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的会为了看她“到底长着一张怎样的狐狸精面孔”而来,戏演得不好,他们也会很快离去。
正如戏班的人公认的那样,秀儿是“戏疯子”,她也认为这是她作为一个女伶最好地品质:不管台下如何,上了台,她很快就能进入了状态。每当这个时候,她会特别兴奋,同时也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十一曾总结秀儿迅速走红的原因,那就是两个字:忘我。她在台上地时候是“忘我”的,因为忘我,所以她才能演活角色,甚至,她就是角色本身。
第一折完,有人离场,有人进场。
第二折完,更少的人离场,进场的也不多。
最后两折,几乎没人离场,也几乎没人进场。
这说明,谢吟月今天也表现得特别好。她的观众照样被她牢牢地吸引住,根本就挪不动脚步,即使是几步之外另一个戏场的热闹也没空去看。
其实也很好理解,南戏皇后难道是浪得虚名?
想到这一点,秀儿更兴奋了。就像下棋的人最希望棋逢对手一样,她也希望遇到的是真正的高手,这样打擂才有意义。
第一个回合下来,双方等于打了一个平手。当然观众私底下是怎么评论的,秀儿就不得而知了,暂时她也不想去了解这个。
戏演完,秀儿回后台卸妆,还没收拾完,谢吟月就来了。
秀儿忙站起来笑道:“姐姐下妆好快,我还没弄好呢。”
谢吟月虽然也满脸是笑,话里却带着刺:“那是因为妹妹演完今天的戏,又把明天的戏预演了一折,所以肯定就慢了。”
秀儿不言语了,她哪有预演一折?一个小片段而已。真要演一折,这会儿还在台上唱着呢,哪可能这么快就下来。
见秀儿不吭声,谢吟月索性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妹妹,我们当初的约定里,可没说要上新戏。”
“也没说不能上啊。”秀儿并不觉得自己理亏。既然是打擂,就该拿出最新、最好的东西,以吸引更多的观众进场,这本来就是正当的竞争手段。就像比武的人,难道有更好的武器不拿出来,非要跟人比钝的才算君子?
谢吟月语塞了,过了一会儿才悻悻地说:“如果你要上新戏,应该事先说明,这样我好准备。”
准备什么?她也立即排一部新戏?打擂的时候想什么招出奇制胜应该是自己的事吧,只要不是歪门邪道就行。
当然话不能讲得这么直白,秀儿起身给她倒上一杯水,笑了笑说:“其实新戏旧戏对我们戏班来说没多大差别的,这里的人以前根本不看杂剧,现在我演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新的。”
“可是你们已经来了一个月了,想看杂剧的人都看过你们的戏了,新旧当然有区别。”谢吟月还是忿忿不平,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秀儿叹了一口气,有人硬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只好点明了:“姐姐自己也说,我们才来了一个月,你们在这里多久了?姐姐,这里是南戏的地盘,满眼都是南戏的戏迷,知道杂剧的有几个?跟你们比,我们本来就处于劣势啊。如果姐姐去大都跟我打擂,中间演一出新戏,我绝对没意见的。”
这回轮到谢吟月没话说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折(第五场) 打擂(二)
更新时间:2008…12…12 18:07:58 本章字数:2539
和谢吟月不欢而散后,秀儿还是有点郁闷的。打擂期间上新戏,她承认这是所谓的“秘密武器”,但不算违反比赛规则吧。谢吟月如果也上新戏,她只会觉得有压力,决不会跑去质问的。人家要上什么戏是她的自由,只要是她自己唱,不是别人代唱的。
这天晚上的宵夜是程金城请的,十一本来说他请,结果没争过程金城,进的是人家名下的酒楼,他说话才算话。
酒桌上,程金城问秀儿:“谢吟月找你干嘛?我看她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秀儿便把两人不算激烈的“争执”叙述了一遍,说实话,她这会儿心里正好堵着,也巴不得别人有此一问。
