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作者:秋李子(晋江金推vip2013.09.30完结)





  徐家办这种丧事也不是头一回,各人的亲戚各人自己去接,王府公主公侯伯府这边,就由曼娘去接待,首辅、尚书这些,就由九奶奶负责。饶是如此分派,曼娘等到送走最后一位来吊唁的人时,也是腰酸腿疼,而瞧这情形,只怕明日后日都是这么多的人,总要等过个三五日,来吊唁的人才会渐渐少了。
  徐启夫妻今晚也先在这边灵堂暂时守夜,等明日一早启程回乡。曼娘又到灵堂去上了香,见陆哥儿靠在新安郡主怀里打瞌睡,上前对新安郡主道:“母亲也累了,不如先进去歇歇,陆侄儿,也好去歇了。”
  新安郡主看向徐启,眼里柔情闪现:“我不累,我在这,陪陪你爹。”他们虽只是半路夫妻,这十多年下来,曼娘能感到新安郡主对自己父亲的情义,没有再劝,只是让丫鬟进来把陆哥儿抱走。
  陆哥儿睁开眼,看一眼曼娘,就依旧偎到新安郡主怀里,新安郡主对陆哥儿轻声说:“跟你姑母进去里面睡,你小孩子家,别太累着。”陆哥儿这才任由丫鬟抱走。
  曼娘晓得自己父亲此时心中定是十二分伤心,没有劝说只是拿过一床薄被来给他盖上,徐启瞧一眼女儿,对她点一点头:“我好好的,你不必担心。”曼娘没有说话,只用薄被把他严严实实裹住:“爹爹为了母亲,也要多保重自己些。”
  新安郡主没想到曼娘会这样说,眼里闪出喜悦,接着就有泪花,过了很久才对曼娘点一点头。曼娘出了灵堂,也就先去歇息,这几日还有的熬,总要先偷空睡会儿,免得到时全倒下了,那才叫麻烦。
  次日送走徐启他们,来这边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宫中已经给出追赠谥号,先到徐府来过,又星夜兼程往徐家家乡那边赶去宣诏。
  刚送走使者,就有人进来报:“姑奶奶,俞家大爷前来吊唁。”俞家大爷,俞泠?自从那年龙岩一别,曼娘再没听过他的消息,以为他还继续在外游历,此时听到不由微微一愣才道:“他是男客,由九哥招呼就好。”
  管家娘子依旧没动:“九爷恰好出去了,这家里没有旁人,论礼该请他出去,可我们是丧家,上门吊唁的人也不能赶走。”有人吊唁,主家怎么都要出来相见,主人不在,主母出去也是一样。
  曼娘还在踌躇,徐九奶奶正巧经过门口听见就开口道:“这有什么,我出去见就是,哪有强逼姑奶奶出去的?你们也是管事管老的了,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想不出来?”管家娘子忙请罪,徐九奶奶对曼娘点一点头,也就带了人出去。
  等她们走了,曼娘才想对徐九奶奶说,其实以前的事,自己早就忘记了,不管是好是歹,全忘记了。
  俞泠坐在厅里,今日来吊唁,是特地看着徐九爷出去了才来的,为的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念头,想见曼娘一面。日子越久,越觉出曼娘的好来。过了三十之后,绵珠的美貌就飞快褪去,当年的灵气也不复存在,分家之后,她不过是个每天念叨着这么点钱怎么够花,怎么够娶媳妇给闺女置办嫁妆的俗气妇人,断不知道男子在外赚钱有多么辛苦。
  当年未成亲时想的,和妻子合作作画,共同扬名的美好梦想,已经荡然无存。听到外面传来衣裙窸窣的声音,俞泠的心猛地一跳,赶紧站起,等见进来的妇人是个眼生妇人,不由十分失望,勉强作揖。
  徐九奶奶眼一扫,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他的画也看过,虽做的好,却也算不得顶好,不过因有点小名气,也有人上门求画,一年所得也有上千银子,按说他们家人口又不多,夫妻两口再加三个孩子,怎么他穿的竟有些褴褛?想来定是家里的妻子不会管理家计所致,真是活该。
  不过徐九奶奶面上没有露出半点,而是上前行礼:“我夫君不在,怠慢俞家表兄了。”俞泠听这话知道这是徐九爷的妻子,见徐九奶奶口称表兄,知道是徐九爷的妻子,当年在徐家的旧事又涌上来,为何别人的妻子都这么好,而偏偏自己,娶了个现在连美貌都消失的庸常妇人?
