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br /> 坐下来听了一会儿,一开始是不习惯,无论妆饰、唱腔还是念白都不习惯,觉得有点别扭,也听不懂。但坐久了,慢慢地也听出了一点眉目。
十一向旁边的人打听了一下,然后告诉秀儿:“这部戏叫《白兔记》,讲的是后汉高祖刘知远发际前迎娶富家小姐李三娘,为李三娘的哥嫂嫌弃,借机赶走,三娘磨房产子,儿子也被送走。后来夫妻母子团聚的故事。”
此时,戏台上正上演的,是一身素衣、憔悴不堪的李三娘和亲生儿子“咬脐郎”在井边不期而遇,却又母子相逢不相识的情景。只听见那李三娘唱道:“别儿容易见儿难。望断关河烟水寒”。唱腔细腻,婉转凄恻,令人动容。
再听到李三娘低诉儿子乳名地由来:“三娘磨房产子时。没有产婆,没有剪刀。没有热水,自己用口咬断儿的脐带,舔干儿的血迹,故叫他咬脐郎。”
周围响起一片啜泣声,秀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白兔记》演到这里。实际上已接近尾声,要说起来,那看门地家伙还是骗了他们。但这些,他们已经不介意了,他们已经领略到了南戏的魅力。
散场后,秀儿地眼睛还红红的,十一把她领到一处湘菜馆说:“这《白兔记》是湘戏,看过了,我们再来吃湘菜。有点辣哦,你怕不怕?”
秀儿的心还沉浸在方才的戏文里,根本没空理会菜辣不辣的问题。她感叹着:“难怪这里地人都不看杂剧,只看南戏的。原来南戏这么好看。这么感人。”
十一忙说:“呃,你不会被打击到了。认为我们的杂剧就不感人了吧?秀儿道:“也不是啦,杂剧里也有催人泪下的。但至少我自己唱的时候,都是以怎样让观众开心,怎样让他们笑为目的的。”
十一安慰她:“你的想法不错啊,而且你也的确做到了。看你地戏,总是看的时候笑声不断,看完了,心情特别舒畅,你看那些观众,出门的时候个个眉开眼笑地。就因为有这样的效果,那些人才喜欢看你地戏。”
秀儿还是无法释怀:“可是,我太狭隘了,看了这出《白兔记》,我才知道,原来让人感动落泪,比让人笑更能打动观众。”
“不是更,而是,各有千秋吧”,十一纠正她,而后又说:“如果让一个人进戏院看戏老是哭得稀里哗啦,他肯定也是不愿意地,人还是喜欢笑着,笑比哭好。”
秀儿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喜怒哀乐本来就是人表达感情地各种方式,不可能总是笑,也不能总是笑。进了戏院,有时候感动得泪流满面,有时候又笑得跌足打手,各种体验,各种满足,这样的戏班,这样的伶人,才能真正征服观众。”
十一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太好了,那我下一部戏,就写一部苦情戏,让你好好学习、体验一下悲剧的意境。”
“真的呀,你要写新戏了?可是,写一部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你打算待多久?”十一笑着反问他。
“你的意思不会是,我待多久你就待多久吧?”秀儿心里暗暗吃惊,关伯父不会派人来追杀她吧。
十一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你说呢?”
“你是珠帘秀珠老板?”突然有一个身着黑衣,长得十分魁梧,腰上还挂着一把宝剑的男人跑过来惊喜地问。
秀儿忙站起来:“我是珠帘秀,请问您是?”
那人喜得好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舌头打结一样地说:“我,我,我在大都看过你的戏,你演得可真好,我连看了三场!要,要不是赶着回来,我还会看下去的。”
原来是个戏迷。看到在遥远的南方居然有自己的戏迷,秀儿也很激动,连声请他坐下。对于一个唱戏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说话间,从另一个间房里冲出来一大群人,把十一和秀儿的小包间都快挤满了。那些人并不瞎嚷嚷,只是眼睛睁得老大,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秀儿和那男人的对话。秀儿听到他们喊那人:“二当家。”
十一见这阵势,也站起来请黑衣人坐下。黑衣人见两个人的菜还没送上来,忙叫人去催,结果很快就端来了,而且远不止他们点的那几样,而是摆了一桌子,那人手一伸,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两位请!我知道这里比不上大都的菜肴精致,这间馆子也不大,不过这些倒是大厨的几个拿手菜,你们就将就着尝尝吧。”
其时,那些围观的家伙们都在黑衣人威严的眼神下不情不愿地退回去了,小包房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一番恳谈后,两人才得知这黑衣人竟是漕帮的二当家,姓程,至于大当家,是他的亲哥哥。
饶是秀儿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也知道漕帮的势力有多大,漕帮的人脉有多广,当下硬着头皮说:“二当家,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行情,不知道在这里唱杂剧可也有人看?”
