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作者:秋李子(晋江金推vip2013.09.30完结)






  不管怎么说,行李很快收拾好了,四爷虽不回家奔丧,但也按制请了百日假期,要送父母到通州。
  徐启那边也来了消息,说翰林院横竖无事,郡主自嫁过来还没回过家乡,既遇到这样大事,就带全家一起回去奔丧。这是正经事,也没人会反对,于是到出发那日,算得上浩浩荡荡,二太太夫妻带了十二小姐、五爷全家、二少爷已家,徐启一家子,再加上随行的仆从,车都动用了二十来辆。
  虽然新安郡主没用郡主车驾,但福王府还是派了二十个侍卫来护送新安郡主回乡,虽然极力轻车简从,也有那么差不多百来号人。这是回家奔丧,要赶时间,只用了一天就到了通州,也没惊动当地官府,只在驿站歇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就上船回乡。
  十月里河还没冻起来,再加上一路是往南方赶,又多赏了船家五十两银子,这速度也比别人快了许多,十一月初五就到了家乡,饶虽如此,那时徐首辅也已过了六七,只等七七做完就行出殡。
  这回下了船就不在路上耽搁,离徐家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徐三老爷带了几个侄子出来迎接兄长。徐二老爷早已换了丧服,看见弟弟披麻戴孝,侄子们个个眼睛通红,不等徐三老爷拜下去就从车里出来,和徐三老爷相持大哭。
  这里大哭,女眷们在车里自然也要放声大哭,哭了总有一盏茶时候,徐三老爷请兄长暂息悲声,还请继续上车,到家中灵前磕头。这段路,徐二老爷本该步行的,但徐三老爷再三说兄长年事已高,还请继续上车,徐二老爷只有上车缓行。
  除不好下车的女眷和孩子们外,徐五爷等人已经各自下车,跟在车后步行,直到看见徐家村子,这一村都姓徐,故此家家门上都挂了白。徐二老爷又是一阵哀痛,下车跪在地上磕了头。女眷和孩子们此时也下车,徐首辅一直住在长房,灵堂自然也设在长房。
  一路到了长房门口,大门开出,徐大老爷带了徐五老爷和乌压压的子孙在那相迎,人人皆穿白,对联都刷白,徐二老爷抢前几步,跪在徐大老爷面前就大哭起来。徐大老爷自然也要和兄弟相持大哭。
  徐大爷跪下相求,口称父亲和叔父年纪都已不小,还请暂缓悲伤,入灵堂拜灵。徐大老爷和徐二老爷弟兄们这才起来,携手来到灵堂,此时前来吊唁的亲友都被请出去,灵堂中全是徐家一大家子,徐大老爷带人上前跪下,男女长幼各分昭穆跪好,叩头行礼上香后,徐二老爷就在灵前守灵,又再三向徐首辅请罪,当日不该没回乡。
  徐大老爷又在那答了,并说徐首辅去时十分安详,称身前有子孙侍疾,为官者当竭尽全力尽忠陛下,已安排人把徐首辅的遗折送到京城转呈陛下。徐二老爷听了又是一阵大哭。
  徐大太太见这边赶了远路回来,有些人脸上已经有憔悴神色,比起在家守灵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上前安排徐二太太等人先去歇息,还说子孙众多,子媳守灵是必须的,孙子和重孙辈就轮番换守,一来这灵堂虽大,徐家人着实太多,全部守在这里也挤不下,二来这家里比平日更忙,很多事要人主持,轮换守灵也好让人去做事。
  徐二太太已经十分疲惫,大嫂既这样说,也就先下去歇息一会儿。晚辈们这才又来各自给长辈们行礼,曼娘早已远远看见祖母格外憔悴,比不得出京前时那样风采,行礼时不由泪已盈眶。
  徐大太太晓得她是为了什么,拍拍她的手让她起来,并让她带了新安郡主先下去歇息。新安郡主既来奔丧,那就是以徐家妇的身份,徐大太太在此时也不会和她多客气,除了叮嘱下人们多照顾下新安郡主,也就去忙自己的了。
  曼娘请新安郡主来到当日自己居处,请她坐下才道:“既是回来奔丧,母亲只能先暂时和我住一些日子。现既已到京,不知要不要人去给京城送信?”新安郡主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在灵前又行礼磕头折腾了这么些时候,已经十分困倦:“这信先不忙送,我先歇一会儿。说来婆婆真是想的周到,若人人都在那熬着,瞧着是尽了孝了,可这么长时候,熬的人都病了,倒……”
  曼娘不由浅浅一笑,但又觉得此时笑不对,不由收起。新安郡主躺到床上见她这样就拉她也躺下:“你也歇会儿,还有七八天呢。偷个空歇一会儿也好,你该常常笑才是,你笑起来很好看。”新安郡主的声音越来越低,曼娘转头看去,新安郡主已经睡着,不由闭上眼打算养个神,可不觉就睡去。
