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他就是那样的人,从来如此,要跟他在一起,接受他做朋友也好。做丈夫也好,就得接受这些。秀儿就是因为把这一点看得太透彻,所以选择做他的朋友而不是做他的女人。风流俊赏的男人,做朋友是一道风景,做他地女人,尤其是做他心爱的女人,只会带来无尽的伤害。
在相当一部分男人看来。痴情与多情是可以并存的,他痴情的同时不妨碍他多情,他多情的同时也不妨碍他痴情。可是这对女人来说,是感情上的致命伤。跟这样地男人在一起,注定是走不出的死局。爱成伤,不爱亦成伤。
唯一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跟他开始,只有置身事外才能云淡风轻。免得到时候变成怨妇,后悔莫及地念着什么“既有而今。何若当初莫”。
如果十一因为她拒绝他的感情,连朋友也不要做,那她只有认了。可是。在心底里,她还是存有侥幸的。她希望,十一在一次次发脾气,一次次跟她抗议之后,最终会慢慢接受她地相处模式。做朋友也需要磨合的,尤其最初对彼此之间的关系定位有很大差别的两个人。
十一回来的时候看到地就是这样的情景:温暖的灯光下,秀儿和菊香轮流用一把小钳子夹小核桃,而他们面前地小碗里。已经快装满一碗了。
他鼻子酸酸的,又苦涩又幸福。如果那个伤害他的人,就是唯一能给他带来幸福的人,他还能有什么选择?一面流着血一面抱紧,一面绝望着一面爱着。
“我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深深呼吸。空气里隐隐约约能闻到了她的体香。
秀儿站起来笑道:“回来了?累了吧,快坐下。菊香,去舀水给他洗一下,不洗手可不许抓核桃吃哦。”
十一“嗯”了一声,然后乖乖地去卧室让菊香服侍着洗脸洗手洗这洗那。
洗好后,他走到桌前坐下,慢慢吃着核桃。很快外面炉子里的水开了,菊香泡上茶,两个人静静地相对而饮。
“晚上喝酒了的?”十一打量着秀儿的脸。
“嗯,晚上有人请宵夜,不是请我一个人,是请全部戏班地人。”
“你喝了多少?”
“不多,跟他们一起出去,不会让我喝多的。一般第一轮的一杯酒我会喝下,后面的,能躲过的尽量躲,实在不行,她们会帮我代酒。遇到特别难缠地,她们也会想办法耍点花样,比如,酒里掺水,或者干脆就是白水。”
十一笑了:“这样别人也看不出来吗?”
秀儿告诉他:“偶尔也有贼精的,但看出来又怎样呢?我是唱戏地,要保护嗓子,本来就不该多喝酒的。他非要死劝,是他自己不知趣。就算闹起来,别人也只会替我说话的。”
十一点头道:“很多人一起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就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不好办。”
秀儿说:“其实除了上次被程金城掳去,我没有单独跟哪个男人在一起过,每次至少都有师傅陪着的。他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去陪客,我们是唱戏的,又不是……”卖身的。
十一调侃了一句:“不只单独跟程金城在一起吧?比如现在,你就是单独跟我在一起。”
秀儿忙指着菊香道:“不是还有菊香吗?我们总是三个人的。”
十一看着菊香,菊香放下手里的茶壶向门口走去,嘴里说:“你们慢慢聊,我困了,下去睡了。”
秀儿笑着喊住他:“哪有主子还在招待客人,仆人先跑去睡觉的。”
菊香回头很“哀怨”地说:“那你们到底要我怎样嘛?陪着嫌我碍眼,走了又说我失了奴才本份。”
秀儿和十一都笑了起来,又说了几句闲话后,秀儿站起来说:“很晚了,我该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十一也不留:“嗯,你是该回去睡了,早上还要起来吊嗓子,明天晚上是戏场还是堂会?”
“堂会。”
十一想起来问:“你后来跟谢吟月有没有联系过?”
