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秀儿听卢挚的话里有话,不觉揣测道:难不成,他消息那么灵通,已经知道他突然复官的前因后果了?
进门后,卢挚见她不愿意跟前面的客人混在一起,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地书房。秀儿问他:“我爹呢?”
卢挚道:“放心。前面我父亲亲自陪着的。“
秀儿大惊:“令尊亲自作陪?那怎么敢当。再说,你家今天宴客,高朋满座,你父亲肯定很忙的。”
“没事啊,都是些亲戚朋友,反正经常会面的,只有你爹是稀客。我爹说,他好些年没见过你爹了。”
秀儿越发惊异了:“你爹认识我爹?”
“当然啦。不然我小时候的诗集,你家里怎么会有?你爷爷在的时候,我爹还去你家看过戏,吃过流水席。他说你家那时候,天天跟过节一样,家里总是很热闹。”
“不然怎么会败家呢。”秀儿无奈地一笑。她爷爷奢靡了一辈子,到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家里已经只剩下空壳子了。所以,与其说她父亲败家。不如说她爷爷败家。
只是,爷爷去世后,虽然家产已经十去其九,如果爹肯从此本分过日子。家里仍不失为小财主,依然可以一生衣食无忧。偏偏爹改不了那花钱如流水的习惯,这才在几年之后彻底败落下来,连老屋都保不住,田产也全部荡尽。最后仅剩下清远巷那栋小房子给一家人栖身。
卢挚察言观色。见提起往事让秀儿面露忧戚。忙安慰道:“你爹幸亏有你这个女儿。他败家,你兴家。你爹刚才就在跟我家地一个客人说,准备在城中热闹之地再买栋大房子呢。”
秀儿这一惊非同小可:“真的?天那!他手里就不能有钱。只要有点余钱,他就像那钱放在家里会咬人一样,非得花光才算。”
“那,要不要我去找他来?你在这里劝劝他,叫他别买了。”
秀儿摆手道:“暂时还不用,现在也只是嘴上谈谈,买屋没那么快的。等会回去的路上我再跟他说。”
既然谈到了这些,秀儿就索性把家里的情况给卢挚略略交了个底,然后说:“这些钱,如果爹和娘省着用,这辈子都可以不愁吃穿。但要是他又像以前一样散漫起来,今日换房子,明日买马车,那很快就会整光光的。就家里现在这点钱,比起当年的家产来根本不算什么,哪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卢挚马上向她保证:“我等会就跟我家那亲戚说,不要怂恿你爹做这样的事。”
秀儿向他道谢,卢挚又问她:“你和左相府的帖木儿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时候听着你要去给他冲喜,吓了我一跳,差点跑到你家去劝阻你地。是我爹死活拦着不让去。”
秀儿便把她和帖木儿的始末跟卢挚说了一遍,卢挚一直静静地听着,眼睛里有怜惜,有感慨,还有一些秀儿读不懂的情绪。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大少奶奶,您来了?”
秀儿看着卢挚,卢挚低声道:“是我妻子。”
秀儿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卢挚是未婚的,因为他在杭州地府衙完全没有女主人的痕迹,所以就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没有家眷的。
不过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卢挚的年龄超过二十五岁了,怎么可能没有妻室?他没带着上任,不代表他没有,再说,她也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秀儿只是庆幸,她对卢挚的感情一直停留在少女时期地偶像崇拜阶段,从未往更深层想过,不然这会儿情何以堪?
此时大少奶奶已经走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盅茶,脸上笑意盈盈:“听说后面有贵客来了,我怕丫头们都到前面忙去了,这边顾不上,所以送茶过来。还好,已经有人倒了,总算没有怠慢贵客。”
秀儿好笑地想,这话说地,卢挚招待客人地时候,家里的仆人会不晓得送茶,还要等大少奶奶亲自送?
