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作者:秋李子(晋江金推vip2013.09.30完结)
家下人等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曼娘也就回房,进了屋闻见有酒味,再看丈夫,还是和平日一样伏在桌上睡觉,曼娘上前推他一下:“喝了酒,就好好地去躺着,怎么又趴在这睡,又不是孩子了。”
陈铭远直起身打个哈欠,看着妻子就笑:“我这不是在等你。”曼娘走到梳妆台前卸妆,对陈铭远道:“今儿五姑母来寻我,说五姑父,准备上表致仕。”致仕?这两个字让陈铭远愣了下才道:“姑父虽年已六旬,但精力健旺,怎么就要致仕了。”曼娘回身瞧着丈夫,把今儿陈珍兰说的话学了一遍才道:“你和陛下,是不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朝中不少大臣,都是反对这件事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铭远也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天下人周知,坐到床边去脱鞋:“陛下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天子,他的眼界,绝不止在这个地方。”曼娘手里的簪子哐啷一声落到梳妆台上,转身惊讶地看向丈夫:“陛下的眼界很远吗?可是数代先皇,都已经有明示,再不许出海。”
陈铭远低头,接着就抬头看向妻子:“所以你知道了,陛下要做点事情有多难?”这不仅是要和大臣们抗衡,更是要和前面的数代先皇的遗训作对,曼娘疾步走到丈夫身边:“但是,海外贫瘠,出海不过徒费钱财。”这是当年皇家下令销毁海图的时候,训示天下的话,陈铭远不由嘲讽一笑,什么海外贫瘠,出海不过徒费钱财,什么我天朝大国,无一不产,无需再去海外寻找一些东西,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借口。
要知道,当时反对最厉害的那几家,可都有做外海生意的,一旦旁人不许出海,那有海图的他们,就牢牢掌握住这笔生意,他们,着实可恶。陈铭远的手已经握紧,重重地在床上拍了一下。
曼娘看着丈夫的举动,声音很低低问:“陛下他所要图谋的,不会是这天下吧?”这个天下绝不是指这块地方,而是指海外的那一大片地方。陈铭远赞许地看着妻子的眼:“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圣人语。而且,连那样遥远小国的人,都已来到我们天朝,传播他们的教义,那我们天朝,为何不可以把我们的教义传到他们的地方?”
这个,曼娘看着丈夫那闪亮的眼迟疑地摇一下头,把教义传到他们的地方,可是那些地方,不过是些蛮夷,这样的教化之功,要花多少年?陈铭远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曼娘,陛下不是那些只能看到一点点眼前利益的大臣,他说,今日蛮夷既能派人远渡重洋来我天朝,传播他们的教义,那为何我们不可以把圣人学说传到别处?”
这些,感觉实在有些太遥远了,曼娘不知该说什么好。陈铭远轻声道:“曼娘,陛下要行这样的事,定会遭到旁人反对的,所以只有……”曼娘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阿昭,陛下是因为这个,才把阿昭嫁给那个什么王子,还让他们从泉州出海,就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
陈铭远笑了笑,但那笑却含着叹息,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却要这样掩人耳目,不外就是出海会招致众臣们的反对。先皇遗训,海外贫瘠,不过是要掩盖一些别的事情。丈夫不说话,曼娘晓得他默认了,不由轻声道:“只是可怜了长宁公主。”
千娇万宠的女儿,就这样去了那遥远的地方,终生都不得见。陈铭远没有妻子那么多愁善感,毕竟对他来说,能够建功立业,才是值得骄傲的。两夫妻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曼娘才道:“睡吧,这些话你就当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陈铭远对妻子涌上一丝歉意,低头看着她:“曼娘,我不会让你吃苦。”曼娘淡淡一笑:“我说过,我的荣华富贵因你而来,若因你而去也是平常事,和你在一起,我没想过别的。”陈铭远抬头看向窗外,突然笑了笑:“睡不成了,天都亮了,我们要起来梳洗,去做公公婆婆了。”
曼娘嗯了一声,唤进丫鬟服侍梳洗,见丈夫一如往常,不由浅浅一笑。曼娘刚把头梳好,秋霜就走进来,满面笑容:“给太太道喜,魏姑爷那边遣人来报喜,说我们大小姐,今日卯时,生了个哥儿。”这是喜事,曼娘刚要吩咐人备马车,前去看睐姐儿,猛地想起今日还要受新人的礼,不由摇头道:“你让人往那边送些补品,再给二嫂子道乏,说辛苦她了。再和你们大姑奶奶说,等这边事一完,我就去探她。”
秋霜已经应了无数个是,欢欢喜喜走了,屋内的人也向曼娘道喜,曼娘笑着道:“好了,晓得你们都是要我的赏钱,这些日子忙着你们三爷娶妻,你们也都累了,传话下去,家里上下人等,全都多发两个月月钱。”这一句让那些说道喜话的人说的更真挚些,陈铭远往镜子那照一照就叹道:“哎,难怪我头发都白了,女儿都做了娘,我都做外祖父了。”
曼娘推他一下:“得了,还以为你青春年少呢?快些收拾了,还要去见新人们呢。”陈铭远笑着应是,收拾了和曼娘往前面厅上去,此时众人都已知道睐姐儿今早得了个哥儿,陈老太太正在那和赵氏说着什么,瞧见曼娘夫妻走近就笑着道:“新外祖父母来了,来来,快来坐下。”
曼娘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氏就已笑着道:“不光是新外祖父母,还是新公公婆婆。怨不得都说三嫂子的福气好,婆婆您瞧,昨儿新媳妇进门,今儿就做外祖父母,喜事全赶到一块了。”陈老太太乐的大笑:“也别说你三嫂子,你再过些年,也要做婆婆了,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和我说话。”赵氏咦了一声:“怎的,我这样说话不成吗?”
