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翠荷秀眨巴着眼睛说:“他答应得很勉强吧,在你身边住一美男,他肯定如骨鲠在喉。”
“没有啦,我跟他说十一要给我写戏本,在客栈住着太吵,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说前面太吵,让他住后面去。”
“哈,我就说嘛,你的理由太冠冕堂皇,他现在正在讨好你的阶段,自然百依百顺。但他肯定不会甘心让十一少直接住在你隔壁的,怎么也要想办法让你们隔得远一点。”翠荷秀分析得头头是道,大有情场高手的架势。
秀儿无奈地笑道:“我管他怎么想的。我现在真的要出去找十一了,不然等师傅回来,签好了文书,可能就要开始忙起来了。我们都好多天没排戏了,前几天是坐船,昨天是住客栈。师傅以前总教导我们,唱戏的要曲不离口,间断了一天就会退步,要用几天才赶得回来。现在我们都荒废好几天了,他心里只怕急得快长草了吧。”
翠荷秀揽着她的肩说:“既然你要出去,我跟你一起去吧,坐在这里也很无聊,再说,让你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
“翠荷姐对我真好。”秀儿把脸靠在她肩上蹭了蹭。
翠荷秀道:“其实我就是想借机出去逛逛街,你别太感激了。”
两个人在门口找了辆骡车,去的路上。秀儿就把分工跟翠荷秀讲了一下:到了那边,她负责跟十一周旋,翠荷秀负责跟菊香说明搬家的事。等菊香退了房,把东西都搬走了。她再告诉十一,大家分头行动。
一切都照计划进行。进客栈后,秀儿让十一陪她到中瓦子走走,打出的理由是,看看那边还有多少个勾栏多少家戏院。也许以后可以去那边演几场。
两个人逛了一会,也确实看了两家戏院,估摸着菊香那边已经弄好了,这才把做主替他搬家的事告诉了一番。
十一这回倒没有反对,还笑着说:“叫我搬去跟你一起我有什么不乐意地呢,还要神神秘秘地背着我做。”
秀儿嗔着:“我这不是怕你大少爷您的面子拉不下吗?住客栈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让你们主仆俩临时找个住一个月的地方又委实不那么还找。”
十一道:“我家地两个主管都请我去他们家住,是我不愿意麻烦人家。然后他们又说要把店铺后面的药柜挪一挪,给我收拾一间房子出来。我也没答应,那里临街,很吵地。而且我住在那里。他们不自在,像我在贴身监督他们一样;我也不自在。老是有人进进出出的。”
秀儿笑道:“所以啦。还是跟我们戏班住在一起比较好,你省得再费力去找地方。我也免得老是担心你在外面闯祸。”
十一先惊喜地问:“你很担心我吗?”马上又垮下脸,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怎么会闯祸?你也把我看得忒不懂事了。”
秀儿“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关十一少在大都声名赫赫,乃是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你的那些事迹我也有幸听到过一两件,你自己说,你闯的祸还少吗?你好几次骗我说,你出去玩得没钱了,只好把马车卖掉,当时我还信以为真。后来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每次都是你跟人争风吃醋,打架闹事,最后人家把你地车给砸了。”
十一虎着脸争辩道:“我又没吃亏,我还打了他们的人呢,那些孬种,不敢跟我当面打,只敢背地里偷偷砸我的车出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别开脸笑了。
秀儿没好气地说:“我没说错吧。你在大都嚣张没关系,那是你的地盘,你打了人家的人,人家最多砸你的车出气。可是在这里,你要是一时忍不住,也把大都的那套跋扈作风拿出来,这里的人谁认识你是谁啊,打死你没商量。”
“我才不怕!”某人明明心虚了,嘴巴还硬得很。
“我怕!”秀儿几乎吼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你是跟着我才到这鬼地方来的,要是你在这里出了事,我拿什么脸回大都?我怎么跟关伯父关伯母交代?你是你们关家好不容易才得来地独苗苗,命根子,金贵着呢,我可不敢把你单独放在外面,还是放在手边天天看着比较好。还有,”秀儿“恶狠狠”地瞪着他说“在杭州的这段日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关在屋里写戏本,尽量少出门,尤其不要进这种花街柳巷。顶多,我登台唱戏的时候,你跟着去看看,其余地时候,你不准出门!”