不过,她也能理解这位卢少奶奶,丈夫在外为官多年,把她丢在家里,她就像隐形人一样。如今听说丈夫丢下前院的满堂宾客不顾,躲在后院亲自接待一位神秘女客,她当然要跑来一探虚实了。
这还没完,大少奶奶刚把茶放下,外面又来了一位嬷嬷,手里牵着两个小孩,大地有五六岁,小的四五岁。两个孩子跑进房里,一会儿依在大少奶奶身边叫娘,一会儿又跑到卢挚身边叫爹,那一家子,当作她的面一个劲儿地亲热。
当然,大少奶奶照顾孩子的同时也没忘了对她亲热,不断地劝她吃这吃那,秀儿脸都笑烂了。回头看卢挚,正被两个孩子蹂躏着呢,那表情,也好玩得紧。
又忍耐着坐了一会儿,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秀儿起身告辞。卢挚苦留她吃过晚饭再走。本来,吃个晚饭也没什么,他家反正宴客,可看看卢少奶奶那嘴里留客眼里逐客的样子,谁还敢留下啊。
除开对卢少奶奶的态度有点无奈之外,今天见到的结果其实是秀儿乐意见到的。卢挚是她的贵人,帮了她很多很多,她当然希望他幸福,不只是官运亨通,而且家庭和睦。
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只是,男人到底是男人,家里现放着妻子和几个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照样捧戏子。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秀儿不得不承认:她的偶像破灭了。
因为卢少奶奶意外出现,秀儿连请卢挚看戏的事都忘了说,当着那个对她有敌意的女人的面也不好说。她只是问了一下卢挚上任的时间,打算到时候让爹去送送。也许,连爹都不用去,毕竟又不是亲眷。
至于阿塔海的案子,她更是没有打听,即使卢少奶奶不出现她也不会问的。看卢挚的样子,似乎也想开了,不再纠缠那些往事,不再以反贪除恶为人生首要目标。如果连皇帝都不支持,光他一个小小的汉臣坚持又有什么用?朝廷是蒙古人的,人家爱袒护自家人,你一个汉人管得着吗?
他本身就是皇帝拿出来试图惩治贪官的一把尚方宝剑,可是在既得利益集团联合反对的时候,皇帝也动摇了,于是对他说:“你太锐利了,已经伤到了我们蒙古贵族的利益和脸面,你必须把剑磨平才能继续在朝为官。”
于是,他成了嘻嘻哈哈,决不提前尘往事的卢挚。
虽然从卢挚离开杭州到现在只过去了短短的几个月,他的年纪也仍然只有二十几岁,但在秀儿眼里,那个锋芒毕露、才华横溢的少年名臣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卢挚,在走向中年的同时也走向平庸。
不能说这样不好,在一个异族统治的年代,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只是,依然觉得有些失落。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折(第五场) 捉奸
更新时间:2009…1…5 12:06:55 本章字数:3745
在重新登台之前,秀儿多少是有点担忧的,毕竟,她退出这个圈子超过三个月了。
那时候秦玉楼就警告过她,不要离开得太久,小心观众会忘了你。他好像把三个月作为一个坎,过了这个坎,就很难再挽回人气了。
可《望江亭》开始正式卖票的时候,观众反应之热烈却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连秀儿都被十一拖去看现场的盛况。
只见售票窗前人山人海,戏院老板亲自出来维持秩序,笑容可掬地打着千说:“老少爷们儿不要着急,人人都有票的。今天的没有了有明天的,明天的没有了有后天的,反正只要你们想看,戏院就一直演下去。直到你们看得不想看了,哭着喊着求我换新戏,我才换,好不好?”
大伙儿轰然一笑,总算慢慢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形,不再挤作一堆了。
秀儿感激地看着十一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因为你这部戏在杭州引起了轰动,大都的戏迷久闻其名,一直无缘一观。现在终于要在大都上演了,大伙儿都想一睹为快。”
十一也不否认他的戏本身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但除此之外,他还给秀儿总结出了另外两个“重要原因”:
其一,秀儿本身的知名度。不只是作为一个名伶的知名度,还因为她打败了南戏皇后谢吟月。后来又差点成了左相公子地如夫人。这一切都让人们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管是不是戏迷,都急切地想看看这位传奇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其二,这部戏让观众等待得太久,他们的胃口被吊得老高老高的,早就迫不及待了。
秀儿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师傅说,如果我三个月不登台,观众就会忘了我。以后想重起炉灶都没人买账了呢。”
十一笑着回她:“你师傅会那样说,有他自己的考虑,他希望你早点登台,当然要吓唬吓唬你了。不过他也不算骗你,一般来说确实是那样的,伶人久不登台,观众会慢慢淡忘。但三个月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如果是三年地话,就真的很难捡起来了。还有。你的情况本身就有特殊性,这事要具体分析。”
“什么特殊性?”