众人又都一番大笑,丫鬟已经走进来报:“大爷和县主来了。”说着陈谨和阿颜双双走进,上前拜见祖父母、父母等各位尊长。陈老太太夫妇和曼娘夫妻还能受阿颜的礼,赵氏等人就不敢受阿颜的礼,只是起身请阿颜不要如此多礼,当然,见面礼那是免不了的。
等到见平辈们时,八爷笑嘻嘻地道:“幸亏阿颜姐姐只是县主,要是个公主,那才叫麻烦。”陈谨瞧堂弟一眼,陈慎已经道:“阿颜姐姐,不,三嫂子端庄大方,就算是个公主,也不会做那样的事,再说也只有二公主脾气怪些,旁的不说,陛下的几位姐妹,那都个个脾气好。”
陈八爷笑嘻嘻地对陈慎道:“哎呀,你怎么晓得只有二公主脾气坏些,难道你想尚个公主不成?”陈慎一张脸登时红了:“谁想尚个公主,男儿家要志在四方,娶个公主回来,就是要成日陪着她,哪有半分自在。”
阿颜和陈谨都笑了,陈老太太已经笑着说:“好了,这几日纵了你们,你们就在这这样议论起来,皇家的事,你们还是少说,五太太,就劳烦你带了仙游县主,前去各家认认。”赵氏笑着起身:“婆婆果然是要急着去见大侄女,连三嫂子都拉了去,就把这差事推给我了。”
☆、336
陈老太太笑着道:“怎的;推给你还不好吗?”赵氏已经上前挽住阿颜的手:“好;当然好,我啊,还巴不得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呢,只是我那儿子;没有这样福气。”陈慎已经对自己堂弟笑着说:“瞧瞧,这可是五婶子说的。”陈八爷做个鬼脸,阿颜整张脸已经羞红,陈老太太和曼娘也就各自叮嘱了他们几句;往魏宅去瞧睐姐儿。
睐姐儿虽是头胎,那孩子却养的好;进去时候陈二太太还在那和睐姐儿说话呢,瞧见陈老太太和曼娘婆媳进来,陈二太太就笑着说:“我就算着,那边事一完你们就来瞧侄女,果然算的不差。那孩子,真是和侄女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曼娘给陈二太太道过乏,走到女儿床前见她虽显得虚弱,精神还好,问了几句陈老太太就抱着孩子走过来:“果真和睐姐儿小时候生的一模一样,长大了,还不晓得会惹得多少人家的姑娘芳心大乱呢。”
睐姐儿躺在那听着祖母这样说就忍不住道:“祖母您说笑了,这才多一点点大的孩子?”陈老太太抱着重外孙子,心里欢喜的不得了,顺口就道:“陈家的外孙,光凭这个,就有不少人家想结亲了。”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曼娘想到昨夜丈夫说的话,压下心里那偶尔泛起的不确定,只和她们说笑。
过了八月,邱淮果真上书请求致仕,天子在例行地挽留之后,也就准了这件事。关于邱淮致仕后所留下的空位由谁来补,却成了争执的焦点。邱淮所领的刑部尚书,由侍郎来补,这是天子和众大臣都点头的。但阁老之位,却起了纷争。天子属意陈铭远,而梁首辅却以陈铭远年纪太轻,无多少建树,还是要老成人来补进行反对。
此时对陈铭远的传言也有些不好,有说他只晓得谄媚天子,有说他不过是仗了出身才在这样年纪就升到这样高位。曼娘在梁府千金和吴公子订婚的宴席上,自然也听到些传言。虽说只是遮遮掩掩,没人敢问到曼娘头上,但曼娘全当没听见一般,依旧坐完席面才回家。
只是传言越演越烈,甚至有言官开始弹劾陈铭远,虽都被留中不发,但曼娘再出门做客,看见的眼神也和原来不一样。这样的传言也传到了睐姐儿耳里,她急急回家,问曼娘道:“娘,外头那些话都是怎么回事?爹爹他,绝不是那样的人。”曼娘把往日的账本都收起来才看向女儿:“你既然知道你爹爹不是那样的人,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曼娘的平静感染了睐姐儿,她走到曼娘身边,轻声道:“我晓得爹爹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众口铄金。”曼娘拍拍女儿的手:“众口铄金,可金子还是金子。再说宦海沉浮,哪有人能不受到攻击。你爹爹这样年纪却居高位,不招人恨是不可能的。”睐姐儿抬头看着自己的娘,声音有些低:“我晓得,可是娘,这回和原来不一样。”