  酬答了几句,俞泠表达过对徐老太爷夫妻去世的哀痛,并说恰逢自己在京,想来徐琴他们已在家乡得知消息,已星夜赶去。徐九奶奶谢过了,也就请管家陪着,自己进去里面。
  那管家是徐家的老家人,当然晓得当初这段公案,等徐九奶奶走了就对俞泠道:“俞大爷,我家九爷总还有些时候才回来,您是个男客,这家里总还是不方便。”这是下逐客令了,俞泠也晓得徐家能让自己进门吊唁,又这样客气,已是看在徐琴面子上了,起身告辞离去。
  管家在后送着,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陈铭远走进来,管家已热情地迎上去:“十三姑爷来了,怎么不见表小姐和表少爷?”陈铭远已看见俞泠,和他作了个揖才对管家道:“我是来给你们姑奶奶送衣服包的,可不敢让几个孩子瞧见,不然又要吵着跟来。”
  送个衣服包还要陈铭远亲自送来,俞泠心里更是百感交集,他们夫妻,还真不是一般的恩爱。管家已请俞泠往外走,看着陈铭远的身影,俞泠不由握紧了拳,原本这样的幸福,该是自己的。
  陈铭远把衣服包交给秋霜,秋霜也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模样,曼娘心里欢喜,嘴里还道:“连衣服包都是你送来,这传出去,别人该说你怎样的惧内呢。”陈铭远在妻子身边坐下:“惧内才好,才免了有些人总想请我去喝花酒。”
  曼娘的眉都要竖起来了:“喝花酒?谁请你的?”陈铭远一脸老实地答:“只去了一次,我见势头不好就赶紧跑了,那些脂粉味,呛鼻的很,沾到身上了,你闺女又该嫌我了。”曼娘又问问睐姐儿他们姐弟在家乖不乖这样的话。
  两口虽才一日不见,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要说,还是管家娘子又来报有人吊唁,曼娘这才出去接人,陈铭远看着这间屋子,媳妇不在家,那屋子怎么就突然变的这么冷清?好在顶多再帮个四五天就能回去,不然就要冷清死了。
  直到五天后,来吊唁的人才少了些,曼娘也就和徐九奶奶说了,回家去,到时隔一天来瞧瞧就好。徐九奶奶谢过曼娘,曼娘又把这些日子收的奠仪、记好的帐都依次点一遍,把奠仪装进匣子里,亲自上了钥匙,把账本也封在里头,这才带了钥匙离开。
  等送走曼娘,徐九奶奶回转屋子才道:“十三妹妹真是个精细人,亏得当日没嫁那俞家的,若嫁了,还不知怎么磨折呢。”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总想把俞文青拉出来虐虐?
  亲王儿子,除承继亲王爵位的长子外,余者皆封郡王,是明朝的规矩。于是明朝又有王若无子,本支王族还没形成的时候,除国的规矩。于是明亡时候,仅宗室就有十多万人。




☆、第200章

  管家娘子忙道:“不仅精细;还聪明;瞧这些日子,该管的管,不该管的绝不说一个字;难怪在夫家,妯娌们都敬服呢。”徐九奶奶听管家娘子这么说不由笑了:“徐家的闺女;也没有哪个差了;只是你十三姑奶奶特别好罢了。我现在就想着,瑜姐儿渐渐也大了;等出了祖父祖母的孝,该给她寻门什么样的亲事?”
  管家娘子笑着凑趣几句;也就把这话扔下不提。
  曼娘回到家中;去见过陈大太太,陈大太太晓得她在徐家劳累,没说几句就让她回去歇着。梳洗完后曼娘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外头已经红日高照,曼娘打个哈欠睁开眼,感觉总算睡够了。掀起帘子往外叫人,秋霜冬雪带了人进来,曼娘梳洗着懒懒地问:“三爷昨夜没回来?”
  秋霜冬雪相视一笑才道:“奶奶昨晚睡的可真香,三爷早早就回来了,见您睡着了,吩咐我们别打扰您,然后他在三少爷房里睡的。”冬雪也在旁边道:“三爷这几日都是在三少爷房里睡的,七少爷见了,也跑过来要和三爷一起睡,这父子三,每晚都要讲到夜半才睡。”
  帘子掀起,睐姐儿的小脑袋探进来,看见曼娘就笑嘻嘻:“娘,您醒了啊,我来瞧过您四五趟了,您都没醒。”曼娘张开手,睐姐儿就扑到曼娘怀里,两只小胳膊紧紧搂住曼娘的脖子:“娘,我好想你。”
  曼娘用鼻尖蹭蹭女儿的鼻子:“才去了几天,就这么想我了?我可听你爹说,你每日和你表姐妹们玩耍,还跟你表姐学着做菜,哪里想我了?”睐姐儿偎依在娘怀里,眼睛眨啊眨:“真的想你了,娘,我今早还给您做了早饭呢,熬的粟米粥,做了小笼包,榄菜炒了肉末。您尝尝,合不合口?”