程金城素来最看不惯谢吟月了,谁叫这位南戏皇后只知道倒身逢迎府尹陈大人,不趋奉他程二当家呢?听了秀儿的话,他立即冷哼道:“这就可笑了,谁拦着不让她上新戏了?自己没本事,总是炒现饭,还不让别人拿新东西出来了。”
“她说我应该事先声明,好让她有所准备。”谢吟月最不忿的,是被人“打了埋伏”,她认为这是不厚道的,卑鄙的。
程金城斥道:“蠢话!打擂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新玩意当然要在关键时刻拿出来,看家本事最后使,我们比武也是这样的。谁会先露家底,把自己准备怎么做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啊。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什么狗屁南戏皇后。”程金城表现得比秀儿还激愤,对谢吟月的说辞嗤之以鼻。
秀儿内心并无抱愧之感,她只是有点在意谢吟月的态度:“我也觉得这是正当手段,打擂嘛,就是有多少新招绝招都使出来,只要是自己的真本事,不是弄虚作假就行了。可人家不那么以为啊。她觉得我这是跟她玩狡猾,是搞鬼,这会儿说不定正在陈大人面前申诉抱屈呢。”
“不怕,一切有我!”程金城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看她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陷害你,要说搞鬼,她才是搞鬼的那个吧。卢大人的那些谣言是谁传出来地,不就是她的陈大人吗?陈大人这样还不是想帮她。先把你搞臭了,这样他的姘头就稳赢了。”
关于这一点,秀儿也将信将疑,总觉得谢吟月不是那样的人,可看她今天这跋扈样子。好胜心如此之强,为了输赢会做出什么也就不奇怪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十一说:“我也怀疑与她有关,不过这种事,又没证据,不好乱说。”
秦玉楼插了一句:“要什么证据。大家都不是傻子。”
程金城给秀儿夹了一筷子清嗓润肺的生梨肉片,轻叹着说:“也只怪你运气差了点,正好赶上这档子事。他们老早就想对付卢大人了。可惜卢大人行得直坐得正,连个相好都没有,他们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这回你的事正好给他们派上用场了。”
秀儿苦笑,她地什么事啊,不就是一堆人聚在一起游了一趟湖,然后写了几首诗吗?早知道这样也能入罪,她死都不会去的。
突然想到即将上演的《望江亭》。桐庐知县白士中被人诬陷的罪名也是“贪恋女色,不理公事”,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为什么还不引以为戒,在卢大人提出带她游湖的时候不拒绝呢?
深深地懊悔与歉疚中。秀儿问程金城:“二哥你说,卢大人的案子还有转机吗?”
程金城摇了摇头:“很难!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蒙古人当道,在他们眼里,汉人是劣等民族。让汉人当廉访使考察他们,他们本来就一肚子意见了,只是碍于皇帝的面子不敢说什么,其实私下里谁不怨?”
“这么说,皇帝还算贤明的了?”虽然秀儿对这个鞑子皇帝毫无好感,因为他把国人分成四等,把汉人明确地定位为“第四等”贱民。但国策归国策,实际上他也不是那么轻视汉人的。至少,他肯给卢挚委以重任;他最倚重地智囊,已逝的刘太师,也是汉人。
十一说:“至少他比很多蒙古大臣看得远,没那么鼠目寸光。在相当一部分蒙古贵族看来,他们浴血奋战打下中原,就是为了霸占汉人的土地,抢夺汉人地女人,搜刮汉人的财富,所以他们贪污腐败本就是应该的,不然他们入中原有什么意义?考察官员也只该考察汉人,不该去碰他们蒙古官员,所谓刑不上大夫。其他的汉人廉访使很注意这个,偏偏卢大人年少气盛,仗着皇帝宠幸,不信那个邪,不管蒙人汉人一起查。甚至连达鲁花赤蒙克大人都敢上门去查,左相家的乘龙快婿阿塔海都敢抓,那些蒙古人怎能不忌惮?怕再不把卢挚打压下去,就查到他们头上了,他们哪个不贪污,哪个不坏事做尽?真要查起来,个个都该死。”
听到这里,秀儿的心沉到了谷底:“照你这样说,卢大人完全没指望扳回这一局了?”