不一样在什么地方,睐姐儿也说不清具体的,可是竟有些怕,怕爹爹挺不过去。曼娘把女儿的脸拍一拍:“别担心,你爹爹他,会过去的。”
“是啊,公公他会过去的,这都几十年了,公公他什么没见过呢?”阿颜的声音响起,她过门已经三个来月,和原先一样恬静,走到曼娘身边坐下就拍一下睐姐儿的手:“都说这女人生了孩子,会有几年变笨,我原来还不信,现在瞧来竟是真的。”睐姐儿啐她一口:“呸,你少来取笑我。”
见儿媳进来曼娘浅浅一笑就道:“你不是回王府吗?怎么还没去?”阿颜浅浅一笑:“我本来是要回去的,可听到姐姐回来了,再一想想,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只怕会着急,这才过来。谁知我猜的不错,她是真心急了。”睐姐儿的脸不由一红,打阿颜一下:“我担心爹爹,这也是常有的。”
阿颜按住睐姐儿的手:“我自然晓得这是常有的事,可是你难道忘了,公公婆婆他们所见过经过的,比我们多,若连他们都没把握没主意,那我们就更没把握更没主意了。”睐姐儿懊恼地把头伏在曼娘肩头:“难道说生个孩子真的会变笨?这样的道理,怎么我来之前没想到呢?”
曼娘慈爱地拍一下女儿的背,眼里却没有像她们一样那样平静,而是看着不远方,似乎能看出一个答案来。
究竟由谁入阁争论了很长时间,最终由另一尚书领了这一位置,但诏书传下时,曼娘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而是有一种无力感传来,照当日陈珍兰的话,那现在陛下最起码和阁臣之间的分歧是越来越大,大到矛盾公开的地步。这对朝廷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失去阁臣位置的陈铭远并没有外人所想的那样郁闷,和平日一样照常上值,同样也去参加了那位新阁老的酒席,照样和人说笑谈天。而在朝上互相看不顺眼的大臣们,在这时候遇到,一个个也应酬说笑,席上只见一团和气,瞧不出刚刚才为了一个阁老位置,互相攻击对方,你死我活的样子。
当陈铭远回到家里,曼娘接他进屋时候,才听到陈铭远长声叹息,不知这叹息,是为了那失去的阁老位置,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曼娘没有问丈夫,只是吩咐人打来热水,伺候他梳洗,好让他的心平静。
转眼就从秋到冬,从冬又到了春,京城里高门大户的日子,仿佛永远都这样平静。婚丧嫁娶,每个月都能摊上那么几桩,梁小姐也正式嫁到吴府,成了吴二奶奶,相府和尚书府的联姻,这婚事也是办的十分盛大。曼娘去贺喜的时候,还和吴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儿女经,好像当日曾因吴府求亲不允的那丝裂痕不存在。
平静的日子总是需要被什么东西打破的,当知道阿颜有喜时候,一纸奏折震撼了整个京城,这奏折很简单,是从福建来的,上面说的是,去年八月,在吕宋有一批天朝去那里从商的人被杀,奏请朝廷再申海禁,免得再有天朝人去往他国,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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