秀儿回答:“有啊,今天我不在的时候,她还派人送来了两包点心,约我有时间一起喝茶,把擂台赛的一些具体事项再确定一下,黄花替我跟她约了后天见面。”
“后天还是我陪你去见她吧。”
“好的,先谢了。”
秀儿走了,菊香进里屋铺好床,正想催少爷去睡,却见他把茶点茶杯全部移到一旁的茶几上,甚至亲自动手拿起抹布擦起了桌上的水迹。
菊香忙走过去:“我来,我来,少爷今日怎么这么勤快起来了?”
十一依然拿着抹布擦着,头也不抬地吩咐他:“你去给我磨墨。”
“这个时候磨墨干嘛?”菊香有点楞了,少爷“辛苦”了一下午,现在不是应该精疲力竭地爬到床上睡大觉吗?
“磨墨当然是写字了。快点啦,再磨蹭天就亮了。”
菊香试着劝道:“少爷,今晚就算了吧,真的很晚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写,那时候头脑还清醒些。”
“嗦!叫你去你就去,我自己头脑清不清醒我还不知道啊。”
菊香只得依言磨墨。墨刚磨好,十一铺开宣纸提笔就写,下笔飞快,脸上的表情很亢奋,嘴里念念有词。待十一终于停下稍歇的时候,菊香不解地问:“少爷,你明明累了一下午,怎么这会儿精神好得不得了,写起来也比平时快。”
“当然是感觉好了。写戏最怕没感觉,没感觉的时候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所以我催你磨墨,趁现在脑子里有东西,赶紧写出来,不然明天又忘了。”
“问题是,为什么前两天晚上没感觉,今天和秀儿吵了一架,反而感觉好了呢?”菊香一副诚心求解的模样。
“大概是那几天心里老憋着,今天吵一架发泄出来,就好了吧。”
菊香掩嘴而笑:“不是靠吵架发泄,是靠燕燕发泄的吧。原来少爷先前写不出来是因为好久没碰女人了,所以烦躁不安。现在跟这个燕燕厮混了一下午,通体舒畅,笔下也通畅了。这就叫一通百通!”
十一恍然道:“我本来没想这么多,经你一点拨,一下子茅塞顿开,原来是如此这般。”
主仆俩笑成一团。十一又抓了一些点心塞到嘴里,然后重新提起笔。
菊香打趣:“吃着秀儿亲手剥的核桃,感觉更好了吧?”
“那当然。”
说完,十一埋头书写起来,越写越眉飞色舞。何止没有困意,好像还兴奋得不行。
菊香却站在一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少爷的痴情到最后很可能只落得一场空。现在秀儿还没出嫁,还是一个乐籍女子,他还可以陪在她身边,一个写戏,一个唱戏,偶尔坐在一起喝喝茶,说说笑笑。将来秀儿脱籍嫁人,成了人妻,就要守人妻的规矩,不可能再陪别的男人了。甚至,关在深闺,一辈子不得再见,那时候,少爷怎么办?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折(第二十五场) 祈愿
更新时间:2008…12…12 18:07:31 本章字数:2889
第二天早上,睡梦中的秀儿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敲窗子的声音,她立即睁开眼睛问:“谁?”
