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花隔云端






    我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想自己既然没有心情,干脆回屋等着好了,于是起身礼道,“施小姐,我先回屋了。”

    回到自己的屋里却还是百般不安,想想很有可能这次要与都予熙分开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我身上之毒不明,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见他……

    近日听闻梁郡主与宪王爷将于初八便完婚……其实若是没有我身上这毒,想必我本是要与她一同成婚的。

    思及此,我横了横决心,如若骗得少爷与我成了真夫妻,可否能叫他动了心肠,想出个万全之法,陪我走一遭韶山?


韶山之行去
 

    用完晚饭,等到天色将黑,还是不见人回来,丫鬟进屋掌了灯之后我便更加坐不住了,沐浴完毕捧着小手炉,偷偷摸进少爷房里。

    蜷坐在方塌上静静等着,我一时竟然觉得自己颇有些高尚,大有为国捐躯之感……须知,素来心系朝政勤恳务实的都予熙若是愿意为了我将国家交与旁人监管,这是大大的进步啊……我如此想着,美美地躺倒在方塌之上,只差少爷回来,我们便可以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似地。

    但是佛心如少爷,说不定同样有一颗佛一般的脑袋,如此一来我的算盘岂不落空?

    我大约回想一下戏文里那些女子的做法——有些巾帼女子是直接道明的,这点不好,不符合我栋梁之女的婉约之风;有些则是穿着颇为暴露的衣裳,弹一两首淫词艳曲,然后双方会意再水到渠成的,这点也不好,且不说这天气不适合那般的衣裳,便是这行为也决计不符合我将门之女的坦荡做派。

    我看着卧室拱门之后,隐隐看见的大床,心中一喜,记得上次狩猎之时,我一不小心躺在少爷的卧榻上,他其实是提前领会了那层意思的。

    于是脱去外衣,爬上那紫木的雕花大床,干脆舒舒服服地等少爷回府。

    烛光融融催人眠,我却蓄不起半丝睡意,其实并不一定要少爷陪我去,若是能说服他让我留下来,将师父找来为我治病也是可以的。

    正想着,房门一动,我伸头一望,但见都予熙正敛住下袍,回身关门,眉头深锁,步履比以前厚重许多,关门的动作也比以前慢上许多。

    他将手扶在门框上许久,最后重重一叹,转身向内,抬眉间,方才与我四目相望。

    我躲在被褥里对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少爷。”

    他一怔,显然对这状况有些意外,久久回神,偏头叹息,随后款款走至床边坐下,“菁儿原来你真在这里,我去你房里等待许久,才有丫鬟说见你来了我房里。”

    我不好意思地缩一缩,见他面色并不轻快,知道皇上多半没有追回,却还是略带希望地问道,“少爷,皇上追到了么?”

    都予熙闻言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回转头颅望向卧室外间的蜡烛,沉淀冗长,方才开口道,“但是他说柯源不得不去,怕皇后带着凤儿有危险。”

    我这才想起来那时师姐似乎是说,她在追查听风阁的事情,于是问道,“听风阁是什么?跟梁王爷有关么?”

    “怀疑是梁王爷的据点,里面应当还有朝中梁王党的具体名单,你回南陵之时,便是听风楼派出的杀手,是以被皇后顺藤摸瓜找到。”

    我心下一沉,既然听风阁干系重大,那么都予熙定然不会阻止都予逸前去,“所以我要一个人去韶山了?”

    都予熙收回目光,双眸墨迹,看着我流光飞转,“菁儿,委屈你了。我已然和碧苔说好,她功力不在你师姐之下,定会护你周全。”

    其实我在意的又何尝是安全,我只是怕我体内这无形之毒吞噬我的命脉,有去无回,这一场小别却成了永别。

    我翻身坐起,平视着他,目光恳切,“少爷,可知下毒之人是谁?既然给我下了这种毒药,想来也不过是要用来威胁而已,那么找下毒之人要解药,不是比自己解毒快得多?”

