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作者:秋李子(晋江金推vip2013.09.30完结)
”陈二奶奶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也是三婶子你成全她的硬气,毕竟这个世上,雪中送炭的人太少了。”
曼娘眼波一转:“二嫂这话说的,就跟我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一样。”陈二奶奶手托着腮:“这是真心话,不是别的话,像三婶子这样的人,还真是极少见的。高贵而不傲慢、宽厚而不懦弱……”曼娘拍一下手:“得,今儿才晓得二嫂这嘴,比谁都甜,再说,我都快飘起来了,二嫂也很好,聪明、本分、宽厚……”
不等曼娘说完,陈二奶奶就笑了:“我们今儿是互相夸?”曼娘点头,接着和陈二奶奶相视一笑,前尘往事,全都在这一笑之中,接着才又商量起别的事来。
晚间秋霜前来回话,说已把刘吟梅送到刘大爷所在的客栈,并且已和客栈掌柜说了,让掌柜的照顾好刘家兄妹,若冯毅要来,还请客栈掌柜别让他们进门。说完秋霜就从怀里拿出个小玉佩来:“这是刘姑娘赏我的,说吃穿用度都是陈家的,唯有这个,是一直放在身边,再难都没典当过,累陈家这么多,没有别的,仅有这个。”
曼娘接过玉佩一瞧,这玉佩是比目鱼状,只有一寸大小,却雕的极好,再一细瞧,比目鱼眼里,分明有两个极小的字,曼娘对着烛仔细瞧了,有一个字像是梅字,另一个笔画多些,想来多半是个毅字,他们青梅竹马自小定亲,这只怕是当日私馈的定情信物。
玉佩十分光滑,也不知曾被摩挲过多少遍,把这玉佩都送出去,最后的那根线也该断了,曼娘摩挲一下玉佩就递给秋霜:“既是刘姑娘赏你的,你拿着玩也好,再给别人也罢,随你高兴。”
秋霜接过玉佩,又谢过曼娘,说了几句别话,告退下去,曼娘坐在烛前,当日刘吟梅接到这玉佩也是十分欣喜,珍而重之地藏着,再落魄时候都不肯送到当铺里。姻缘这种事情,真是难以琢磨,自小定亲也好,曾经倾慕成眷属也罢,白头也不悔的人有几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自己一下,曼娘的手摸下肚子,轻声说:“你也愿意你爹爹和我白头,再不后悔吗?”
肚里的孩子仿佛能听懂曼娘的话一样,又踢了一脚,接着就沉静下来。这孩子,该比睐姐儿乖巧点吧?曼娘唇边露出笑容,在灯下继续等着丈夫归来。
新君上位,例行要对臣子们进行一番更换,况且有些老臣也只要等个三朝元老的名头就好告老。朝中老臣告老的不少,提拔的人也多,陈铭远出任通政司左通政,每日更是公务繁忙,回家时候越来越晚,却从无夜不归宿的日子。
曼娘这些时候在灯下等他,已经成了习惯,每日不和丈夫见一面,说几句话,似乎总觉缺了什么。夜很安静,曼娘边等边做几样针线,灯花爆了一下,曼娘忙拿起烛剪小心剪去灯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和丈夫一起共剪灯芯?曼娘把烛剪放下,痴痴地看起来。
门帘被掀起,曼娘回头,看见丈夫走进门,不由微微一笑。丫鬟婆子们都被曼娘叫下去睡去了,此时整个宅子,只有这里还点着烛,陈铭远看着妻子宁静笑容,纵在外面有再多辛苦,此时也飞到天边去了。两人之间,无需再有别的话说,只要四目相对,就足够了。
天气越来越热,夏日的蝉叫的越来越大声,刘吟梅的兄长已经病好,带着刘吟梅来辞别过就还乡了,曼娘不好出去相送,遣人送了一份礼出去,还有三百两现银,有了这些,纵是回乡后没有争回产业,也能暂时安身。
刘大爷没有推辞,只让秋霜带进句话,以后粉身碎骨,也要报答陈家的恩情。天下说这话的人多了,曼娘也只为结一善缘,并没放在心上。
睐姐儿自从结了诗社,心心念念都是下回作诗怎么才不被人压在头上,曼娘见女儿好胜心太强,不免又要训诫她一番。睐姐儿只是嘻嘻笑着,答应以后定不那么好胜。
这日轮到睐姐儿在陈家开社,早两日前睐姐儿就忙上了,一定要最好的冰、最好的点心、最好的吃食。看见睐姐儿在那指使的人团团转,曼娘不由摇头:“你啊,还说不要好胜,可才一转眼,就什么都要最好的,上回你表姐开社,可没你这么忙。”
睐姐儿才和珍儿商量着点心要什么样的,就听到娘说自己,脸上露出赧色,接着就道:“娘,就一回,一回。”曼娘把她的手拉过来;“不是一回不一回的事,你现在是陈家女儿,银子任你花销,自然可以色|色都要好的。可若有一日,嫁去的夫家落魄,那你还能不能接受那样日子?”