“还想扳回?要不是你的克列公子暗地里帮他,他小命都难保!他任廉访使五年,辗转几个省,每到一地查处一批,被他拉下的大小官员数以百计,那些人恨不得买凶做了他。还没被查处地也寝食难安,生怕哪天就到自己头上了。所以我估计,这次他下台,肯定不只杭州官员背后告状,其他地方的也参与了,朝廷内也有不少人支持。可怜的卢挚,五年下来,成了所有贪官污吏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这些人反击,就他一无根无底的汉人,万无逃生之理。”程金城一面说一面叹息,也不知是在叹息卢挚地命运,还是叹息秀儿的天真。
十一笑道:“卢大人本来地确是无根无底的,不过现在不是了,好歹认识了一个蒙古贵人。”
秀儿先是吃惊,然后恍然道:“我就说帖木儿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原来是跑这件事去了。”如果不是有要事缠身,帖木儿不会在她打擂的时候还不回来。
十一见她一副说起帖木儿就万分自豪、万分欣慰的样子,不禁泛起酸来:“克列公子要管这件事,根本就不用跑吧。只要告诉他那权倾朝野的爹,卢大人是他朋友,他想保他就完了。据说他爹在别人面前是阎王,在儿子面前是孙子,溺爱得不行,要星星不敢摘月亮的。”
秀儿想反驳他:“难道你不是吗?是乌鸦就不要笑猪黑。”
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心眼计较。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折(第六场) 打擂(三)
更新时间:2008…12…12 18:08:00 本章字数:2949
吃过宵夜,秀儿回到林宅,稍事梳洗后就爬上床睡了。
本来应该是睡得很熟的,因为连着两天心里有事,晚上总是辗转反侧。到今天擂台赛真正开始了,而且一切顺利,并没有出现她先前担心的那些情况,她也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可是到半夜,她还是从睡梦中惊醒了,然后一个激灵坐起来:窗外有人!
“谁?”秀儿努力压抑住心跳问。
没有回应,也没有再看到人影。
也许,只是风吹树影动吧,她又躺了下去,然后努力让自己重新进入梦乡。
“辟剥”,“咔哧”,“呼呼”,不同的声音交替出现在她的梦里,
“谁?谁在外面?”她再一次坐起,朝窗外厉声喝问。
依然没有回应,秀儿也糊涂了,难道那些真的只是梦境,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清晰呢?
她不敢再睡,想睡也睡不着了。几番骚扰,几番睡去又醒来,瞌睡虫已经不耐烦地离她而去,本来就有点轻度失眠症的人,这下彻底醒了。
又在枕上靠了一会儿,这回她千真万确地听到“咔咔”声,侧耳细听,像有人在抓门。
童年时代听过的一些鬼故事在脑海里尘封多年后又蹭蹭冒了出来:獠牙长长,指甲长长,头发也拖得长长的女鬼,时而七窍流血时而面如骷髅的鬼脸……她吓得像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着,头埋进枕头里,嘴死死地咬住枕巾。
她不能喊,戏班的人都累了一天了,他们都需要休息。而且她敢打赌,真把师傅师兄他们喊起来,外面保准什么都没有。不管是真鬼还是假鬼。都不会轻易给人捉到的,只会徒增骚扰而已。
不知道抖了多久,熬了多久,外面的怪声慢慢消失了,她也终于一身冷汗地睡着了。
虽然午夜惊魂,又差不多半宿没睡,但人的作息习惯是一下子改不了的。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她还是醒来了。
没睡好,还有点着凉,头肯定是昏地,眼也肯定是涩的。不过还能克服。如果有人想用装鬼的办法让她第二天上不了台,那注定要失望的,她还撑得住。
可一开始吊嗓就傻眼了:这,这,这。还是她的声音吗?
几个同时吊嗓的师兄师姐们都围了过来:“秀儿,你嗓子怎么啦?昨天还好好地呀。”
秦玉楼也急忙从自己屋里跑过来,一脸担忧地问:“秀儿。刚那哑嗓子的是你?”
秀儿自己急得快哭了。平时嗓子哑了也好,破了也好,可以休息几天不上台,养养兴许就好了,可如今这节骨眼上,她地嗓子怎么能哑呢?
前面的嘈杂声把十一都惊醒了,待从菊香口里了解情况后,他披上衣服匆匆赶到前面。听秀儿说了两句话。他惊讶地说:“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了,难道又有人下毒?”
戏班的人你望我,我望你,一个个无言以对、面面相觑。俏枝儿走了。戏班再没人整天跟秀儿作对了,难道还有当面笑眯眯背后害人的笑面虎?
秀儿忙摆手道:“十一你别乱猜。不是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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