二当家说:“当然有啊,比如我,去大都看过关老弟和珠老板的《拜月亭》后,回来念念不忘。我看戏,从没有那天那样开心过。”又带点腼腆地对秀儿说:“以后不要叫我二当家,就喊我程二哥吧。”
十一的脸色起了一点不易察觉地变化,忙叉开话题问:“听二当家的口音,就是杭州本地人,怎么也喜欢杂剧呢?”
二当家说:“我家做的这个事,长年在运河上往返,在家的日子少,出门的日子多。尤其前几年,家父去世,大哥又身体不好,基本上要出门的事都是我的。一年起码要去大都好几趟。最长的一次,我在那里住了两个多月,每天出门办完事,就一头扎进戏园子里。看珠老板的《拜月亭》的那天,正好遇到了一件事情,久决不下,心里烦躁得很。没想到看了珠老板的戏,从头笑到尾,心情一下子就开朗了。第二天再找到那个人,也不跟他斗气使狠了,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倒把事情办成了。这事能转圜过来,还要多谢珠老板呢,今日这顿饭,就当我向珠老板表达一下谢意吧。”
“那怎么行,初次见面,怎么好叫二当家破费。”十一当然不会轻易接受了。
“关老弟这样说,就是瞧不起我了,你们大老远来,是客人,我是东道主,这一顿要是让你请,我以后也别在这杭州混了,不敢出门啊,没脸见人了。”那人也毫不相让。
一番客套下来,最后还是二当家抢着跟店家说,这一桌酒席算在他的帐上,店家笑眯眯地应了。
当秀儿试探着说出戏班在找住宿和唱戏场地时,二当家忙拍着胸脯表示,这些都是小问题,包在他身上了。
回客栈的途中,秀儿还有点不放心地问:“十一,我们是不是自己再去跑跑?完全交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去办,靠得住吗?”“靠得住”,十一很笃定地说:“关于漕帮,你肯定也听到过不少传说,他们的势力远比你想像的大得多。可以这么说,这杭州城里,府尹大人坐了第一把交椅,这第二把,就是漕帮的大当家坐了。”
秀儿笑着说:“你也太夸张了吧,起码还有一个你就说漏了,那可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十一斜了她一眼,带着明显的醋意嘀咕:“我知道,你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你的廉访史大人!你老实交代,刻意怂恿你师傅把队伍拉到这里来,是不是就因为他在这里?”
“绝对不是,少爷,我冤枉!”秀儿“哭丧着脸”喊冤。
十一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哟。”
只是轻轻一下,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们也曾携手同行,但自从上次赌了一场气后,已经有好久没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掩饰尴尬的最常用方法,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了,只听见秀儿问:“菊香呢,怎么今天没见到菊香,跟班不跟着主子那还叫跟班吗?”