  曼娘醒来时候已经入夜,夏风趴在桌上打盹,听到曼娘的声音就站起来:“小姐,郡主已经起来了,还说别打扰您。”睡了一会儿,曼娘觉得舒服多了,问过夏风这是什么时候,就要去灵堂给徐首辅上晚香。
  算着时候,曼娘没有走大路,而是从花园里绕过去,夏风打了灯笼,主仆俩脚步匆匆,刚走到一半路就听到假山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掺杂着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我还要去灵前上香,你担心什么,不是说好了,等丧事一办完,你可以说去庄子为祖父守孝,我娘定不会拦你,我再把你从庄子里接出来,到时送到凤舞巷去,那时我们不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这是,大伯的声音,曼娘脸色刷一下白了,夏风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大伯的祖父,是曾祖父,难道说那个女人,是老姨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那个坑爹的交通,所以除了几个特定年代,比如东晋时期就特别强调这个谁死了都要奔丧。其他年代,奔丧什么的并不像后人想象的,谁死了都要回去奔丧。四爷不是长子长孙,祖父去世,路途遥远的话不回去奔丧也是允许的,只需要请百日假期。如果是长孙,就必须奔丧。




☆、惊心

  曼娘的手不由紧紧抓住夏风;不管他们后面要说的是什么;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听的,只有快速离开;然后去禀明祖母。夏风也明白,主仆俩静悄悄转身;但这时已经传来徐大爷的声音:“谁?”
  原来转身时候夏风手上的灯笼晃了晃;照到了假山上,曼娘和夏风不知怎么办才好,决定装作没听见继续走。但徐大爷已经走出来,手里也拿了盏小灯笼;先看见夏风的丫鬟打扮,鼻子里不由哼了一声:“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我叫你。”
  徐大爷总是男人,几步就追上;曼娘不得不转身:“大伯。”看见是曼娘,徐大爷那笃定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漫不经心地说:“是曼娘啊,你在这做什么?”这简直是废话,这里是来来往往的花园,徐大爷来的,曼娘自然更来得。
  徐大爷身后已经传来老姨奶奶的声音:“大爷,和她们啰嗦什么,要真是丫鬟也就罢了,可这是大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她一定会告诉大太太的,到时你会没事,可我就会没命。”老姨奶奶脸上的狰狞让徐大爷吓了一跳,等再看见她手上的石头,更是吓的急忙跳开:“你要做什么?”
  老姨奶奶咬住牙:“一不做二不休,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打发了算了。”说着老姨奶奶就要上前,夏风吓得啊了一声,曼娘没想到老姨奶奶一言不说就要杀了自己,双腿竟如灌了铅一样,知道现在要跑,可腿重的抬不起来。
  夏风手上的灯笼已经掉在地上,跪到徐大爷面前:“大爷,那可是您亲亲的侄女啊。”老姨奶奶才不肯听夏风的,已经上前抓住曼娘就要用石头砸。曼娘在她上前抓自己的时候总算想起跑,跑了一步裙子就绊住脚,曼娘忙用手提起裙子又跑,已被老姨奶奶抓在手里,曼娘这会儿想起叫人,刚要开口,已被徐大爷把嘴蒙住。
  夏风啊了一声就站起身要来救曼娘,徐大爷见状一脚踢到夏风心口上,夏风躲避不及被直直地踢到假山那边,头正好被一块尖石磕到,登时就直了眼。
  老姨奶奶已经飞速地对徐大爷说:“快点把这丫头拖到假山上再推下去,到时别人就算看见了,也只当是天黑路滑,从假山上跌下去了。”说着老姨奶奶瞧一眼夏风:“倒便宜了那丫头,得个救主的好名声。”
  徐大爷此时心乱如麻,毕竟他虽好色也不顾人伦,可怎么说也是锦绣堆里滚大的,见了血已经吓了一跳,再看见老姨奶奶要指挥着把曼娘抬到假山上,顿时手软脚软,老姨奶奶见了不由在心里啐他一口,没用的东西,除了在床上,什么时候都不像个男人。
  两人正推着曼娘往假山那边走,曼娘怎么肯就此没命,手被扭着,嘴被捂着,但脚还是有的,几次像挣脱但老姨奶奶的力气可比曼娘大多了,徐大爷怎么说也是个男子,哪能挣脱。