明明是很苛刻的条件,很霸道地要求,但那位一贯跋扈不可一世地少爷竟然乖乖地应了一声:“不出去就不出去,有什么了不起。”
秀儿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本来是借着数落他在大都胡作非为地势头,趁机提出不合理要求,不过是试试看,看他能不能听进两句,在以后的行动中能稍微注意一点,根本没想到大少爷会照单全收,乖得像小绵羊一样。所以她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十一斜了她一眼:“少得寸进尺,我都说好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答应了?”秀儿惊喜地凑了上去。
“嗯,以后就听你的,不去花街柳巷,不到外面惹事,天天关在林家写戏本。”
“真的?”
“真的!”这回,是很郑重地承诺,然后告诉她:“其实,我平时写戏的时候也是不出门的,你别以为我坐不住,只想玩。我每次写戏的时候都非常认真,哪里也不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秀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把一个平日惯于斗鸡走狗,成天在花街柳巷打滚的少爷弄得关在屋里给她写戏,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当下又笑着说:“其实写不写戏倒无所谓,我只是想给你找个事做,让你不要总想着去那种是非多的地方,比如,林家庭园花木多,你要愿意艺花埘草,也行。我只希望,我们回大都的时候,你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地跟我们回去,这样我才敢进大都的城门,不然,我也不敢回去了。”
十一眼睛一亮,凑上前笑嘻嘻地说:“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回不去了,你也不敢回去了,不如你就嫁给我,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吧。江南的景致,水秀山明,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不错的。”
“去”,秀儿一把推开他,“越说越离谱!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爹,十一个娘在大都,他们可是每天都在盼你回去,一个个望穿秋水。”
“他们都是老头老太太了,哪有秋水?你望我才有秋水。”也许觉得两个人今天煞是亲密吧,某人开始涎皮涎脸起来。
“懒得理你!师傅,师傅,过来,这里有人要车。”
十一笑道:“你这样喊他不会过来的啦,看我的。”他举起手高高地挥动着:“骡子,骡子,这里!”
街对面停着等客的骡车果然朝这边走来。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折(第十一场) 制衡(一)
更新时间:2008…11…7 0:45:15 本章字数:2554
带着十一回到戏班下榻的地方,才帮他收拾好,黄花就过来说,师傅回来了,让秀儿去他屋里一下。
秀儿往前面走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翠荷秀。翠荷秀朝她挤眼睛,又在她耳边悄悄说:“我跟你打赌,师傅肯定是把你叫进去打探你跟卢大人的关系,然后让你去找他。”
秀儿无奈地笑了笑,用讨教的口吻道:“如果师傅真这样问,那我怎么答呢?”
“照实说,毕竟师傅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不对,是在取得最大利益的同时,也保护我们。”一方面把她们当幌子,在外面到处“招摇诓骗”,诱使那些好色的男人们出钱出力捧戏子和戏班;一方面又想尽办法保护她们不受伤害。
翠荷秀轻叹道:“师傅也是万不得已,他一个戏子出身的戏班老板,自己一丁点势力都没有,他不利用外面的势力,怎么混,怎么立足?”
“我明白的,谢谢翠荷姐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个女戏子,要想唱红就必须靠男人捧,而那些男人又肯定是对这个女伶有企图,有觊觎之心才肯捧。如何踩着他们的肩膀上去,又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不被他们恼羞成怒之后拉下来再踩上一脚,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秀儿自问还没有学到皮毛,为今之计,只有主动配合师傅,才知道如何运作,如果在最大限度趋利的同时,也避害。
这样想的时候。她也带着一点悲哀承认,自己正远离单纯,变成一个有手腕的女人。可是。不如此,又能如何?就算她不想倚靠谁。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像程二当家这样的人,也根本无法拒绝。
带着满腹心事进去后,秦玉楼先跟她说了一下今天签文书地情况,告诉她。暂时签了一家,演出时间也只有三天。
秀儿失望地说:“昨天喝酒的时候不是好几家戏院的老板都去了,而且都表现得很热情,争相邀请我们去他们那里演出吗?”