“你有一部在别处成名,但在本地从未公演过的戏啊。他们只有耳闻,没有目睹。心里一直痒兮兮的,在这种情况下,可能让他们等一段时间,更能激发他们的狂热吧。”
“原来如此!还是你脑子清楚,什么事都分析得那么透彻。”
十一似笑非笑地瞥了秀儿一眼:“少灌迷汤。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就要我拿主意。真到关键时刻又没我什么事儿了。”
秀儿正尴尬地不知如何回话。一辆马车进入他们的视野,还是十一先发现的。他马上自动转移话题,喊着秀儿说:“你看那辆车是不是你大师姐曹娥秀地?”
秀儿定睛一看:“还真是呢。奇怪,她怎么跑来了?”照常理,她应该尽量回避这种场面才对。同门相轻,别人爆红,只会显得自己不够红,还专门跑来看,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十一说:“我猜,她不是一个人。”
秀儿有点恍然:“你是说,阿塔海也在车里?”
十一点了点头,然后嘱咐秀儿:“你以后跟她打交道要小心一点,不管你们俩以前的关系有多好,现在你越来越红,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你照顾帖木儿的那段时间,她拎着礼物上过我家地门。”
秀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演你的《望江亭》,是吧?”
“是的我不答应,她就去找了刘大头,让他帮忙写一部新戏,就是上月公演的《麻姑献寿》。可惜这部戏反响平平,等于演砸了。要是这部戏很红,你师傅也不会那么着急,跑到你家去催你。”
就说呢,连她想多休息几天都不让,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原来是芙蓉班地头牌自己砸了招牌,他需要人去撑场子。
让秀儿想不通地是,“我大师姐成名多年,应该很会选戏才对,怎么现在眼光变差了?”
十一道:“不是眼光变差,而是她一时找不到好戏本,只好将就了。”
“可是……”秀儿还是满脑子疑问,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是什么让曹娥秀变得如此急躁?一时找不到好戏本可以再等等,为什么非要抢着上一部新戏?那时候自己还在四海楼侍候帖木儿,以后能不能登台都不知道,根本没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为了上新戏,她不惜提着礼物上十一家求情,可是遭到了拒绝。她会不会因此迁怒十一呢?
想到这里秀儿提醒十一:“你以后也要小心点,她那样求你都不给,她会恨你地。”
十一不以为然地说:“恨我又如何?我写的戏,爱给谁演就给谁演,我一不贪利,二不贪她的人,她能奈我何?她虽然傍着这位达鲁花赤阿塔海大人,可我又不想做官,我对官老爷同样无所求。”
秀儿不吭声了,十一地话让她深思。他说,不怕曹娥秀怪罪,因为他“一不贪利,二不贪她的人”。那么,他如此坚定地支持她、守护她,是贪她的什么呢?
不可能是“利”。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个领悟让秀儿羞愧难安,到最终,她能给他什么呢?曹娥秀找他求戏要拎着礼物,她呢?好像从来只有十一给她买礼物的份。
好在这时十一的眼睛看着车窗外,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见曹娥秀的马车开动了,十一兴奋地说:“要不我们也跟去吧,我想看看阿塔海这回又在哪里金屋藏娇。”
秀儿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打探的,小心知道了人家的秘密,阿塔海会把你杀了灭口。他岳父喜欢公开杀人,他喜欢暗杀,他比他岳父更可怕。”
十一虽然很想跟去看热闹,但秀儿不肯,他也没办法。正想叫车夫送他们回去,从斜刺里突然杀出的一辆马车让他眼前一亮,他激动地拉着秀儿的衣袖说:“你看,那辆车,是不是有点眼熟?”
秀儿满街看了一遍:“我每辆车都眼熟,马车嘛,不都差不多的。”
十一急得直嚷:“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