睐姐儿的眉皱起,柳条手里端着盘点心进来给睐姐儿试吃,听了这话就道:“可是奶奶,此时小姐在这,是金尊玉贵的,为何要想以后的日子?”珍儿沉吟一下:“我想,奶奶的意思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姐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真要这样化,只怕……”
说着珍儿就不说了,睐姐儿的眉还皱在那:“可是,可是……”曼娘的眉微微一挑:“你也快十岁了,马上又要做姐姐了,等这社开完,就要学着怎么管理这点小小收入。从下月起,你的月例银子到了,不放在珍儿手里,而是你自己管,然后样样记账,我倒要瞧瞧,你这五两银子,够不够你日常花用。”
曼娘既然这么说,睐姐儿就晓得,定是不够花的,嘴不由往下撇,曼娘才不去理会女儿,慢慢大了,就该晓得些人间疾苦烟火气浓,而不是依旧风花雪月。
曼娘继续做着针线,睐姐儿已经上前拉着她的袖子:“可是娘,五两银子那么少,”曼娘头都不抬:“少?睐姐儿,你爹当初在龙岩的时候,一年不过四十两银子,比你还少了二十两。”睐姐儿再次被堵住,冬雪已经走进来:“奶奶,韩亲家老爷太太来了,太太请您出去陪客呢。”
托新帝登基的福,韩老爷也被从贵州赦回京城,不过自然不会去做原官,而是在工部任个闲职,这回到京,自然要来亲家家里拜访。曼娘扶着冬雪的手站起来,瞧睐姐儿一眼:“好好想想吧?你那五两银子,怎么才能够花。”
说着不去管睐姐儿脸上的愁苦神色,和冬雪一起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曼娘教女儿,好烟火气……
☆、水榭
亲家来访;陈大太太并没请在自己上房,而是请到花园里的一个水榭之中;水榭正对荷花池;旁边遍植修竹,清风吹来,凉爽宜人;韩老爷自有陈大老爷在外面招呼。
曼娘走进水榭时候,陈二奶奶和赵氏都已陪在旁边,看见曼娘进来;赵氏上前扶了一把,曼娘身子重,自然不好弯腰行礼;只朝上拜了拜;就算行礼过了。
韩太太的年纪比陈大太太小了五六岁,但这些年的遭遇下来,又长时间生病,已满头白发皱纹满脸,看起来比陈大太太还老了五六岁。陈大太太笑着道:“本来三奶奶怀了身子,平素也少出来陪客的,只是亲家母比不得别人,这才请她出来一起陪了。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韩太太微微一笑:“亲家母待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说完这句,就又住了口,长辈们不说话,晚辈们自然不好开口,曼娘坐在韩大奶奶身边,心里嘀咕不已,韩家来拜访究竟为的什么?总不会是来说几句家常话,这样沉默坐着不动?
韩大奶奶额头上有细细汗珠出现,这汗珠并不是因为天热,陈二奶奶瞧见就笑道:“这里虽凉快,可没风还是有些热。”说着陈二奶奶回头让打扇的丫鬟们往韩大奶奶这边多摇一些,又给韩大奶奶递上帕子让她擦汗。
韩大奶奶低声谢了,见上面两位长辈还是坐着不动,手心不由有汗出,只是把帕子牢牢握在手心。曼娘正要开口打破沉默,就听韩太太往外面望了望:“怎么妍儿还没来。”
韩氏?原来是为韩氏而来,可这件事里外里的情形,韩大奶奶都已周知,想来韩太太也该周知才对。见曼娘往自己这边瞧来,韩大奶奶用帕子擦掉额头上又渗出的汗,这件事,只微微对婆婆提了提,毕竟韩太太那时也病着,韩大奶奶是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就憋过去,那可就是自己这个做媳妇的大罪过。
陈大太太已经道:“四奶奶久病之人,这些日子虽稍微好些,可要过来,还是要些时候,其实亲家母你,尽可以去四奶奶屋子那边去瞧。”韩太太话里似有所指:“久病之人,能出来散散总是好的,我这些年也一直病着,有时躺的骨头都发虚,这荷花既开的好,让她来瞧瞧荷花,再有我这个亲娘在旁,说不定一开心,病就好了。”
说着话,岸上已经传来脚步声,接着翡翠在前,背后是坐在小竹轿上的韩氏,赵氏忙起身出外迎接,韩太太也从座上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有泪。客人站起来了,主人家也不能再坐着,陈大太太也缓缓站起,唇抿了抿,韩氏总不能真的病一辈子吧?