“我啦,快起来,我给你看戏稿。”
“十一?”秀儿翻身坐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刚天亮啊,外面静悄悄的,戏班的人好像都还没起来。
但人既然来了,她只得穿上衣服说:“等一等,我就来了。你昨天那么晚才睡,怎么这会儿就起来了?多睡会儿嘛。”
打开门,十一笑容满面地告诉她:“我还没睡呢,刚刚把戏稿写好,先送过来给你过目,然后我再去睡。”
“你还没睡?天那,都天亮了,你又熬通宵哦。”秀儿埋怨着。
“昨晚熬的那个通宵可真值得,你看,我已经把《望江亭》写好了。”十一的语气颇为得意,眼里也尽是欣喜。
秀儿接过他手里的稿纸翻了翻,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结尾的那首诗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天那,你一夜写完一本戏,太厉害了。”
“喂,也别太夸张了,这戏以前就写了半本,我昨夜只写了半本。”
秀儿抬头用钦佩的目光看着他:“那也不简单了啊,你听谁一夜能写半本的?即使是有名的才子,一般一本戏也要写几个月,有的十年还写不完一本呢。”十一笑道:“十年写不出一本戏的,那是人家本就没认真写,就是玩玩性质的。电 脑 小说站16 K想起来就写两个字,想不起来就束之高阁。”
“你也是好玩啊,你不过是出于爱好写一写,又没指着这个挣钱。”
这明明是夸奖,可是十一却不乐意了:“我不是好玩,我可都是很认真写的。”
“好好好。你认真。现在,戏也写好了,就留在这里让我慢慢看吧,你该回去睡觉了。要是你爹今天到,看到你这个样子,而熬成这样是为了给我写戏,我以后还怎么见他老人家啊。”
到这个时候。十一也觉得很累了,写的时候因为心情激动,精神亢奋,一点困意也没有。现在戏稿交到秀儿手里,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困极了。眼睛胀痛,头也有点昏沉。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秀儿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担忧地问。
“嗯,头昏。”
“那快回去睡吧。”
正打算送他出门,却见大少爷一面嚷着“不行了。头好昏”,一面往里屋走。在秀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爬到她床上重重地倒下了。
“十一?”秀儿喊了几声。对方没有回应,她只得闭了嘴。在人家辛辛苦苦为你熬通宵写戏之后立刻赶人,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不好意思开口赶人,可就这样让他留下,让别人看见了算什么呢?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地床上睡觉虽然只是一个人睡,那女人并没有作陪传出去,这两个人关系还是说不清了。
叹了一口气,秀儿认命地走到床边。俯身给他盖上薄被,见他眼皮动了一下,轻轻问:“头昏得厉害吗?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了。”
“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
“呃。十一啊,我这里。白天经常有客人来的。”
“都是男客人吧?”床上的人声音里已经透着浓重的睡意。
“基本上都是。”
“既然是男客人,应该是你师傅接待了,难道还跑到你的闺房里来?”
“那自然不会,但他们会到外面那间房里坐坐。”
“你这儿本来就是套间,外面是个小会客室,里面是卧室。如果等会有客人来,你把里屋的房门关上就好了。”
“可以是可以,就怕万一……”戏班里的姐妹要进来玩,或者更要命是,帖木儿居然跑来了,那她跟十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十一回他屋里去睡,又不会太得罪他让他下不了台,耳朵里已经传来了轻轻地鼾声。
她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给他把被子拉好,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室寂静,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将脸深埋进绣着荷花莲叶的枕头里,呼吸了一口好闻的气息,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慢慢地,他进入了深睡状态。
吊完嗓子,秀儿回屋拿出那本刚写好的《望江亭》,走到院子里的石磨上坐下,一行一行地读了起来。
“秀儿,你在看什么?”
秀儿抬头,见秦玉楼从他屋里走出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戏稿说:“师傅,十一昨夜赶通宵把《望江亭》写完了。”
“啊!这么快?虽然他素来是快手,我也没想到能快到这种程度。我以为至少要再等十来天的。昨天谢吟月派人来商量日期,我还打算跟你说推到下
秀儿把戏稿递给秦玉楼说:“现在戏写出来了,不用推那么久了。我们抓紧排戏,争取这个月把擂台赛唱完。下月先在杭州唱几天,然后,就去扬州、苏州转一转,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多跑几个地方。”被扬州周碧海骗去地钱是要回来了,可是答应张富贵帮他找女儿的事还没着落呢。此外,还有俏枝儿那段公案。俏枝儿是害过她,可也算手下留情,并没有要置她于死地。俏枝儿失踪后,秦玉楼也好,戏班的师兄师姐也好,也许是照顾到她地情绪吧,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好像戏班从来没有一个叫俏枝儿的。可是她知道,他们其实心里都惦念着,包括她自己也是。
他们一起从大都过来,一路辛苦奔波,来的时候多少人,回去的时候也应该是多少人,不能把一个人生死不明地扔在异地他乡。
秀儿试探着问:“师傅,后来你们有枝儿师姐的消息吗?”
“没有。”
“那我们以后多跑几个地方,多打听打听。”
秦玉楼从戏稿中抬起头:“你,不怪她?”
“怪,怎么会不怪,她差点害得我在杭州混不下去。可是,就像她那么恨我也没想要我死一样,我也不想她下落?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