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从家族首领的安排,让她嫁谁就嫁谁,只有帖妮,以死相抗,只想一心一意地抚养自己的四个儿子。窝阔台一开始不给她土地羊群,让他们母子饥寒交迫,也就是为了逼她就范。后来实在拗不过了,才远远地给了一块土地把他们母子赶出了当时的蒙古国都上都。
这样的母亲,在儿子心目中,以及在整个蒙古民族的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可想而知,差不多等于活菩萨了。所以太后牵挂喜欢的人,连皇上也不敢怠慢。
这也是左相窝阔台权势熏天的一个重要原因,对蒙古人来说,他不仅战功卓著,还是皇亲国戚,按汉人的说法叫国舅。他率领的克列部,也是仅次于蒙古皇族乞颜部的显赫部落,封地直逼忽必烈的两个亲弟弟。
官居左相,又统领着一个强悍部落的男人,没有子嗣的确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虽然他的弟弟们都有儿子,可侄儿毕竟是侄儿,不是他的亲骨血,连太后都替他可惜。直到帖木儿出生,才填补了这一巨大的遗憾。
帖木儿之名也是太后亲赐的。左相之子帖木儿出生十二年后,忽必烈的嫡长孙出世,太后和皇上商量的结果,还是给这孩子取名为帖木儿。
左相窝阔台带着他的儿子帖木儿到达庄圣太后帖妮的慈福殿时,太后正坐在一把紫檀木椅上教六岁的皇太孙帖木儿认汉字。一见到窝阔台父子俩,尤其是见到他后面的帖木儿时,当即笑逐颜开地说:“今天可好了,两个帖木儿,一个大帖木儿,一个小帖木儿。”
说着就把大帖木儿拉过去从头到脚好一番打量,嘴里心疼地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弄得这么瘦,害得你阿爸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每天想你都快想死了,你这孩子,怎么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呢?”
窝阔台见堂姐用的是微带责备的语气,忙陪着笑替儿子解释:“他跟着师傅在山上学艺,师傅规矩严,不准他下山,这次回来给他娘拜寿,还是师傅特许的呢。“
太后眉头一皱,不以为然地说:“堂堂的武威候,又是克列部的族长,跑到山上去跟人学什么艺?身边多带几个高手保护就行了。”
窝阔台又赶紧出来替儿子说话:“正因为是武威候,是大族长,所以更需要学好武艺啊,不能因为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就偷懒起来了。如果我大元的武威候和克列部的族长还要人保护的话,那说出去不是丢死人了。”
太后撇了他一眼,叹着气说:“你就知道宠着他,真要学武艺,我蒙古武士中高手如云,随便找一个就能教他,何必一定要跑到荒山野岭去?还一年都不回来。”
帖木儿站在一边一直没吭声,听皇太后这口气,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是出去学什么了,只以为是学艺。看来阿爸也不敢说真话,只敢告诉她是出去学武艺了,这倒还算一个理由。
太后数落完了,回头又摩弄着帖木儿说:“在家不好吗?非要跑出去,你看你阿爸都七十岁了,人越老越想儿孙绕膝。你今年也十八岁了,该娶亲了,你阿爸在你这个年龄,都娶好几房太太了。”
窝阔台急得满头大汗,心里直后悔不该带儿子来。太后平时老念叨他,他就特意带来了,谁知道来了只是数落教训。如果对方不是太后,他会立即拉着儿子走掉,他的儿子,他捧在手心里还怕化了呢,哪容得了别人教训。
见太后还在罗嗦,似乎卯足了劲要帮他调教“不听话”的儿子,窝阔台越发慌了:这样闹下去,万一惹恼了儿子,待会儿一出宫就跑了,再也不回家了。
但这些话又不能对太后明说,那么,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于是他拉起儿子急急地向太后告辞:“太后,臣弟这就带帖木儿去见皇上了。”
太后却说:“不用去的,既然你们来了,我就在这里设个家宴,请皇上和皇后也一起过来。皇后的两个妹妹图雅和索布德在这里,正好介绍给帖木儿认识。”
窝阔台一听赶紧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帖木儿则开始头皮发麻起来。这个太后姑母,从他记事起,就不停给他介绍女孩儿认识,差不多他每进宫一次,都能认识几个同龄的女孩。