  秋霜已带了丫鬟把早饭摆上,笑眯眯地说:“大小姐做好后,还特地让我尝了一口,确实不错。”睐姐儿顿时笑容满面,急忙跑到桌前,给曼娘打了一碗粥,又夹一个包子放在小碟上,还不忘记往粥里洒一点点炒肉末,这才眨着大眼睛期盼地看着曼娘。
  女儿这么乖,曼娘没有说出口,喝了一口粥,又咬一口包子才说:“粥熬的厚了点,肉末稍微咸了,包子皮不够薄。”睐姐儿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曼娘忍不住伸手去捏捏她的脸才说:“不过,很好吃。”
  睐姐儿这才满脸是笑,伸手搂住曼娘的脖子:“娘最好了。”曼娘捏捏她的鼻子:“别撒娇了,从下个月起,你和你表姐两个,每日都跟我学半个时辰理家,还有你房里的下人们,你也要学着管了。”睐姐儿的小鼻子皱一皱,接着就叹气:“就晓得娘会这么说,不过,没法子,总也要学的。”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曼娘摸下女儿的脸,把她抱在怀里,睐姐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只是乖乖地偎依在娘怀里。
  曼娘隔一日还是要往徐府去一趟,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料理的,渐渐去徐府吊唁的人越来越少,等十日之后,几乎没人去吊唁了。徐府这边也就按每七做一次法事,等七七之后,再大办一次法事,京城的灵堂也就可以撤了。
  既如此,曼娘也就隔七日才往徐府去一趟,徐明楠也从徐府搬回家中住,曼娘原本是想让徐明楠来陈府住,免得他跟脱缰野马似的。理所当然被徐明楠拒了,拒绝原因不是不方便,而是陈家的丫鬟太多,每回去的时候被那些丫鬟的眼神吓怕了。
  这要过去住,毕竟是在外院住着,谁晓得那些丫鬟会出什么幺蛾子。曼娘听了徐明楠这话忍不住笑:“你还真以为自己长的很俊美?你姐夫年轻时候,比你还俊些,也没你这样。”徐明楠用手摸摸下巴才笑嘻嘻地说:“姐,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才觉得姐夫比我俊。不过我可听说,姐夫当初没丫鬟缠上,是因为九阿公有次因一个丫鬟故意往姐夫身上泼茶,就下令把那丫鬟打了二十板子,又拖去庄上配了个很丑的佃户。”
  曼娘哦了一声,这种事九阿公是做的出的,看着自己弟弟笑着说:“嗯,那我也这样炮制丫鬟,你就不怕那些丫鬟出幺蛾子了。”徐明楠啊地叫了声就道:“姐姐你要惩戒也不会这样惩戒的,再说丫鬟好办。陈家可是有不少适龄女子。”
  曼娘掰指头算算,陈家族内在京城里的族人还真不少,适龄的年轻少女还真有那么几个,不由抬头看着弟弟:“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徐明楠摸摸脑袋才说:“还能什么事,你也晓得,我喜欢从后街走角门,免得走前面大街遇到人要应酬,那晓得这几回来,都会遇到几个穿红着鸀带着小丫鬟的女子在那路上慢慢走。”
  陈家差不多占了这面半条街,后街那边,差不多只有陈家人出入,很多时候也会少了些避讳,带了丫鬟就能出门。曼娘看着弟弟那一脸郁闷,不由摇头:“你啊,娶个弟媳妇回来,就好了。”
  徐明楠叹一声:“娶个弟媳妇回来也没用,还有人想做妾,你说,都是好人家闺女,为什么要自甘堕落,让自己爹娘都跟着蒙羞?”看着弟弟一脸正义,曼娘正要回答,就有丫鬟走进来:“姑奶奶,方才齐王府来人传话,说老太妃宣召您,要您立即往齐王府去。”
  这是怎么回事?虽说丧家不好上门,可老太妃辈分高地位高,曼娘也只有应了,换了件衣服也就带人往齐王府去。
  到了齐王府径直进去,秦婉柔就出来相迎,不等曼娘说话就笑嘻嘻地道:“也别来这一套了,我们两家也是十分亲密的,若不是顾忌着别人的眼,老太妃怎会用宣召这个词。”曼娘回神过来浅浅一笑:“你们家不怕忌讳,我还怕什么?”
  秦婉柔掩口一笑这才带着曼娘往陈太妃居住的笀安殿行去,陈太妃虽出宫和儿子一起住,居所也是按规制建的,一应用度比起在宫中时候一丝不差。此时那笀安殿门口却跪了一个妇人,这些日子天渐渐热了,她已被晒的汗流满面,但不敢挪一步。
  齐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