  眼看假山离的越来越近,曼娘眼里不由有泪,难道就此罢休,此时突然传来说话声:“哎,方才还看见有火光想去问问人的,怎么这会儿火光就不见了。”有人来了,曼娘也顾不得许多就往老姨奶奶手上咬去,老姨奶奶正被分心,没注意这一口,手顿时松开,曼娘的嘴巴被放开顿时喊起来:“救命,救命。”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曼娘这一声又高又脆,那方才说话的人就往这边来,徐大爷当此危急时刻,只想着尽快撇清自己,抓住曼娘的手已经松开。这个没用的男人,老姨奶奶心里骂了一句,来人已经走到面前,高高打起灯笼。
  竟是陈铭远和一个眼生男子带了两个小厮,见到老姨奶奶死死扯住曼娘都奇怪了,曼娘见到陈铭远不知怎么竟有些安心,拼尽全力喊道:“老姨奶奶要杀我。”曼娘刚说出这话,老姨奶奶已经一不做二不休,手里的石头就往曼娘头上砸去,曼娘不料老姨奶奶临到死前还要拉个垫背的,只觉得头上一疼,小厮已经在陈铭远暗示下往外奔跑并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老姨奶奶发疯了,要杀小姐。”
  曼娘只觉得眼前有些发红,渐渐面前影子变成虚的,耳边传来很多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曼娘就软软地倒下去,什么都不知道。
  嘴巴里被灌进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上回生病时那苦苦的药汤,接着有人在哭,我可怜的孩子。还有人在安慰什么,但更多的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曼娘觉得好吵,手挥动几下,立即有人喜悦地喊:“小姐醒了,快去禀告太太。”
  接着曼娘的身子被扶起来,一勺药又被灌进去,好像是春雨的声音:“小姐您一定要喝,太医说,您要不喝的话就不会好。”春雨,平常做这些事的不是夏风吗?曼娘睁开眼,是自己的闺房,面前的丫鬟也是自己熟悉的,只是看不见夏风。
  曼娘努力让自己说话,感觉已经说的很大了,但听在春雨耳里还是那么小:“夏风呢,怎么不见夏风?”提起夏风丫鬟们个个含泪,都是一起被选进来伺候曼娘的,十来年相处下来,就跟姐妹差不多。秋霜从来都是忍不住的,这时也是她先哭出来:“夏风姐姐伤太重,又流了好多血,太医说救不回来了。”
  救不回来了,曼娘闭上眼,泪从眼角流出。春雨已经擦擦眼角的泪:“小姐,您先安心养着,太医说,您醒过来再不发烧就是好了。您不知道,您烧了三天三夜,还出汗不止。褥子都换了七八回。”
  门外传来脚步声,大太太走进来,分开丫鬟们就冲到床前:“我的好孩子,祖母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说着大太太就哭出声,曼娘见祖母依旧穿着孝服,孝帽下面,那发已经快要和孝帽一色,晓得大太太这是从灵堂前直接过来的,勉强压住自己:“祖母,我没事的。”
  徐大太太哭的更伤心了,不是因为曼娘,而是因为徐大爷,虽然曼娘说的是老姨奶奶要杀我,可徐大太太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晓得哪个府邸都会有点阴私事。老姨奶奶又不是失心疯了,无缘无故要杀曼娘?而自己的儿子也在现场,事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徐大太太当机立断,就让人说自己的儿子也见血吓到了,让他在屋里休息,实则是让人看着他,不许他出来乱说话。
  横竖一应能用到他的地方,自己还有孙子可以代替。这件事已经传了出去,众人也晓得老姨奶奶失心疯要杀曼娘,恰好被徐大爷看见,徐大爷无能胆小是出了名的,这被吓得说不出话还被吓坏了是极有可能的。不然也轮不到陈铭远来发声救人。
  这个风声一放出去,众人所关心的是曼娘什么时候醒过来,会不会也被打的糊涂了?此时徐大太太见孙女醒来,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住,一个眼神给自己丫鬟,丫鬟就上前对春雨等人道:“你们照顾了小姐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先下去歇一会儿,这有我呢。”
  春雨等人应是退下,丫鬟也开门出去守在门口。徐大太太这才低低地问曼娘:“究竟你大伯和那狐狸精,是不是?”这样的话徐大太太不好说出口,曼娘更是不好?