这也只怪皇上的女人太多了,各部族都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跟皇家联姻。这些妃子既然好多是部落的公主,在宫里的地位就不能太低,所以元朝的宫廷和汉人的宫廷有所不同,妃嫔等级划分没那么详细,很多都是某某妃,似乎地位是平起平坐的。她们的娘家也不断地把女儿送进宫来,有的一住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几年,无非就是想为女儿寻个好姻缘。
窝阔台家的独子对这些女孩来说,绝对是万中选一的人选。这么小就已经受封侯爵,还是一个大部落的族长,最难得的是,他还是独子!是除蒙古王族之外最显赫的部落克列部唯一的继承人。别的部族也许显赫,但哪个族长不是儿女成群?饼再大,那么多儿子分,每个人能分到的也就很少了。
帖木儿在蒙古贵族女子心目中的特殊地位,还因为他的俊美无匹和纯净善良。蒙古贵族的男子都是多妻的,有的在正式成婚前之前房里已经有了一大堆侍妾,就跟分饼原理一样,饼再大,分的人多了,每个人轮到的也就少了。
这正是闻讯赶来的图雅和索布德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皇后察必看着两个妹妹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暗担忧。蒙古族少女若是动了春心,那肯定是热情似火的,可惜窝阔台的儿子帖木儿一副绝尘脱俗的清冷样子,只怕两个妹妹越热情,他越是跑得快。
——————————啰哩吧嗦的分割线——————
1、真定,今河北定州一带。
2、蒙古人叫帖木儿的很多,翻开《元史》,时常会蹦出一个帖木儿。但“帖木儿”的本意只是“铁”,以铁为名,应该是取强韧不折的寓意吧。其他如察罕帖木儿,意思是“白铁”;扩廓帖木儿,意思是“青铁”;妥欢帖木儿最妙,意思是“小铁锅”。
第二折 (第十八场)闹事
更新时间:2008…9…26 19:21:25 本章字数:2900
南熏坊,芙蓉班寓所。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秦玉楼在后面的院子里指导弟子们练功,老周在给海棠树除草浇水。自从那件事后,他给这棵树除草时再不用锄头,而是用手。除完草,还会在那个新动过土的地方轻轻抚摸,就像抚摸一个孩子的头。甚至,戏班的人有时还能听见他在轻轻絮语,好像在安慰着那还没出生就夭折的可怜宝宝。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老周从海棠树下站起,一面拍打着手上的泥土一面跑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儿,外面的人就猛力一推,老周后退几步,还是没能稳住身子,一屁股坐倒在地。紧接着,好几个穿蒙古袍的男人闯了进来,除为首的那一个外,其余的每个人腰里都挎着长长的带牛角鞘的蒙古刀。
老周慌了,战战兢兢地爬起来问:“请问诸位爷,来这里要找谁?”
为首的那个——不是别人,就是“禽兽姐夫”勃勃——气势汹汹地说:“找你们班主,快叫他出来!”
其时已经有人看见形势不对,跑进去通知班主了。
很快,秦玉楼从后面走了出来,迎上来施礼道:“不知大人找小的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只是问你要一个人。”
秦玉楼还是陪着笑,不动声色地问:“请问大人要找谁?”
“朱蕴秀。”
“大人,小的班子里没这个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勃勃怒斥道:“怎么会搞错?我的人亲眼看见她进了这所房子,他们后来一直派人在外面守着,没见她再出去过。”
敢情从昨晚起这里就被人盯梢了。秦玉楼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问:“请问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是昨天晚上!”勃勃理直气壮得很,好像官府来抓逃犯一样,因为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所以一声比一声高。
秦玉楼笑道:“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昨天是有一个小徒弟出去过,但她不叫朱蕴秀,她叫珠帘秀,大人的人是不是听门口的老周喊她‘珠帘秀’,就以为是您找的那个朱蕴秀了?我就说呢,我这里并没有一个叫朱蕴秀的人。”
勃勃的一个家奴刷地拔出弯刀,逼近秦玉楼说:“还在狡辩,我亲眼看见她跟那个姓关的小子一起坐车进来的。虽然只看见了一个侧影,但肯定就是那小娘们没错,你再不说实话,把我们少爷惹烦了,一刀劈了你!”