被翡翠和赵氏扶进来水榭的韩氏瞧见自己的娘,眼里的泪顿时就落下,挣扎行礼:“娘,女儿又见到你了。”韩太太见了女儿,心里也是百般难过,上前抱住女儿就大哭起来。她们母女这一哭,陈大太太不由皱眉,韩大奶奶和陈二奶奶忙各自上前安慰,劝解好一会儿,才让她们母女分开。虽分开了,韩太太却还是拉着韩氏不放,让韩氏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对陈大太太道:“许久不见女儿,难免伤心,亲家母你也是有女儿的,想来能体谅。”
都说到这样了,陈大太太怎能不说体谅,点头道:“我虽不能说把儿媳当女儿看待,可是令爱进我家门这些年,我也自觉没什么对她不起,这些年她病着,请医寻药,也没少了她。”
“这是亲家母你做婆婆的宽厚,我再疼女儿也要这样说,可亲家母,他们夫妻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要瞒着吗?”韩太太把韩氏的手拉在自己手心,就对陈大太太道,果然提到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陈大太太下意识地想要曼娘她们离开,韩太太已经止住:“亲家母,这很不必,说来说去,都是内宅事宜,都说二门以内,没有任何事是秘密,她们在,也好评个理。”
这声口明白不好,曼娘吩咐那些打扇的丫鬟全都退出水榭,到岸上等候,这才对韩太太道:“亲家太太,这些日子天热,您还先请喝碗绿豆汤,再慢慢说。”
韩太太摇手制止:“三奶奶不必了,你是伶俐周全人我明白,我不敢说我女儿没有错,可亲家母,这做丈夫的,抛下生病的妻子长久住在书房,也似没有这个理。还有……”韩太太正要继续往下说,韩大奶奶就道:“婆婆,这事……”
韩太太看自己儿媳一眼:“你别辩驳了,这事要分的话,你妹妹错有六成,你妹夫错也有四成,我晓得,你是怕陈亲家和我们家翻脸,把你妹妹休回去,可婚姻大事,哪是任意一家说什么就什么的事。”
说着韩太太看着陈大太太:“亲家母,你也是做婆婆的,难道不希望自己儿子儿媳和和美美的,而是不和到全京城都人尽皆知的地步?”陈大太太看向韩氏,韩氏听到休回去三个字,身子抖了抖,接着就低头,这些动静全落在陈大太太眼里,陈大太太对韩太太道:“亲家母,这事我也想了很长时间,可我虽是做长辈的,这事也不能强扭吧,再说令爱的性情,也有些执拗,若她能……”
不等陈大太太说完,韩氏的泪就如雨点一样往下落,她这一哭,倒让人没法往下说话,韩太太忙给女儿擦泪,韩氏哭了好一会儿才道:“婆婆一口一个我执拗、我错,可他可曾听我说过一个字?我做那些事,为的还不是这家里,难道是为的我自己?再说纵我错了,婆婆也好,他也罢,可念过昔日旧情?都只记得我的错,没一个肯为我想想。”
这话不止陈大太太皱眉,赵氏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神色,看见陈大太太扫眼过来,忙又收敛神色,转头去看新开红荷。这件事的是是非非,和曼娘也有些关系,但曼娘此时不打算开口,毕竟有两位长辈在,不管是斗口也好,怎样也罢,都还不到开口的时候,只是屏声静气,等着事态发展。
真正最着急的,反而是韩大奶奶,她的眉已经皱的很紧,轻声道:“小姑,我晓得,这件事未免也是我们拖累了你,可公平些说,你自己难道就一点都没错?”韩氏还要再说,韩太太已经拍拍女儿的手,对陈大太太道:“谁错谁对,争不出个什么来,我只想问亲家母一句,我女儿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就算活到六十,也有三十年好活,难道后面这三十年,依旧这样夫妻分开不成?亲家母,我家老爷一回来,尚未来得及欢喜,就听到京城里那些话,差点气怒攻心,晕过去。我韩家养女不教,是我韩家的不是,可是你陈家纵子和妻子分离,也不是那么宽厚。亲家母,今儿来,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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