“哦,我让他出去买点东西了,我们长途跋涉而来,随身带的东西都有限。既然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就要添置一些换洗衣服,日常用品。”
其实,他只是想和秀儿单独在一起,不想带着碍事的家伙而已。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折(第八场) 福祸
更新时间:2008…11…5 21:23:07 本章字数:3938
到底是漕帮的二当家,办事效率真高,当天下午他就亲自驾临戏班下榻的客栈了。
客栈老板也不知道先天晚上干了啥好事,当时正躲在后面的屋子里呼呼大睡。朦胧中听到漕帮的二当家来了,吓得赶紧跑出来,连鞋子都穿错了。一只是圆头黑面男人鞋,一只是尖头绣花女鞋,看得满堂客人伙计忍俊不禁。
秀儿默默看着这一场景,心里又惊又喜。
喜的是,漕帮的势力果然无远弗届,连一个客栈老板都奉承成这样,就是官府的衙役来,也不至于连鞋都穿错吧。有漕帮的二当家出面,相信戏班的住处和演出场所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惊的是,怕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招惹了这种黑帮性质的人物,以后很难脱身。
程二当家看见秀儿出现,立刻把客栈老板撇下,走过来很温柔地告诉她,住处已经找到了,他现在就是带人来帮他们搬家的。
他找的住处离北瓦不是很远,据他说,那是他一个姓林的朋友的房子。朋友带着家眷去外地做官了,房子空着,只留下一房家人看家。临走时,特意托他帮忙照管一下。
林家的房子很大,三进三出,总共有几十间房子。而留下来看家那三口人,两个老的很老,起码七十多了;一个小的很小,不过十一、二岁,多半是祖孙关系。
看着眼前干净的庭园,整齐繁茂的花草,秀儿忍不住逮着那小男孩问:“这里,平时都是谁收拾的?弄得这么好看。”
小男孩骄傲地说:“就我跟爷爷奶奶啊。我们三个人有分工的,爷爷种花,奶奶抹家俱。我扫地。”
“每天都把这里全部扫一遍,抹一遍?”这么大地院子。还是前后三个,这小男孩每天光扫院子就得多久啊?还得再加上几十间房子。
小男孩郑重地点头道:“当然要全部扫,全部抹了。老爷把房子交给我们,给我们留了好多米好多油,还给我们菜钱。不叫我们做别的,只就叫我们看一下房子,那自然要看好了。”
秀儿感动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他一下子羞得脸都红了。也许,在秀儿眼里他是孩子,他却已经当自己是大人了,尤其秀儿也比他大不了几岁。
这时,老婆婆走过来说:“姑娘,你们地房子弄好了。水生。你领着姐姐去房里看看吧,还缺什么,要什么。尽管跟我们说就是了。”
秀儿忙笑着道谢:“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人又多。以后开始演起来。晚上可能回得很晚,怕吵了你们休息。不如。我们住在最外面,委屈你们一家搬到里面去住吧,免得晚上被我们吵到了。”
老婆婆道:“你们师傅也是这样说的。我已经把前面地房子都收拾了,我们自己的铺盖也也搬到后面去了,姑娘去看看吧。”
再次谢过后,秀儿去看房间,不只是满意,简直是喜出望外:家俱齐全,窗明几净,甚至,床上已经铺上了崭新的床单。
这时秦玉楼陪着程二当家走了进来,程二当家说:“床单是我做主铺上去的,她们本来要铺席子。我觉得夏天都快过完了,珠老板又是姑娘家,体质虚弱,还是睡床单比较好。再说这房子通风也好,晚上应该不会很热的。”
人家想得这么周到,秀儿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激再感激。最后,程二当家露出无可奈何地笑容说:“你已经谢过我六次了。”
“哦”,秀儿也笑了起来:“那不谢你了,啊,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不再说谢谢你了。”
程二当家大笑起来,看着秀儿的眼光中尽是纵容与宠爱,秀儿越发心惊,有一点上了贼船的感觉。
这天的中饭也是程二当家请的。若按秀儿的意思,是怎么都不应该接受的,可是抠门师傅秦玉楼向来对请吃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何况程二当家还说,请了几个戏院老板作陪,大家在酒桌上可以谈谈合作事宜,那更是非去不可了。
一行人步行去酒楼的途中,秀儿问程二当家:“今天在北瓦唱《白兔记》地赛吟月赛老板,二当家认识吗?”
他笑嗔着:“叫你喊我程二哥啊,以后再喊二当家我可就不答应了。至于你说的赛吟月,我当然认识啦。”
他身后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说:“南方地名伶,没有我们二当家不认识的。”
秀儿于是恳求道:“那可不可以拜托二当家,呃,二哥,给我引荐一下,我想见见赛老板,当面向她请教。”
程二当家戏谑着问:“哦,要跟她切磋技艺,然后来个南北大比试?”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