对于女儿的教育却尽力隔绝铜臭,出来的女孩彬彬有礼,优雅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的是大家闺秀。
  每日只弹琴,念书,作词赋,刺绣,偶尔到院子里随心而舞,侍弄花草,三餐则自己在小厨房做些简易餐食,其余工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做法本应是个要脸面的女子该做的,可瞿荇阳却没想到,这个一心卖了自己的女子竟没有把自己当作主母,作威作福。
  默默的站在窗外,看那金琬瑭挑着琴弦,内心却也像一根弦,被她葱样的指尖撩拨着。
  端的是绝代佳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浑身气质却淡雅有致,仿若遗世独立的仙女一般,不像是那诡计多端的恶女子。又或许只是障眼法罢了?
  安定心神,瞿荇阳摇摇头,默默离开窗外。不论如何,他也不想原谅她父母做的这些事。他讨厌阴谋诡计,憎恨施阴谋诡计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金琬瑭黯然将手缩回。
  嫁给他这样多的日子,他每日都来听她弹琴。可她如今,连他一面都未曾见过。本是他醉后摸进了她的房间,毁了她的名节,她只有这样一条路走。心里知道他也不甘不愿,可怎能让她拉下面子去找他?
  愁绪纷飞,金琬瑭又拨一曲。
  
  才饭后,金琬瑭被栀子带到了瞿荇阳的卧房。瞿荇阳还未来,金琬瑭心中满是紧张,只低着头。
  门开了,瞿荇阳走进屋,没有理会她,只径自坐在椅子中,手中持一杯茶,细细的呷着。
  金琬瑭微微抬头,初见那椅子中的男子眼角的黠意,和清秀的眉眼,不知要发生什么事。便是他了,这一生的依靠。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夫君…有何事吗?”
  “本少爷,最近瞧上了遍红阁的花魁雁丫头,打算娶她为正室。可你也是我明媒正娶来的,总也不能将你逐出府不成?只是你要是愿意做妾…”
  “全凭夫君…做主。”金琬瑭犹豫半晌道,眼泪自己吞回了心中。
  只要能活着,便是幸福。她深谙此点。远远记得幼时,母亲还是小妾,常被正妻欺辱,连带她,也受尽了屈辱。那时,她便明白,安然的活着是最重要的事。
  所以即使再失望伤心,再屈辱低贱,她不会有一丝怨言。
  瞿荇阳气结。他不明白为何金琬瑭受辱后神态自若,犹如什么都未曾发生,波澜不惊。她应该大哭大闹,极尽龌龊之事,才让他的折腾显得有些意义。否则一切,都像是他无理取闹一般,即使事出有因。
  “我本不打算娶你,即使为妾,也得要个知道要脸面的女子。只是你父亲设下了圈套,我心好罢了。可我府内不容白吃白住的人。今日起,请你搬到下人房间,明日,让栀子吩咐你做活。”顿了顿,他又说,“什么夫君相公的我不认,你就随众人喊少爷吧。”
  听闻他话中之意,一颗玲珑心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更是羞愧,“好。”旁的不敢多说,金琬瑭黯然转身。
  瞿荇阳更气,狠砸了桌子一下。一旁栀子见了,连忙拽了金琬瑭出去,安排她住下,又回来伺候瞿荇阳。只见他面色似冰,一言不发,栀子轻笑了一下。
  “明日安排她些苦累的活儿。”
  “大家会有微词。”
  “不管!”
  “可是,主子,明日是七日回门,这…”
  “推了。说她病了便好。”
  “可是,人家毕竟是小姐,错也并不在她身上…”
  “所以我只是让她做苦累的活儿,并不是虐待殴打。我知你心善。你注意,莫让下人欺负得她太狠。这口恶气,我得好好出出。”
  “是。”桑栀子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轻说了一句:“都是十八岁的大人了,还这样耍小孩子脾气。呵呵!”
  一句话气的瞿荇阳跳了起来,喊道:“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
  
  向磊,邵牧羊,李念去,邵姻姻鬼鬼祟祟地跟在何人山后面。
  自从那晚上何人山得了手,便时不时的将猪们放出来捣捣乱。众人懊恼不堪。都想查清他究竟将猪藏于何处。便跟着他,上了王宫的后山。
  原来,在王宫后山靠近宫墙的位置,有一个简易的猪圈。宫墙高大,又在后山,猪圈不易被发现。更何况御河流过,猪不缺水,又能勉强吃吃草填饱肚子,倒也是个养猪的好地方。
  “向兄,明日让牧羊将何人山支出去,我们抓只猪来吃如何?”
  “好啊。小厨房只有鸡鸭,猪可是稀罕物呢!”邵姻姻满脸笑意,“可这,谁会杀猪呢?我与牧羊可是一窍不通呢。向磊?”
  “我?我杀人还好。猪么,没试过,应该不行。”
  “我会。”李念去撇撇嘴,不屑的说道,“我以前卖过猪肉。”
  “哦?李兄卖过猪肉?”向磊感兴趣地问道。这可是一大惊喜。
  “嗯。卖猪肉利润高,还有猪肉可以吃。我的厨艺,手劲都是那时练出来的。”
  “李念去做过裁缝,又做过卖猪肉的,下次又能发现,他做过别的什么怪差事。”邵牧羊四处张望着,突然觉得头顶飞过的鸟有些骇人,小声问道,“我们能不能走了?”
  “做什么?你害怕?”向磊不屑的说道。
  “有一点…”
  “那我们便回去吧。”李念去微笑着解救了邵牧羊,换来了感激的目光。
  翌日。
  邵牧羊,邵姻姻两人将何人山架了出去,向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