这时勃勃走上前轻轻推开自己的家奴说:“不要动不动就使刀弄枪的,我们蒙古人平时这种玩笑开惯了,他们汉人不习惯,快把你的刀放好,再不许抽出去吓唬人了。”
“是,少爷。”家奴低头退了下去。
一番红脸白脸唱下来,气氛总算没那么紧张了,秦玉楼也见台阶就下,点头哈腰地说:“请大人去客厅坐坐,让小的奉一杯茶。至于大人说的那个人,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就跟小的说说,小的还认识一些人,也许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那好吧。”
秦玉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进了客厅,分宾主坐下,献上茶。勃勃一面喝茶一面朝门口站立的家奴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带着其他手下一声不响地从门口消失了,不大一会儿,旁边的厢房里就传来了女孩的惊叫声。
秦玉楼这下慌了,用求告的语气对勃勃说:“大人,我这里都是女孩子,你的手下一个个带着刀,她们会吓坏的。”
勃勃只管转动着青花瓷的碗盖品着茶,任由秦玉楼求了好几遍才慢条斯理地说:“没事,没事,他们只是去例行搜一下,去去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不然我真去官府告你,可就麻烦大了。”
此时外面的惊叫声更大了,秦玉楼脸色也变了,再也装毕不出毕恭毕敬的模样,冷冷地说:“大人去告我什么呢?秦某自问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是吗?”勃勃放下茶碗,一字一句地说:“诱拐良家女子入乐籍,算不算违法?别想抵赖,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是你的大弟子曹娥秀巧言令色,把人家好端端的良家女诱来,让她做这个贱业。”
听他这样说,秦玉楼反倒不怕了,手里虽然还在礼貌周到地给他的茶碗续水,嘴里却不无奚落地说:“如果大人真调查清楚了,就应该知道这里面根本不存在引诱一说。不错,我最近是收了一个徒弟,艺名珠帘秀,本名不知。大人也说我们这一行是贱业,很多父母都不愿意公开孩子的本名,免得将来不好从良。他们不肯透露,小的也不会去打听,这是行内的规矩。签字那天,是她爹带着中间人来签的,中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关太医,这个大人可以找关太医本人去证实。也就是说,这份文书是她亲爹签的,有中间人作保,珠帘秀本人也在场,如果大人硬要说这也算拐卖的话,那小的无话可说了。”
秦玉楼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已经无懈可击了,谁知勃勃却提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理由:“她爹有什么资格替她签文书?她是我的未婚妻,她爹已经把她许给我了,收了我家的聘礼,就是我家的人了。她爹现在背着夫家把她偷偷卖给你,这不是拐卖人口是什么?他是主犯,你也是帮凶!”
看他说得有板有眼的,秦玉楼也有点狐疑了:“她是你的未婚妻?可有婚书?”
“当然有!”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但接下来却是无赖式的蛮横语调:“你不会要本少爷把婚书拿给你过目吧?我们蒙人的家务事,你还没资格过问。”
这时一个人影冲进来说:“他没资格看,我总有资格看看自己的婚书吧。”
勃勃即刻站了起来,细长的眼睛都快笑得没缝了:“要看我们回家去看,好不好?”
“好。”
勃勃反而呆住了,因为秀儿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可能会骂他,可能会求他,唯一不可能的,就是这么爽快地答应他。
秦玉楼也沉着脸站起来问:“秀儿,这人真是你的未婚夫?”
秀儿无奈地一笑说:“师傅你还真信他胡说?我哪有未婚夫,他是我的大姐夫,害死了我姐姐,现在又盯上了我。”
见勃勃站着不动,秀儿笑着催他:“走啊,去把婚书拿出来,只要你拿得出来,我即刻脱籍嫁你。要是你拿不出来,我就去官府告你骗婚!”
勃勃尴尬地说:“秀儿,你明知道你姐姐是自己投水死的,我哪有害她?你这样说,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是什么无良男人。其实你姐姐在的时候我们感情很好,她死了,我也很伤心,很难过,可我有什么办法?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秀儿都快吐出来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