秦玉楼说:“今天还是啊,照样很热情地,但你再听听他们开出的条件。”秦玉楼说到这里地时候直摇头。
“条件很差吗?”
秦玉楼叹道:“条件好我会只签了这么一份?当时从这里一出门,程二当家的就回去了,他本就是来看你的,并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去签文书。不过他也还算好的。派了一辆车子送我过去,签文书的酒楼也是他自家地酒楼。但他不在,那些戏院老板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说出来的话也很直接,说既然程二当家的开了口。他们肯定会给面子。让我们在他们那里演。但因为这边的人不看杂剧,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赔钱的准备。说到最后,每个人不只我要签包断的,还要我事先给钱。”
秀儿想了想说:“其实包断倒也没什么,如果上座率好,我们还赚得多些。就是这提前付钱太没道理,戏都还没演,一张票没卖出去,就先给他钱?”
“是啊,还不是怕没人看,怕到时候我们收不到钱,就赖着不给,所以要我先预付。”
秀儿气愤地说议:“师傅,他们要这样,那就先给他们!到时候场场满座的时候,让他们悔断肠子,流干口水。”这样其实等于租用他们的戏台,就跟租房子一样,事先预付租金,房主除了收租之外不参与任何事情。不像以前在大都和通州的时候,跟戏院是合作关系,按上座率几几分成,风险共担,利益均占。
秦玉楼尴尬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们身在客边,我哪有那么多现钱预先给他们啊。”
秀儿偷偷翻了翻白眼,抠门之人,任何时候都哭着嚷没钱。秦玉楼会没钱?不说别地,光在通州赚的钱,用来支付这几家戏院的预付金就绰绰有余了吧?这一路过来,他几乎没花什么钱。船是十一包地,客栈也是十一结帐的,现在地房子是程金城帮忙借地,就连吃饭,这两天不是十一请就是程金城请,他老人家花什么钱了?
不过呢,这样也好,先只签一家,条件虽说差了点,反正只有三天,吃亏也有限。等戏班唱红了,怕那几家不屁颠屁颠地找上门来求他们签文书?那时候,可就不是现在的条件了。
想通了,秀儿笑着安慰道:“签一家就签一家吧,先有地方演就行,只要有人看,戏院有钱赚,就不怕没人请。现在地关键问题是,一开始的时候怎么把声势造起来呢?”
秦玉楼说:“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要造声势不难,只要漕帮的程二当家肯帮我们,光发动他们漕帮的人来看戏,就够爆满的了。”
“师傅,我们不能这样,漕帮是江湖帮派,不好招惹的。”秀儿有点忧心忡忡了,如果秦玉楼无限制地利用这个资源,而又无法给以回报,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
漕帮的势力可不只在杭州,可以说,运河延伸到哪里,他们的势力就延伸到哪里,即使戏班以后回到了京城,如果程金城真要对付他们的话,也是防不胜防的。而且,戏班的人以后肯定还有多次乘船的机会,跟漕帮打交道的机会还多。
秦玉楼忙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秀儿,你别急,我只是说说而已,师傅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把你置于险境的。”
秀儿心里有点不舒服了,师傅的意思似乎是,她生怕自己惹上什么,就只顾着明哲保身,不顾戏班众人的利益了。她不由得辩解道:“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吧,真得罪了漕帮帮主,他会连师傅带戏班一起对付的。
“这我知道。”秦玉楼道:“所以我叫你进来,一来是跟你商量一下这件事;二来,就是为了你以后的安全问题。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克制住程金城的人,你有了这样一个人保护,程金城才不敢轻举妄动。”
秀儿无声地笑了。翠荷秀到底比她出道久,看得透,老早就猜到了师傅会来这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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