    都予熙倾身上前用被子将我裹裹好,喟叹,“若是这么容易要到解药,我便不会让皇兄去听风阁了,事到如今,只能自己先解着毒,再着手找解药,我答应皇兄监国,条件便是解药。”

    “所以下毒的是梁家么?”我心里浮起一层寒意,这毒下的如此之早,最有可能接触我的梁家之人便是梁竺彦,难怪他那时要封了我的武功,而得知我功力被解开,那么吃惊。

    “不一定。朝中自然也有人窥伺。其他几位兄弟虽然平日里极少问政,但是也难保暗里没有想法。何况,现今梁家多了个可以光明正大供上皇位的女婿。”

    “你是说宪王爷?他刚刚才被赐婚啊。”我不解。

    “可是他早早便请旨求娶梁郡主了。”

    我静静望着都予熙,看着他渐渐浮上的笑容温暖而舒心,他应当是想帮我留在京里查询下毒之人罢……

    我突地想起今日来少爷房里的目的,连忙掳起袖子将手臂伸至少爷面前。

    都予熙看着我突然伸过去的手臂,先是一愣,随即挑起双眉似是询问般看我一眼,我则充满期待回他一眼,他这才恍然大悟地……捧起我的手,上下翻看,“哪里又碰伤了么?”

    我眉头一皱,晃了晃手掌,“不是。”

    都予熙更加疑惑,“那是手臂上擦伤了?”说着又在我臂上一番查看。

    我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有意,我如此直白的暗示他都看不懂,总不能叫我直接说,少爷我要以身相许吧?真是该开窍时榆木疙瘩,不该开窍时茶壶嘴巴!

    气愤十足地“哼”一声,裹起被子翻向里床躺下睡觉。

    却听得都予熙恍然答道,“原来菁儿你是看上这间东屋了么?直说便好了。即便是要将梁王府改成南陵郡主府也没关系,留一间屋子给我陪着你便好。”

    我顿时哭笑不得,又觉得心中因为这不经意的一句话温暖酸涩起来,仿若吃了熟透的柿子,甜的腻人,却又瑟的眼泪盈眶。

    我再度翻转回去,心中感慨良多,声音也有些干哑,“少爷,不若将我师父请来京城,为我看看这毒吧?”

    都予熙稍稍一皱眉,言道,“菁儿,我师父也是解毒高手,他若无法,即便是你师父来了,也是一样的!”

    我默默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去吧,只是希望真的能治好身上这毒。

    “菁儿不必忧心,我处理好京城的事物之后,立时赶去韶山看你。”

    既然都予熙不跟随我们前往韶山,我与施碧苔初二之后便收拾包袱准备来日上路。都予熙担心我的安全,又让卫越也跟着。 



面具和肚兜
 

    我心下大惊,他说什么……那是蛊药?而不是所谓的南封奇毒“解铃”?如此看来,都予熙与了崖大师是知也不知?或是,原本便想瞒着我?可是为何定要瞒着我?

    我压下几欲出口的疑问,不断地将日子向更远之前回溯——究竟事态是从何时开始失控的?是祖父硬是要自折身份将我嫁入梁家为平妻?抑或是梁竺彦莫名其妙地封了我的一身内力?不!我想应当是从他一声不吭,擅娶余雅开始!

    我坐定在长椅上不动,虽然神色闪烁,但观之梁竺彦却只是面有迫切之色,并未起疑。

    其实,不论这毒究竟是何人所下,也不论我周身萦绕不断的漩涡是何人所掀起,总之,与他梁竺彦有着密切的关系。

    他既然知道我所中之蛊药,也说不准知道蛊母在何处,只要在蛊占据我的躯壳之前,服下蛊母,便可解毒。如此一来,他既然愿意与我一同前去韶山,我便满足他的愿望。

    思及此处,我稍稍平稳了一下呼吸,再待深吸一口气,并不热情亦不疏远道,“知道,自然知道。有了崖大师替我察看,怎么可能查不出?”

    “了崖大师博闻通广,自然能够明察。”梁竺彦忧心忡忡,又重新在长椅上坐下,“只是我未曾想到他们会如实相告。”

    我在心底狠狠向他翻了个白眼,他们骗我说那是“解铃”之毒……

    梁竺彦许是见我没有反应,不停地伸长脖子期许地望着我,我侧头佯瞪他一眼,他方才沉声又道,“菁儿放心,我定然会替你寻得蛊母,此行,我先陪你去雪池压制住幼蛊,到时兴许蛊母已得。”

    我却不愿他帮我寻得蛊母,只要将他所知慢慢套出,届时我用迷踪香招来随我一起上路的暗探,让他们去夺便可。

    我见卫越已然整理好马车,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是不敢进来,而施碧苔也从后院整理了行李入了前堂,我赶忙起身对梁竺彦哼道,“随便你!”随后小跑至施碧苔身边殷勤地欲接过行李,“青姐姐,我来拿。”

    施碧苔回以淡淡一笑,“不必。快快换一家客栈才是。”

    我点头称是,与她双双出了酒家,直奔斜对面的一家客栈。

    施碧苔看一眼身后静静追随的梁竺彦,皱眉道,“怎生也让他跟着了?”

    我自然不放心让施碧苔知晓我的打算,于是垂然哽道,“我亦是无法,他非要跟着的。不过,这梁世子近来武功大涨,与老梁王算不得一路,有他在可保安全无虞。”

    眼见行至客栈门前,卫越先行上前租定房间,施碧苔则停下,越过我望一眼身后的梁竺彦,看着我无奈一笑,“郡主的确安全无虞,我与卫越怕是休矣。”

    我一怔,这施碧苔个性孤傲自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没想到还有多疑的毛病,我若是都予逸,我也不欢喜她。

    但是我与她一路,路途尚算遥远,不管怎么说来都要受她庇护,还是由着她为上策。于是故意惊慌道,“那可不行。我这便赶他走!”刚转了半个身子,又泄气地回头,低声道,“可是,青姐姐,我似乎赶不走他。”

    施碧苔抬眉看向我身后,我亦随着她转头,但见梁竺彦停在距离我们六丈处,正负手抬头望向天边,神色悠闲,像是出门游玩一般。

    收回视线,施碧苔轻哼一记,蔑道,“既赶不走,便让他跟着,在明处总比在暗处好对付。”

    我干干“哦”一声算是答应,见施碧苔转身往里走,连声赞道,“青姐姐好是聪慧!”

    施碧苔闻言回身一笑,“郡主比你师姐原又含真真是可爱上千倍万倍。”

    我笑着应承称是。心里却又是一番春雨后的竹笋,一个个冒上头来,却发作不得,只能生生憋着,真真是难受以极。

    第二日,阳光明媚,河水平缓,波光粼粼照的一众岸边之上笼罩着刺目的光晕。

    远远便看到坝上停着一艘大船,此船每隔五日一发,自琼河南上,走水路至晓川。船程不过三日。

    卫越定的是第二层的天字房,是这艘船上的头等舱。

    我进门之前仔细查探了一番,一共有六间天字号的房,我们一行三人占了左边三间,我住在中间;梁竺彦定的是右边最里间,最外间是名女子带了个丫鬟,我对面那间则一直房门紧闭,不见其人。

    船缓缓离岸启动,中饭晚饭皆有人送至房内,每每细细查验再与卫越偷偷调换饭菜,方才食用。

    一时感慨,真是怀璧其罪,这刀口上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

    是夜,夜色昏暗,河水薄凉,船舱轻轻地规律摇晃,惹人昏沉,哄人入梦。

    我心中不甚踏实,只觉得隐隐不安,似是遗漏了什么东西般,挠着心口,却又一片空白,是以睡的并不太熟。

    漏沙流淌,也不知反复了几个来回。只觉得正值天明前的黑暗,光线马上便要破晓而出,突地房门“咔嚓”一声响,将我从天昏地暗的浅睡之中惊醒。

    寒光一过,我一跃而起,翻至床下,躲过那两个蒙面之人向我撒来的银网——果然是想活捉我!

    迅速伸手拔出床边腰带里的长剑,隔开两人的又一次进攻,顾不得自己只着了一身小衣,抽身一个筋斗翻出了屋门。

    不想屋外另有三名红衣之人,见我出门,立时迎上,我大惊失色,横剑挽出剑气,稍稍逼退那三人。而后方屋内的两名刺客又逼将上来,迫使我向甲板上奔去。

    路经施碧苔门前,我提剑一挥,高声叫道,“青姐姐!有刺客!”然而房内静谧,全无声息。

    我心中大呼不妙,顾不得再次唤她,赶忙飞向走廊外的外廊,再从外廊之上飞身而下,落在较为广阔的甲板上。

    那五人先后追出,三人红衣两人黑衣,两个黑衣之人先行飞下,手执银网欲将我生擒,我又是一道剑气甩出,怎奈那银网似是刀枪不入般,我算得上凌厉的剑气只在那闪着幽幽寒光的网上擦出耀眼的银色火花。

    只能一退再退,推至船帆旁边,借助着一段麻绳掠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